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白净的脸上平淡无奇的五官凑在一起,却让人觉得无比的舒服,心生亲近之意。或许是这男子的眉目之间带着的善意,让沈空青心生好感。
青衣男子负手在身后,朗声叹气,呼出的热气在寒冬的夜晚形成了白白的雾气,又被周围的花灯照成了温暖的橙黄色。
“此诗此景若非是梁某亲眼所见,是不会明白这样的寥寥数言,所描绘出怎样生动的场景,当真是妙不可言。”
沈空青的目光从这位青衣男子的身上移开,重新放在了宫灯之上,询问道:“此诗却是妙,公子的字画更是不同凡响,不过在下听来公子并非京城人士。”沈空青生前变学过变声,此刻刻意将声音变成了少年的声音,完全没有了少女娇滴滴的声音。
青衣男子吃了一惊,打量了沈空青一番,看她衣着华贵,十六七的年纪,气度也是不凡,并不像是富家之中酒囊饭袋的公子哥儿,身后还站着一个小书童,便笑道:“这位公子猜得不错,梁某原是西郡人士,只是上京赶考,才能踏上这天子脚下。这字画也不过是尚能入眼罢了。”
沈空青心道真是走在哪里都摆脱不了西郡,摇了摇头,“公子过谦了,我虽然诗画不精,却也略懂一二,就公子的画,寥寥趣韵无穷。点染细心,墨彩纵横交错。运笔浑然天成,堪比百里晏。”
这番话的的确确不是沈空青夸赞他,因为在沈空青看来,这个青衣男子的画比之画功的确与百里晏不相上下,沈空青当日在侯府清茗苑时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为百里晏磨墨,伺候这个大才子挥洒水墨,日日看,沈空青对百里晏的画作可以说是十分了解。
两者相比,百里晏的画作总会给人一种浑厚壮丽的感觉,沉静,稳重。而这青衣男子的画作却清醒脱俗,让人耳目一新。
青衣男子明显吓了一跳,忙挥手,“百里晏,西郡清冷公子?公子真是说笑,在下不过乡野无名小辈,实不相瞒,几年前在下自认画技无人能比,对有‘水墨生花’美誉的清冷不屑一顾,深以为文坛之人不过是仰仗他的身份高贵,刻意吹捧,直到有幸见过清冷的名作《淘沙图》已是心悦诚服,再不敢狂妄自大。”
青衣男子一边说,面上毫不掩饰的透露出他对与百里晏才华的倾慕。
沈空青见他如此,便可以得知百里晏在天下文人之中的影响力。
青衣男子转身对沈空青道:“在下梁正梅,还问这位公子姓名。”
沈空青微笑,身退一步,握拳轻轻俯身一鞠,有礼回道:“在下沈鹤轩,正巧同是西郡人士,随父进京从商。”
梁正梅一愣,想是没有料到这个富家公子会对自己这个清贫穷文人行此大礼,随即哈哈大笑,虽是柔和的面孔却有着文人儒家的风华与气度,“今日真是有幸,能够结识沈兄,真是缘分。”
兰香站在沈空青的身后纳闷的看着自家的小姐,越发的搞不懂沈空青和这穷文人聊这么久做什么,她反正是一句也听不懂,只盼着小姐快点走。
沈空青却好似与梁正梅越聊越投机,“梁兄,笔试近在眼前,随即便是殿试,若是高中鹤轩定相送一份大礼。”
梁正梅却笑着摇了摇头,“大礼倒是不必,若是能够身在官位,能够下对百姓,上为圣明,报效朝廷,便是正梅此生所愿。”
沈空青点点头,“梁兄心系朝廷,想必赤诚之心定会感动圣上收为贤才,不过,这宫灯,梁兄可能卖给我?”
梁正梅顺着沈空青的目光看去,便是那盏只提了《青玉案》的诗词,还无配图的宫灯,便笑着弯腰从脚边提了另一盏宫灯放在沈空青的手中。
“烟火虽好,却是一闪而逝,繁华过尽便是一场浮世空梦,那盏宫灯我还尚未完工,不若就赠与沈兄一池风荷。”
沈空青接过梁正梅手中的宫灯,上面所绘的是一池风荷,依旧有着他清新脱俗的风格,另附隶书小字,水面清平,一一风荷举。
“风荷相赠,但化沈兄眉间冰雪。”
沈空青不禁露出笑容,对梁正梅拱手道:“梁兄好一颗七窍玲珑心,他日必定仕途无忧。有缘他日再会。”
梁正梅含笑不语,看着沈空青离去的背影,转过头来继续描绘着刚刚放下的宫灯,却发现在桌上多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足有五十两。
梁正梅将银两拿起来,向着沈空青离去的方向张望,可那身影早已被人群吞没,看不见踪影。梁正梅柔和的眼眸韵起了笑意,七窍玲珑心可不止他而已。
兰香跟在沈空青的身后纳闷的问道:“小姐,一个破宫灯再漂亮也不值五十两啊,更何况是送的,你为什么要留那么多钱给他啊。”
沈空青将手中的风荷宫灯放在了桥边,转身便离开,兰香大叫:“小姐你又把它给丢了,这是做什么?”
沈空青敲着她的脑袋,“那个书生若非是囊中羞涩怎会上街贩卖?五十两足够他在京城安心看书,半个月后参加科举。”何况这个梁正梅看人的眼光也是十分的准,就连她藏得如此深的忧愁也能看出来,读书人一是有才却缺少一颗七巧心,二是没才却圆滑世故,梁正梅却两种都不是,这样的人才能做一个真正的好官,若他真的高中,也不枉她留下的五十银。
兰香跺了跺脚,气恼道:“反正小姐做什么事我都不明白。”
沈空青哈哈大笑,“好,那我告诉你便是。接下来我要去的地方便是花降楼。”
兰香瞪大了眼珠子,吓得嘴巴也和不上,“小姐……花降楼那不是王爷……”兰香捂住了嘴巴,随着沈空青挤眉弄眼道:“小姐你不会是想让我给那个狐狸精安莹莹下一道剧毒,或者是直接毁了她的狐狸脸?”
沈空青无奈的摇了摇头,有时候真不知道兰香这丫头是单纯一点多,还是学秦玉素的恶毒多,每每提出这些残忍的手法时,那双圆鼓鼓的大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兴奋。
“我只是去办点事,并不是去找安莹莹,这个时候花弄月应该也在花降楼,你现在去是想要让他将我们全部抓回王府吗?”
兰香将脑袋要成了拨浪鼓,连声道:“不不不,可是小姐,如果你让我去下那么一点点毒,也是可以的,我觉对不会让人知道是我下的毒,当然,也一定不会怀疑到小姐身上。”
兰香越说神情越是眉飞色舞,好似已经看到安莹莹的尸体躺在了她的面前。
沈空青不再理会她,转身向着花降楼的方向走去,这才是她晚上出门的真正目的。
花降楼,原名并不叫做花降楼,在几年前,名叫香盈楼,只是因为多了安莹莹,有了天下闻名的楼月公子花弄月日日前往,才使得这个香盈楼改名花降楼。
为的不过是借着花弄月的名声,而红人效应,也让花降楼真正的名声远扬,安莹莹也成为了艳冠京城的名妓。
只是这一切究竟是因为安莹莹貌美如花,还是因为花弄月的艳绝天下?
沈空青几番询问,终于站在了彩条红灯的花降楼前。门口的龟爷与一些艳粉浓抹的姑娘站在门前招揽着客人。
眼看着沈空青一身华衣,气度不凡,又是生面孔,便知道定是那家的小公子第一次出来逛青楼,几个姑娘连忙上前将沈空青团团围住,将两人迎了进去,刺鼻的脂粉味儿让沈空青身后的兰香直打喷嚏。
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瞧见这后面还跟了一个小不点,笑得花枝乱颤,指着兰香调笑道:“不知这位小兄弟好那一口啊?是不是要找个奶大的婆子,给你喂奶啊?”
说完几个姑娘便齐声笑了起来。
兰香涨红了脸,无奈被周围的波涛汹涌挤得喘不过气来,呀呀的大叫:“离我远点,离我远点!这些下流东西,我一把毒都给你们毒哑巴了,敢笑我……活,活不耐烦了。”
无奈兰香在跟着沈空青之前,百里晏下过命令,若非是沈空青许可,便绝不可以向人施毒。
沈空青瞧她如此,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出言解围:“几位姐姐还是放过我家书童吧,他面子薄,可禁不起笑。”
那几个姑娘便掉转头,看这个面容秀气,眉目温柔却带着英气的少年,当真是好看,便哼笑一声,“那小公子的意思,可是要奴家专来疼你啊?”
沈空青握住伸向她的一只玉手,笑容暧昧,言语轻佻:“几位姐姐可是功夫好?莫不然就没了趣意了。”
几个姑娘吃了一惊,这个小公子这般做派,倒像是个混迹风月的老手,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姑娘点着沈空青的唇瓣,嗔怪道:“功夫好不好,公子不试怎么知道。”
沈空青却是将那只玉手推开,坏笑道:“那本公子倒要好好试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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