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文三年,赵家嫡长女入主中宫,从这一年起赵家荣耀进入鼎盛阶段,不出五年,赵家权势如日中天,逼得明帝也要敬让三分,自此,帝决意削弱赵家外戚的权力以保江山永穆。
赵婉是这任赵家大太太李氏的嫡长女,生来荣耀,她的存在看在外人眼里不论身段容貌身份都恍如神妃,因而她一出生的命运都是被注定的。
赵皇后是她的亲姑母,育有两子,长子被封太子,次子为三皇子,太子虽尊贵,却也不是赵婉喜欢的,且那时候太子又痴恋一民间女子,与皇后闹得不可开交,三皇子楚雅温雅淡静,是赵婉最喜欢的人,而大家也都会在她耳边打趣,称她生来是要纳给三皇子为妃的。
她也傻傻地信了,以为自己虽和族人一样嫁给京中勋贵却会一心如意谋得心里好儿郎,直到前年年底,宫中传出消息,称已被封为景王的楚雅将娶南阳王府的孝宁县主为妃,而她将下嫁给四皇子寿王为妻。
那一刻,赵婉心里震惊,随即明白了。
她身为赵家嫡女,终其一生都逃不过“棋子”的命运。
今时不同往日,赵家风光了那么多年,如若还想再保荣华得稳住皇上,稳住给家王府,护住赵皇后和太子在宫里的地位,所以为了牵制其他几王,赵婉成为一颗棋子抛给了寿王,而南阳王府的孝宁县主带着南阳王手里的兵权嫁给了景王,一切都在赵皇后的算计中。
先前太子遇刺,赵家在背后推波助澜,才得以煽动明帝扣押了寿王。
寿王和贵妃邵氏一直是皇后的眼中钉,若想让太子顺利登基为帝,邵氏一族必先除去,因而赵婉便夹在赵家和寿王府之间两相为难。
赵婉是个性子柔和,甚至有些软弱的传统女子,即使被作为棋子嫁给寿王,可骨子里还是有着身为赵家嫡女的尊贵和骄傲,她也爱面子,一切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叫外人知晓她的难堪。
正如她生前和楚瓷讲的那样,她最想护住的还是赵国府的门面,可也不愿意叫楚嵘受罪。
她的优柔寡断是她这生痛苦的根源,下不了狠心去站在赵家或者寿王府的一边。
直到最后她见到了牢狱里瘦骨嶙峋的楚嵘,又被皇后逼着杀害楚嵘,她才痛苦不堪,想要一死了解一切!
身前身后的逼仄,让她退无可退。
如果作为皇后的棋子继续走下去,她不知道后果会如何,自然,寿王判罪,她也逃不了干系,皇后势必是要牺牲她。
既然横竖是死,她为何不为自己死一次?
于是她咬咬牙,想了一个计,在上元节自尽,并写下两封信。一封交代了赵家对楚嵘犯下的罪,一封是写给楚瓷的。
楚瓷身为南阳王府的县主,身上没有傲气,她很平和淡雅,这样的她站在楚雅身边,竟出奇地般配。
楚雅能有楚瓷为妻,两人相敬如宾恩爱异常,让她心里安慰,同时也是有羡慕的,而羡慕过度,便是妒忌。
她是女人,何能不妒?尤其自己在寿王府凄凉度日,而楚瓷在景王府备受尊敬,这样的反差让她心里一时接受不了,因而才会叫楚瓷收了碧玉在旁,因为她看得懂碧玉对楚雅的野心。
楚瓷待她亲如姐妹,这是她做的第一件对不起楚瓷的事。
第二件对不起楚瓷的事是楚嵘在寿王府欲侮辱她。
那个深秋初冬,天气寒凛,她邀楚瓷上府赏菊,本无心害她,可中途楚嵘出现遣走了她。
所有人都以为她不知情发生在大厅里的事,可只有她知道她其实什么都明白。
从她被遣走关在了屋子里的刹那,看到王管家丑恶的嘴脸,她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她震惊了一下后装得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坐在屋子里发呆。
她的心思是邪恶的,她竟然期待楚瓷和楚嵘之间能发生点什么不好的事,这样一来就能泄了她嫉妒楚瓷的恨--凭什么她要在寿王府受尽虐待而楚瓷代替了她嫁给了温文尔雅的二表哥楚雅?她不甘心!
况且,皇后一直叫她找机会陷害楚嵘,这样一来她就可以理所当然揭发楚嵘和楚瓷,既叫楚嵘入狱,又让楚瓷难堪,可谓一箭双雕,她坐收渔翁之利。
无可否认,那时候她有牺牲楚瓷的念头。
可人算不如天算,最后童明钰出现打破了她的计划。
赵婉想,许是天意如此,让楚瓷一而再再而三幸运逃生。
她踩上凳子上吊的时候微笑,心里想,虽然楚瓷比她幸运,可也不幸。因为她死了,她的一切都结束了,再也不用考虑什么家族荣耀,门楣面子,可楚瓷不同,楚瓷剩下的路还很长,这条荣华之路上布满了比如今还恐怖的荆棘,而身为皇后的媳妇,楚瓷以后的道路也不会走得太顺畅。
她相信楚瓷是个聪明人,可再聪明在精通算计的皇后面前她还算嫩。
踩翻凳子,窒息感在脖子上传来的刹那,赵婉心里明镜一片,希望楚瓷不要步她后尘在痛苦之路上走远。
冰寒涌进体内,天地一片黑暗。
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