男子名叫路有光,是楚阔天上学那会的铁杆死党。路有光高中没毕业就跟着一帮社会上的混混一块鬼混,这么多年下来,据说混得不错,在本城也算一霸。自从楚阔天退役回家,路有光没少来拉楚阔天跟他一块打天下,作为一名曾经的优秀军人,那份根深蒂固的正邪之分让楚阔天一次次把他拒之门外。
“天哥,跟兄弟喝酒去。”路有光见怪不怪道。
喝酒楚阔天不拒绝,酒是好东西,喝少点能让楚阔天脑子更加清晰身手更加敏捷,楚阔天在部队每次出任务的时候,都得提前整上几口;喝多了让人脑子昏沉麻木,什么烦心事都能抛诸脑后,醉了,他就不是自个儿了,他也就不用再为自己家庭的不幸、自己母亲的去世、自己父亲的重病、还有,还有他自己现在的无能而悲哀了。不过在家没了经济来源,楚阔天已经没有心思也没有金钱去买醉了。路有光知道楚阔天现在的窘境,也没少往楚阔天手里塞钱,但是楚阔天一句话就把他的握着钱的手给顶了回去。“我不花脏钱!”
两人出得门来下了楼,直接就上了路有光的奔驰600。不管路有光现在在城里到底混得有多牛逼,但他每次来找楚阔天时,却从来都是自个儿一人开车过来。因为他知道,楚阔天还能陪他喝酒,是因为还能把自己当兄弟!而自己的手下,在楚阔天的眼中却是一群不折不扣的社会败类。
楚阔天的家乡Y市是一个人口不到六十万的中等城市,一条名为秀江河的河流由东至西的把整座城市一分为二,楚阔天住在南部,据说南部的混混都跟着一个叫胡岚的,而路有光则掌控着北部的地下势力。近几年来,随着市里的经济政策转变,北部被划为全市经济开发的重点,而南部就开始逐渐落后了。不过这些都不是楚阔天所关心的,他现在最为关心的就是民政局何时能给自己安置工作,因为他的家庭实在是拖不起了。
一路无话,从楚阔天家中到路有光新开的那家兄弟酒吧至少十公里。路有光开着奔驰600一路风驰电掣不到五分钟就到了。在Y市,几乎没有人不认识路有光这辆车,红绿灯对他而言,简直就如同虚设,行人车辆见到他的车子避都唯恐不及,哪有敢不为他让道的!不过楚阔天却看得一直皱眉不已。
车子刚一停下,早已立在酒吧门口恭候的两名黑衣劲装汉子立刻上前来,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弯腰喊道:“天哥好,光哥好!”
虽说楚阔天这近一年来没怎么跟路有光待一块过,但是路有光却是吩咐好了他手下的弟兄一定要记住:楚阔天是他路有光的大哥!
路有光冲那两名大汉点点头,也不管车子,径自领着楚阔天大步迈进酒吧。
路有光的这间兄弟酒吧虽然才开张不到两周,但是由于他本人的名气和威望,加上酒吧内在本城都属绝对一流的装修以及服务,让这间酒吧每晚都异常火爆。
进得酒吧来,看着爆满的场子,路有光满意的点了点头,楚阔天倒是面无表情,他来这,不是看路有光的生意有多红火,他来就是为了喝酒的。
路有光当然知道楚阔天的脾性,不待他招手,立刻就有以为年轻漂亮的女侍应快步上得前来,女侍应满脸堆笑的向路有光道:“光哥,贵宾厢房已经给你预备好了,我带您和这位先生去吧?”
见路有光点头示意后,女侍应一脸无上荣幸地移步带路。
两人进入包厢坐定后,路有光挥挥手,女侍应会意的悄然退出来站在门口候着。
“天哥,今儿个我请你开开洋荤,来尝尝这珍藏二十年的人头马!”路有光拿起桌上的人头马热情的招呼道。
“洋荤就免了吧,喝不惯!”楚阔天毫不领情的往椅背上一靠,右手摸出一盒软装烟,左手大拇指在烟盒底部稍微用力一弹,一棵烟迅即被弹射而出,楚阔天颔首张嘴,正好叼住烟嘴。随意地把烟往桌上一扔,随后他又怀里掏出一个zippo,擦着,上火,zippo淡黄的火焰随着他的允吸而有规律地闪烁。火光闪烁中,一双明亮的豹眼炯炯有神地与楚阔天对视着。
这个zippo名为丛林豹子,zippo中的一款绝对经典,不过楚阔天可不知道,他只知道丛林豹子的名称刚好跟他们特种大队云豹的名字有点相近。当初听着班长视若珍宝的介绍它时,他也没真的就喜欢上它,不过只是出于年轻人好玩的心里,趁班长没注意就把它一把抢了过来,孰料班长以为阔天真地喜欢就干脆送给了他。这个zippo的价值,还是后来退役回来后路有光告诉自己的,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打火机,竟然顶得上自己当初将近三个月的工资!不过,如今楚阔天之所以如此真爱它,绝不是因为它的价值,而是因为它饱含了楚阔天对部队对班长太多的兄弟深情!
“那就上十年陈酿的茅台吧!我知道你在部队每次出任务的时候总有那么一顿茅台壮行酒!”路有光丝毫不以为意地道。
楚阔天并不答话,已然把玩着自己的zippo。
路有光似乎见多了楚阔天这副模样,见他也不反对,也就搬个椅子挨着楚阔天坐下,然后抬手拍了三掌。
门口的女侍应应声推门而进,未等她出声,路有光指着那几瓶人头马道:“把那酒给撤了,换十年陈酿的茅台。”
待女侍应拿起酒出门而去。路有光也从楚阔天扔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烟来点上,不料刚抽上一口,便被呛得咳嗽起来。
“还是抽你的软中华吧,我这一块钱一包的劣质烟你抽不惯!”楚阔天见路有光的狼狈样就出声道。
“有什么抽不惯的!我们上学那会不还抽过两毛五一包的嘛!”路有光反驳道,待咳嗽停下,昂首冲阔天狠狠地吸上两口,似乎想以此证明自己现在仍然跟当初那个抽着两毛五一包的少年路有光并无二致。不料结果却换来一阵更为剧烈地咳嗽。
“你呀!还是跟当初一样逞强!”楚阔天微笑地看着路有光狼狈的样子提醒道。浓郁而呛鼻的烟雾在两人之间袅娜升起,似乎觉得眼前这个西装革履油光满面的有光,真地变成了当初跟自己一块为了攒钱买上一盒两毛五一包的劣质烟而四处捡饮料罐子变卖的少年。
“咳咳……”路有光几乎被呛出眼泪来,从桌上掏出一片纸巾擦擦眼角道:“你不还跟当初一样死性子!马上就一年了,你的工作还没半点影子吧?”
“我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听得路有光把话题扯到自己的工作,楚阔天有点黯然地回答。
“听说少寒前两天回来了,要不叫他跟他老爸说说?怎么着少寒在高中时也跟咱们是铁哥们。”路有光从烟劲缓过来接着道。
“今晚我本来就是准备去找时副局长的,少寒现在混得怎么样?”阔天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道。
“少寒这小子比咱哥俩可有能耐多了。警校毕业后,好像分到哪个省的公安厅了。不过你也知道,我跟他的道不同,这几年也就少联系了。你说也真是奇怪,当初咱们三兄弟一起抽烟一块打架一块满大街厮混,怎么你成了兵,他当了警,就我一个混成了匪?”路有光情绪有点低落地说完,又狠狠抽上一口,不过这次倒没在呛住。
“路是天注定的,可还是要靠自己抬脚才会迈上去!”阔天拍拍路有光的肩膀接着道:“再说,你现在混得不赖啊!北部老大啊!你看看你这一路开车过来,多牛多拽!”
路有光听到楚阔天的嘲讽,苦笑一下,吐个烟圈道:“对,我的路,是天注定的,更是我自己抬脚迈上去的,怨不得旁人。”说完这句,路有光突然抓住阔天的右手卷起袖子来,轻轻抚摸着那上面一道触目惊心的将近七寸之长的刀疤,语气哽咽地道:“如果当初那一刀你没替我挡住,你就根本没必要急着去参军了,而我,也就更不会走上这条遭你和少寒唾弃的黑道!天哥,你知道我这几年来有多不容易,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孤独吗?”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路有光知道是女侍应拿过酒来了,放下阔天的胳膊,恢复一下情绪朗声道:“进来!”
女侍应应声端着五瓶茅台进来,在路有光的示意下,把酒全部打开,正准备给两人倒酒,路有光发话道:“不用你倒了,我们兄弟喝酒一向都是拎瓶子吹的!”
女侍应闻声冲二人微微一笑,径自又退了出去。
“来!天哥!上回跟你没分出个高下!今天可得一见真章啦!我先干为敬”路有光说完就拿起一瓶一口气咕咕直灌。
楚阔天也不示弱,从桌上拎过一瓶来也就对着有光干起来。
“噔!”路有光喝完把酒瓶往桌子上用力一掼,两眼微微发红的冲楚阔天说道:“天哥,还记得豪哥吗?”
“怎么不记得,我们三兄弟在大街上捡饮料罐子准备卖钱买烟抽,就因为捡了南门胡岚放地上没喝完的饮料罐子而被他欺负的时候,不就是豪哥替我们解围的嘛!后来我们找胡岚报仇的那一仗,还是他带人把咱们给救了出来。豪哥怎么了?”楚阔天回忆完又问道。
“他死了,他一家子两年前就被胡岚全部杀了,而且还被毁尸灭迹!”路有光说完又拿起一瓶猛地灌下大半,之后气喘吁吁的瞪着楚阔天。
“真的?”楚阔天闻言犹自不信地问道。
“豪哥全家都死了两年了!我怎么可能拿这事来开玩笑!我这两年来一直明察暗访,前几天我逮住了一个曾经参与此事的胡岚手下,严刑逼供才知道豪哥全家是被胡岚这狗杂碎毁尸灭迹!而不是当初警察们所说的集体神秘失踪啊!”路有光说完这番话,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他嘴里所说的豪哥不仅于他有救命之恩,更是提携他闯入黑社会上层的大哥!
楚阔天见路有光情绪激动,沉吟了半晌,然后幽幽道:“豪哥曾经也救过我的命,也是我当初最为敬服的人之一,不过,我明白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最主要还是想要我过来帮你。不是我不想替豪哥报仇,这个社会是一个法制社会,根本就不存在你们所认同的地下法则!我还是那句老话,我是不可能加入黑社会的!”
“你不想知道豪哥为什么遭胡岚的毒手么?”路有光等楚阔天说完问道。
“为什么?”
“虽然你没跟过豪哥,但你总还知道豪哥虽然当时身为我们市整个黑道的龙头老大却有三不做的规定吧?”
“毒品不沾、逼良为娼不做、高利贷不放!这三不做正是让我敬服他的原因所在!”楚阔天又点上一根烟回答道。
“不错,可正是这三不做让胡岚一直耿耿于怀!他做别的生意没头脑,而毒品又是这三项之中利润最高的。于是他就想方设法偷偷背着豪哥做。后来被豪哥发觉之后,豪哥就要以家法处置他。这狗杂碎当时假装悔过自新,并且着实有一阵子不再沾上那些生意。就在豪哥跟我们都对他放松警惕时,这狗杂碎就趁豪哥全家准备出游时设下埋伏,把他们一家全部杀光!因为他知道,有豪哥在一天,他胡岚就永远别想放手贩卖毒品!这两年来,胡岚凭着毒品的巨额利润迅速做大,南部就已经成为了他的地盘。而我这两年也通过联络其他不齿他的黑道兄弟,才堪堪跟他斗个平手,打下了北部这片江山。”路有光边饮边讲,讲完了,放下酒瓶看着楚阔天。
“胡岚该杀,但我没有那个权利,把他绳之以法是警察的事情,明天把你逮住的那个胡岚手下交给警察局,相信警察会对胡岚采取行动的。”楚阔天毫不退缩的道。
“天哥你怎么就不明白?我为什么开车敢那样横冲直撞?不就是因为警察现在都拿我没办法吗!至于胡岚,更是警局的座上宾!”路有光有点生气的驳斥道。
“我不相信整个警局都臣服在你们黑道脚下!”楚阔天也来气的吼道。
就在两人陷入僵持之中。突然房门被人“嘭”的一下撞开!
路有光正想发作,就见一个满脸血污的汉子冲进来大喊:“光哥快跑!胡岚那狗杂碎带了几十号人来砸场子了!咱们的兄弟都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