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雨不认识面前的这个女子,看得出来她身份不凡。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帮她,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和王平有仇,只是顺手解救了她。她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语气礼貌而疏离,“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谢谢你。”她真的不知道是该感谢这个女人,还是怨恨她。如果没有这出意外,今晚她的第一次会交给那个满脑肥肠的男人,从此等待她的是一条不归路;但是因为这出意外,在医院等着做手术的父亲又少了一分生的希望。
“你好,我叫苏繁锦,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那个女人回了她一个友好安定的笑容,如果说刚刚的她是一朵带刺的玫瑰,高贵,明艳,那么此刻的她就像一朵安静的白莲花,美好,干净。
或许是那抹笑刺激了她,一向性子温婉她竟然说出了那样尖酸刻薄的话,“苏小姐,我可交不起你这种身份高贵的朋友。像你这种动动眉毛就可以毁掉我们苦心经营的一切的人,永远都不明白我们整日为柴米油盐发愁的升斗小民的忧伤。你有资本嚣张,你有金钱挥霍,你可以不计一切后果行事,可是你为什么要扯上我?他们是不能对你怎样,可是他们碾死我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现在你的内心是不是充满了自豪感,是不是在为挽救了一个失足少女而感到骄傲?你以为我会对你感激涕零?做梦,我最讨厌你这种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人,我讨厌你……”
一夕之间家逢巨变,父亲身患绝症,母亲以泪洗面,弟弟还在上学,亲戚闭门不见,二十岁的女子独自撑起这一切,真的很累。几个月的压抑委屈仿佛在今晚找到了倾泻的出口,她再也忍不住了,掩面呜呜的哭了起来。
疏朗的星光下,单薄的女子仿佛要被沉沉的夜色吞噬,惟有那声声泣血在夜风中飘散,后跟上来的江淮皱眉,想开口打断她,繁锦摇头。
那小兽一样低泣声着实让人心酸,繁锦心底一声叹息,上前轻轻拥住了这个瑟瑟发抖的女子,一只手在她的背上轻抚。虽然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但她明白她一定是压抑太久了,她需要发泄。
不知道过了多久,哭泣声渐渐消失,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刚刚喊出那番话时的勇气也渐渐退去,宿雨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两只手绞在一起,歉意地看着她,“苏小姐,对不起,我刚刚……”她以为像她这样骄矜得不可一世的富家女会毫不客气给她一嘴巴,可没想到她会给她一个这样温暖的拥抱,她身上的香味并不属于那一款香水,只是一股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却是她这辈子闻过的最好闻的味道。
“嗯,我知道。”繁锦打断了她要说的话,犹豫地说道,“你很需要钱吗?也许我可以帮你。”
她的话引起了宿雨的警惕,一个陌生人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她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注意到宿雨眼底的戒备,她也不知道怎么说,难道要跟她说前世她给过她温暖,所以今生她想帮她?估计她会把她当神经病的。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只用那一双暗夜中闪闪发光的墨瞳看着她,希望她能感受到她的真诚。
看着她眼底细碎的光芒,她心底的戒备慢慢放下,她选择了相信眼前这个对她来说称得上陌生人的女人。“我父亲得了白血病,骨髓已经找到了,可医生说要三十万,我没有办法,真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父亲……”声音渐渐变得哽咽,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一张卡被放到了宿雨的手里,她一惊,立马想到的是拒绝,“无功不受禄”还没说出来,繁锦就开口了,“你先别忙着拒绝,我可不是白给你。这里面有五十万,够你父亲治病以及后期营养,你也可以安心上学了,换你十年为我打工,这只是一场交易,怎么样?”她知道自尊心强烈的宿雨不会白白接受她的帮助,所以她迂回的选择了这种交易的方式。
“打工?在哪里干什么?”宿雨还是很犹豫,虽然情感上她愿意相信她,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该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五十万,十年,现在很多名牌大学生年薪都没有五万,更何况她一没毕业的大学生呢?
“这个我还没想好,总之只要是你不愿意的我都不会勉强你。”
她从来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是,为什么?”“好,我答应你。”反正除了她这个人,她已经什么都没了,况且她连卖身都能做,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直到宿雨被送到医院门口,怔怔的望着那辆破宾利离去的方向,如果不是口袋里的那张银行卡,她真的以为刚刚只是做了一个梦。
“小雨,你来了呀,不是说今晚不来了了吗?。”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宿雨转身,她是说过不来,可母亲还在这里等不是吗?看着母亲头上这一个月陡然增多的白发,心里酸酸的涩涩的,她扑到了母亲的怀里,“妈——”她差一点就不完整了,差一点就变得肮脏不堪了,她好怕。
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吓到了宿母,她惊得推开女儿,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没有看到担心的,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她就怕这丫头为了医药费做傻事。
宿雨自然也知道母亲担心的,为了让母亲放心,她甜甜一笑,“妈,爸的医药费有着落了。”
“你哪来的钱?”宿母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我朋友借我的。”
“你哪来这么有钱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她拿出了一路就想好的说辞,“我大学同学,你不认识的。我这不是没有办法了才向同学开口的,她答应借我也是有条件的,毕业后要到他们家公司工作。妈,你就别担心钱的事了,好好照顾爸,让小阳安心高考。”
宿雨的学习成绩在学校一直是名列前茅,她同学为自家公司拉人才,这样的确说得通,宿母也就自然而然的相信了。想到丈夫的病有得治了,她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下来,“这可太好了,等你爸病好了,我们一定要去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好。妈,这儿风大,你本来就身体不好,我们先进去吧。”
……
江淮发动了车,后视镜中的女孩子越来越远。
“江淮,你这开往哪里呢?我要回学校。”这方向明显和去学校的方向不同。
江淮斜睨了她一眼并不说话,只是嘴角的那抹笑看得繁锦心里发毛。她知道他在气她冒冒失失行事,差点出了大问题,她讨好一笑,也不再叫嚷了,反正他不会把她卖了就行了。
车子突然停下,江淮下了车。
“江淮,你去哪里啊?”看着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她独自一人坐在副驾驶座上郁闷,不会真把她丢这了吧?
江淮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塑料袋和一块用毛巾包着的冰块,沉声道,“过来。”
她第一次看到江淮严肃沉着脸的样子,于是乖乖的把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脸凑了过去。想到今晚有两个美男给她敷药,心里有点飘飘然,这待遇可不是谁都有的。
“嘶——”疼痛拉回了她的思绪,“疼,疼……你都不知道不知道轻点啊?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
“你还知道疼啊。”语气仍是嘲讽的,手上的动作却是轻了不少。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保证下次我绝不逞能,一定等到你来,把英雄救美的机会让给你。”她伸出三根手指,作出对天发誓的样子,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他不理会她故意讨好,阴阳怪气地问道,“苏公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善心了?不仅挽救失足少女,还变成一慈善家。”苏家的公司自有人事部经理找人,哪需要她操这份心呐?看得出来,她只是想帮宿雨,却又不想让她觉得这是施舍。
手指隔着一层药膏在细嫩的肌肤上摩挲,白皙的脸庞上的指印如此鲜明,心里漾起丝丝心疼和自责。如果不是他丢下她一个人在吧台,她也不会……当他推开门的一刹那,看到她脸上的指印,看到那个老男人要侵犯她时,他杀了他的心都有了。苏家捧在手心疼的公主,子南放在心尖尖上的妹妹,怎么可以被他们这样侮辱?
今晚他才像是第一次看清她,她善良却不失自己的算计,她狡黠却不失纯真的本质,甚至她霸道的不可拒绝中都带着微不可察的体贴……每多认清她身上的一个特质,他心中的悸动就多了一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是他讨厌这样不受控制的自己。
她浅笑,“以前她帮过我,可能她不记得了吧。”她的确帮过她,在前世。
“现在要去哪?”对她的解释,他保持怀疑态度,但也不多问。就像他不问她哪来这么多钱,不问她和王平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她若想说,便自会说。
“回学校啊。”见江淮不语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脸,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脸已经肿成猪头,要这样回学校,绝对要被围观。这样绝对不能让爸妈知道,也不能让哥哥知道,“那就去酒店吧。”
抹好了药,江淮“你这脸至少要三天才会消肿,你确定要在酒店待三天?”
她把手肘搁在车窗上,撑着下巴,眉头明显的皱了起来。“那不然呢,我这样子又不能回家,又不能回校。”
“不如这样,你去我家吧,正好我需要一个保姆。”
“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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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我说到做到了吧,真的是写了好多天才写出这一章的~
没有存稿了,好忧伤,不知道明天有木有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