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看她的体温那么高,你说她会不会烧成傻子呢?到时候咱们恪靖侯府就多了个傻子郡主,嘻嘻。”软绵稚嫩的嗓音柔柔软软的让人心生愉悦,可,嘴里吐出的话语却让人心惊。
“妹妹,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同样软绵稚嫩的嗓音轻声斥责,“就算人家真成了傻子,人家还是个郡主,身份还是比你我高贵,靠山还是比你我硬。”
文绿翩全身僵硬,这声音,就算化成了灰她也认得,这是文妙姝、文妙语两姐妹的声音,只是,这声音似乎稍微稚嫩了些。
原来,她们从没把她当姐妹!
“妙语,你这次冲动了!你大伯才刚去世一年,如果文绿翩在这个时候出事,光是太后、皇上那一关,咱们恪靖侯府就不好过。你呀你,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事不要那么冲动,凡事要三思而后行。我就不明白了,你跟你姐姐也是双胞胎姐妹,怎么除了样貌之外就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呢?”温柔的嗓音轻轻斥责道,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文妙语嘟着嘴不说话,她就是不喜欢明明讨厌文绿翩,却偏偏还要做出跟她亲昵的样子。
文夫人王氏看着文妙语一副不受教的模样就忍不住心烦气躁,大女儿一向聪明、识大体,为人处事都很让她放心,只有这个小女儿,做事总是风风火火、不顾后果,喜怒形于色,一看就是没什么脑子,最让她放心不下。
文妙姝也知道自己妹妹的性子,忙安慰母亲道:“娘,你也别太急,妹妹还小,以后慢慢改过来就是了。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堵住大姐姐的嘴,如果让皇家知道是妹妹把大姐姐推入荷花池的,恐怕……”
文夫人皱眉道:“怎么堵?就算是堵住了绿翩的嘴,还有楚嬷嬷,还有众多的下人呢。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让绿翩不追究,如果她不追究,皇家自然也不好追究。”顿了顿,眼眸一转,道,“妙语,等你大姐姐醒来后,你就向她道歉,一定要真心实意,说你不是故意的,只是绊倒了才将她撞入荷花池的,一定要她原谅你知道吗?不然的话,就是你爹也保不住你!”
文妙语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虽然满心不甘,却还是点点头:“女儿知道了。”心情好坏跟自己的性命比起来,孰轻孰重,她自是知道。
文妙姝笑道:“娘,看大姐姐一时半会也不会醒过来,天色也晚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吧,留两个丫鬟在这里侍候着,等大姐姐醒了也好通知咱们。”
“不,你们先回去吧,我留在这里照顾绿翩。”文夫人眉头一转,淡淡道。虽然这房间里病气这么重,她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但还是要做做样子。
文妙姝会意,道:“是。”
文妙语虽然不太明白,但见姐姐起身走了,遂也跟着离开。
意外听到这些,文绿翩才知道,原来她以前感受到的那些所谓的“亲情”都是假的,就连文夫人,那个总是待她如亲生女儿的二婶,也是在骗她!这恪靖侯府里,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文绿翩恍恍惚惚,一下子陷入到以前看似美好的回忆,一下子又清醒过来,内心备受煎熬,直到药效袭来,方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
文绿翩睁眼醒来,浑身已经轻松多了,头也不疼了,烧也退了,想来是药效发挥了作用。
看着头顶粉红色的花纹云帐,四周还垂挂着翡翠珍珠串帘,偶尔发出叮铛声响,文绿翩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有知觉,还能看见这顶帐子呢?
她记得这顶帐子是她八岁那一年最喜欢的,因为这是祖母亲口叫人做的,是祖母对她的喜爱,至少这是她以为的!
“郡主,你终于醒了。”一名十二三岁左右身穿葱绿色窄袖婢女装的少女手端托盘走了进来,看见坐起来的文绿翩后,兴奋地叫道。
文绿翩诧异地望过去,下一秒双目微睁,雪屏!?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文绿翩记得很清楚,雪屏乃是她的贴身丫鬟,是她有一次出门买回来的丫鬟,那时雪屏相依为命的父亲去世,雪屏没钱,只能卖身葬父,因有几分姿色,差一点被醉欢楼的老鸨买走,是她出面才将她救下,自此雪屏对她忠心耿耿。可是在她嫁给唐骁华后,雪屏被诬陷偷了文妙姝的首饰却拒不承认,而被唐骁华下令生生打了五十大板后不治身亡。
就连文绿翩那时也不相信雪屏的辩白,现在回过头来想想,雪屏跟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了,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向来对身边的人很大方,也时常赏赐东西给她们,雪屏怎么可能会那么眼皮子浅去偷文妙姝的首饰呢?她,八成是真的被诬陷的。
想到此,文绿翩不免有些愧疚,雪屏对她忠心耿耿,她却不相信她,错把好人当坏人,却把豺狼当宝,是她的无知害了她们,也害了自己!
雪屏却没有注意到文绿翩的神色,高兴地把托盘放下,欣喜地道:“郡主醒了,芳荷,你快去告诉二夫人、楚嬷嬷和曹嬷嬷。”
不一会,就见两个嬷嬷打扮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前头的一个四十来岁,鬓毛发白,略有些瘦小,不苟言笑的眉眼间不时闪过精光,正是楚嬷嬷;后头的那个三十来岁,高挑福态,满脸笑意,让人感觉亲切,正是文绿翩的奶娘曹嬷嬷。
文绿翩看着两人更是诧异不已。她记得,楚嬷嬷是她的母亲大长公主唐音荷留给她的,帮她掌管钱财,而曹嬷嬷则是母亲为自己找来的奶娘,帮她管教宁萱阁内的下人。可惜,楚嬷嬷后来被查出中饱私囊,祖母下令将她赶了出去,而揭发她的人就是曹嬷嬷。楚嬷嬷被赶走后,曹嬷嬷就成了她身边唯一的嬷嬷,并接手掌管钱财。不过……
这两个嬷嬷应该都已经不在了,楚嬷嬷被赶走后不久就病逝了,而曹嬷嬷在她出嫁后也得病死了,怎么她还能见到她们呢?这是怎么回事?
“郡主,你怎么起来了,快躺下,病还没好呢,小心别吹到风了。”楚嬷嬷不苟言笑的脸上多了几分关怀和着急。
文绿翩却像是没听到一般,愣着没动,任由楚嬷嬷扶着躺下。
她刚刚看见了什么?她,竟然,看到楚嬷嬷和雪屏身上泛出一道白光,而曹嬷嬷身上的则是一道黑光。
“郡主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再宣太医来瞧瞧?”曹嬷嬷带着关切的神情也挤了上前。
文绿翩眨眨眼,转头看向曹嬷嬷,不知为何,她能感觉到曹嬷嬷并不是真心的!
见文绿翩没有反应,楚嬷嬷急了,怒道:“都是四小姐黑心,居然将郡主推入荷花池内,害郡主白白受苦了,老奴这次非得禀报太后娘娘不可!”
文绿翩回过神来,文妙语将她推入荷花池?之前好像也听那三母女讲起过,不过那时她没多想,现在楚嬷嬷又这样说,可是她记得,文妙语确实有推过她,不过那是她八岁、文妙语七岁那一年的六月份。那次好像是文妙语看上了她戴在手上母亲留给她的羊脂玉铃铛,她不肯给,文妙语就动手抢,结果将她推入了荷花池内,害得她整整病了三天,病好后就被皇外祖母接进了宫里。
想着醒了后感受到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文绿翩藏在被下的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疼痛瞬间袭来,不是做梦!难道……她重生了吗?重生回到了八岁那一年?
文绿翩内心满满的错愕,是老天爷看不过眼,所以让她回来了?文绿翩慢慢地接受这个事实,唇边浮起一抹没有温度的浅笑,眼中闪过森冷的恨意。
“郡主你怎么了?别吓老奴!”耳边传来楚嬷嬷担心的叫声。
文绿翩敛下恨意,笑对楚嬷嬷道:“嬷嬷放心,我没事,就是有些饿了。”
楚嬷嬷松了口气,神色和缓下来,道:“没事就好。雪屏,把桌上的粥端过来给郡主。”
雪屏上前将冰糖燕窝粥递上,曹嬷嬷刚想接过,文绿翩就笑道:“曹嬷嬷,我自己就可以了。”她虽然浑身还是很乏,但还不至于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文绿翩还没喝完粥,芳荷就进来回话了:“郡主,夫人带着三小姐和四小姐来了。”
文绿翩低垂的眸子中闪过刺骨的寒意,很快又恢复正常,笑言:“快请。”
既然老天给自己机会,她怎能辜负了老天爷的美意呢?
文绿翩住的宁萱阁底下一层是贴身丫鬟的居所和待客之处,上面的一层才是她的住所。平时她都是在下面待客的,今天特殊情况,所以文夫人王氏直接上到上面来。
听到楼梯间响起的轻盈脚步声,文绿翩挂上得体的笑容看向门口。但见先进来的文夫人一身蓝色的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柳眉杏眼,眸含春水清波流盼,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风采迷人,虽然已生过三个孩子,纤腰还是那么细,深陷的酒窝带着几分诱人之感,眉宇间却有着几分威严,不但不显得别扭,反而多了几分干练。
在她身后的是两个长得极其相像的少女,柳眉杏眼,鸭蛋脸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水汪汪的大眼睛显得十分可爱,虽然还未长开,但已不难看出日后的美貌。这两人虽然看着像,但是也有些不同。露出小酒窝的是姐姐文妙姝,今天她穿了一袭嫩粉色的广袖留仙裙,精致的绸面儿上散散刺绣着十几只栩栩如生的紫蝶,袖边襟前滚了一圈儿橘红宽缎,罗裙边角由金线边儿密密镶缝,连盘扣都是精巧的红白相间的蝴蝶扣,足见其用心;而文妙语则是梨涡轻俏,穿着嫩黄色的百褶裙,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真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