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昨晚上受了点小刺激,今天便请假半天在家中调整状态,为了防止雷奥斯一时想不开来找我算帐,我特地跑去夏蒙那里要来两头大蒜(1),一头挂在门外,一头挂在床边的衣柜上。据说大蒜辟邪很厉害呢。
考拉此时正神情威严地在阳台的木架子上和一株盆栽仙人掌并排站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楼下,像个点将台上的将军。我把黎莫给我的戒指重新戴在左手中指上,好奇地研究着镶在上面的那颗血红色的水晶石。它有着普通水晶的质感、纹路和冰凉感,放在太阳光下也会折射出绚目的七彩光,更糅合了它特有的血色神秘感,仿佛随时能渗出巨大的未知能量。我久久凝视着它,始终想象不出假如有一天我真的遇到危险,这个小小的戒指会怎么解救我。
傍晚时分,我提上只穿过一次的跆拳道服去了道馆,与其靠一枚小小的戒指保护自己,倒不如自己学些防身的东西来得实在,至少,我不会在黎莫他们面前一无是处、永远是弱者模样。
还没进道馆大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的嚎叫声,各种频率、各种音色的混杂在一起,有略带哭腔的,有怀着笑意的,我皱皱眉头,不知道那个可爱的粥粥教练在怎么折磨那些可怜的孩子们。
刚推开落地玻璃大门,嚎叫声戛然而止,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向了我,我把右手微微弯起放在额前,边敬礼边点头哈腰地说:“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大家不用管我,继续,继续……”
“你迟到了二十分钟,先去做二十个俯卧撑吧!”周教练脸上闪过一丝狐狸般的笑容,是哪个白痴说他可爱来着!
呜……下马威下到我头上来了,周围尽是一张张看热闹的脸。人,总是乐此不疲地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胡乱地趴在地上扑腾了几下,灰溜溜地换上道服跟大家一起压韧带。由于咱的舞蹈基本功扎实,所以不至于像那帮只会读书的孩子们那样韧带比兵马俑还难拉。有些孩子两腿还没劈到30度就已经哭爹喊娘地叫痛了。为了配合压韧带时极其痛苦的整体氛围,我也尽量装出一副呲牙咧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惨状,因为我坚信一点,随着大众走永远不会错!特别是在这种高手云集的地方,我可不乐意做出头鸟。
不过在压完韧带后,很快我还是做了出头鸟。因为宝儿同学自从报名后满打满算就来过两次,所以他们的踢腿动作我完全不会,本来以为躲在后面可以滥竽充数蒙混过关,却还是在第一时间被眼尖的教练看了出来,还“体贴”地找了一位“前辈”给我开小灶。人家教练是干什么的啊,就是专门帮助俺们这些不懂装懂的孩子的。宝儿啊,你竟然愚蠢到想去蒙骗教练的眼睛。算了,吃一堑长一智。
所谓的开小灶,就是大家伙都在道馆的中央跟着教练一起练,而我则跟着“前辈”在道馆的一个小角落里单独练。对于这种手把手的教学方式,我很不满意,因为不能偷懒。
“前辈”是个穿着一身雪白阿迪道服,扎着红带,看起来也就是十五六模样的男孩子。红带在跆拳道中属于二级,比黑带低两个级别,而我,则只是个路漫漫其修远兮的十级白带,级别相差极为悬殊。不过看那小家伙虎头虎脑、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甚是可爱,就跟他笑嘻嘻地套起近乎来:“嘿,小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啊?几岁啦?练跆拳道多久啦?”
“废话少说!给我踢个前踢看看先。”
晕,这小鬼竟然是个大刺猬。现在的小孩子怎么都喜欢顶着一张稚气的脸,装腔作势地学大人们玩酷呢。
“那至少应该先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吧。”我一脸委屈。
“我是你大师兄!以后就叫大师兄,这是规矩。”
有没有搞错?要我叫这个小鬼头大师兄?他哪里看起来大了?这是什么破规矩啊。
哼,我宝儿好歹也是个大学四年级、风华正茂的阳光五好女青年,决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
“小鬼头,我呢,叫做韩宝儿,以后可以允许你叫我宝儿姐姐,如果你不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就永远叫你小鬼头、小鬼头、小鬼头……”
忽然,他眼睛里闪过一抹狡黠:“原来你就是那个被冯罗甩了的韩宝儿啊。这么幼稚,难怪人家不要你,哈哈。”
靠,这是什么世道啊!我现在真的很想扁人哎!
“你怎么认识我的?”
“无可奉告!”
“快点告诉我!”
“死都不说!”
“……”
如果他不是红带,如果他只是个普通孩子……可惜,我打不过他……
我宝儿怎么就这么惨?上辈子被个连脸都没见着的黑衣人追杀,这辈子又到处被人暗算,现在连个未成年的小屁孩都来欺负我!我颓唐地坐到地板上,一脸哭相,旁若无人地惆怅起来。
“提起你的伤心事了啊?好了好了,赶快练吧,刚才算我不好,我今天教你侧踢、横踢和勾踢,不收你学费。”
“……”无视他!
“看你这么可怜,本大爷今天特别开恩告诉你我的大名,记住啊,我姓欧阳,单名一个得字,舍得的得。”
“……”继续无视他!
“不练是吧?”他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扭头对着那边正在教大部队练后踢的周教练大喊一声:“周教练,这个小师妹不太配合!”
“……”这丫真恶毒。
“那边那个,别偷懒,赶快练!不然永远跟不上我们的进度了。”
呜……教练也欺负我……
我极不情愿地从地上爬起来,往他举着的脚靶上乱踢一气,这个叫欧阳得的臭小鬼怎么知道我和冯罗的事情?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出名了?还真是叫人头痛!
“老女人,你踢得用力点呢!想什么呢!专心点!……不行不行,踢得太飘了……”
虾米?竟敢叫我老女人?忍耐也是有个限度的好不好!我一咬牙,冲着他的下半身就狠狠踢去。
没想到这小鬼工夫这么好,还没踢到一半,他就拿脚靶轻轻一挡,既准又迅速地把我的脚挡了回去,偷袭宣告失败。
“哎呦,我受伤了,不能练了!”我大声嚷嚷着,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其实他的脚靶正打到我的脚背上,一点都不痛,但我实在不想在这里受这个臭小鬼的压迫。我捂着脚装作痛不欲生的样子头都不回地跑到了休息室,郁闷地拿出现榨胡萝卜汁喝起来。唉,以我的水准,什么时候才能不被人欺负啊,什么时候才能达到武林高手的级别啊。
走出休息室,隔壁是个幽深的小过道,我端着胡萝卜汁好奇地走进这个狭窄昏暗的过道,尽头是个虚掩的木门,透出微弱的亮光,推开看看,原来这里还藏着个小房间哦。
估计这个应该是教练的办公室吧。体育器械、包、衣服杂乱地堆在铁制的架子上,门口的书桌上有台打开着的电脑,旁边躺着瓶拧开盖子的云南白药喷雾剂。我坐下来打开网页看看能不能上网,顺便把QQ登陆上。
忽然,我感觉到左手上戴得戒指猛然一紧,低头一看,一束淡淡的红光从书桌的最低层抽屉里一闪而过。又是虾米玩意?我伸手打开这个大概是忘记上锁的抽屉,里面端端正正地躺着个黄花梨木雕得精致非常的小匣子,盖子上层层雕琢的花瓣中央镶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打开匣子,里面整整齐齐地装着一叠淡黄色的小纸条,每张上面各画着一种简单化了的动植物符号,这是什么东东?好奇特。
不过像这样私自翻人家东西好象不太好吧,理智顿时战胜了好奇,我把匣子盖好,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手刚刚握住鼠标,就感觉脑袋顶上一丝凉风拂过,一抬头正好对上周教练难以掩饰的紧张目光,这家伙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太可怕了。
“不好好练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周教练似乎不太高兴。
“刚才用力过度受伤了,想借云南白药用一下呢。”我顺手抓起桌子上的云南白药,象模象样地在脚上喷了喷。
“那以后小心点,不要用脚尖踢脚靶,要用脚背,知道吗?”
我假装特认真地点点头,猫着腰钻了出去。刚才好险,他应该没有看到我动他东西吧?万一被人家当作小偷可就要死翘翘了。这周教练还真有钱,随便就把个镶红宝石的贵重宝盒丢在办公室里,可里面那一叠画着动植物符号的纸条又是做什么用的?那种纸看起来像是用草浆压出来的,带着淡淡的植物纹路,原始而幽幽地散发着一股古老神秘的气息。唉,现在有怪癖的人还真多。
回到训练场上,那个臭小鬼竟然十分厚脸皮的迎上来:“逃兵,哭鼻子去了啊?”
现在的小孩子怎么那么难缠?“得得小朋友,不要这样跟姐姐讲话!”我叹了一口气,郁闷地坐到地板上。
“不许你这么叫我!我是你大师兄!”
“等你再长大点,我有可能会重新考虑该怎么叫你的。”
“你这个老女人,不想混了吗?”
“你这个臭小鬼,怎么这么没家教!”
“老女人!”
“臭小鬼!”
“老女人!”
“臭小鬼!”
……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啊!要下课了,快过来排队!”周教练一脸无奈地看着我跟欧阳得两个人面红耳赤地扭打在一起,估计他从来都没有碰上过这么令人头疼的学生吧。
“唉,老女人就是麻烦。”欧阳得拍拍被我抓皱的衣服故作深沉地看了看周教练,“是吧,周sir?”
“那你怎么也像个女人一样跟她一般见识?”周教练朝我们俩丢出两个大大的卫生球。
靠,一下子被两个男人鄙视了!
下课后,欧阳得举着一张跆拳道表演特辑的DVD光盘得意地在我面前晃晃:“这是教练给我的高手集锦,老女人,我看你这辈子都没希望成为我这样的高手了,你太老了,毕业了赶快去嫁人吧,哈哈哈。”
我一把抢过他手上的DVD,语重心长地说:“小孩子回家就不要看这些东西了,要好好学习,争取像姐姐一样考上一所名牌大学,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榜样哦!”说完便抱着碟片兔子一样窜了。
嘎嘎,气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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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在西方传说中,大蒜是克制“吸血鬼”的著名法宝。而在中国古代,它也有同样的辟邪功能。明人小说《勘皮鞋单证二郎神》,演绎宋人故事,说一个无赖庙官,冒充二郎神,骗奸离开皇宫治病的皇妃韩夫人。最后真相大白,到了捉拿归案的时候:“当下王观察稟过大尹,大尹也喜道:‘这是你们的勾当。只要小心在意,休教有失。我闻得妖人善能隐形遁法,可带些法物去,却是猪血、狗血、大蒜、臭屎,把他一灌,再也出豁不得。’王观察领命,便去备了法物。过了一夜,明晨早到庙中,暗地着人带了四般法物,远远伺候……众人一起动手,捉了庙官……再把四般法物劈头一淋。庙官知道如此作用,虽你泼天的神道,再也动弹不得。”(何满子《古代白话短篇小说选注》)大蒜与猪血、狗血及臭屎同属镇邪法物,大概是取其味“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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