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下车便有医务人员推了车过来,笙凉被顾然澈抱着放到了推车上。见着这一幕的顾二少,不知因何突然觉得心口酸酸的。
“两位顾少爷,你们不能进手术室,还请在外头等候。”花痴是一回事,该做的正事还是要做的,女护士经验老道地提醒了顾然澈两人一番。
谭医生本就是这医院的荣誉医师,今天也是受邀过去给纪萍做身体检查的,再加上是个外科专家,他这会也跟着进了手术室里。
只是看他表情疲惫,摆明是之前顾二的功劳了。开那么快的车,是个人能受得了吗?有点晕车还是轻的了!
顾然澈沉默地抿唇靠着廊檐。
通常他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时候,说明他一点都不想说话。
可顾然轩憋不住自个的丧气和懊恼啊!
翩翩然想起了笙凉呵斥他退开,自己却因此中了那全身黑的女子的花招,顾二无法抑制自己心尖上的烦躁。
这女/人,嘴上不是说不在意他吗?那又为什么要……
笙凉要知道自己的举止会让这男人误会,她还真指不准会不会救顾然轩了。
还是……会的吧?
她做不到爱屋及乌,因为本身也不懂爱。
可,毕竟是一条命。她这一世加入一只代表正义的队伍了,所以,得救!
所谓正义,就是要最大限度地尊重人权,尤其是人民的生命权,对吗?
本来,她是不懂这些东西的。
组织里什么都可能学到,可正义和善良绝对是万万学不到的。
在所罗门领袖的法则里,什么公平,什么友爱,这些东西就和懦弱,苟且偷安一样令人鄙夷嘲讽。你可以自私自利,但一个良心未泯的人,在组织里很难活得长久。
是的,她曾经所在的组织有一个诡秘的名字——所罗门。
所罗门的门徽是英文字母中‘SoL’的组合,每一个所罗门成员的腋下都会有这个标志。
这标志是用特殊的药水刺上去的,一生的烙印,绝没可能洗掉。而除去这个标志,也意味着组织将对你万里追杀,不死不休。
“抗毒血清……”
“是。”
“把这部分毒血拿去化验,快。对比我们医院的数据库,如果没有类似的案例就扩大到全省的数据平台。”
“明白。”
“伤者现在很痛苦,我们必须争分夺秒。糟糕,抗麻体质!”
“这位小姐好可怜,她在忍受着巨大的折磨。”一名虔诚的基督信徒看不过去了,不由比了个祈福的动作,“May/God/bless/her。”
“该死,该做的都做的,可还是……只能再等等了。”
病房外。
顾家兄弟两人看着进进出出的医生护士,两颗心不约而同地提了起来。
顾然澈比顾然轩要更有心事一些,连后者走到他身边了,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哥,你在想什么?”事已至此,顾二哪里还敢有开玩笑的心?
那个蠢女/人,谁让她逞强的!
“轩,你对这位傅小姐有多了解呢?”再怎么心神不宁,除了等,他们也没别的选择了。顾然澈苦涩一笑。
“哥怎么会这么问?”顾然轩有些烦躁,他发现,自己并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是你的未婚妻,但我记得,你并不喜欢她。”顾然澈并未留意弟弟的表情。
打小,他们两兄弟便是大院里相亲相爱的典范。他成熟包容,弟弟任性叛逆,所以,父母的视线总会更多地停留在弟弟身上。
顾然澈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亲情,血缘关系——很小的时候启蒙老师就教导他,这是世界上最亲密的情感。
以血缘关系为准绳构建的感情,是最亲近的……这个认知,从他才懂得认知,一直影响他至今。
只是后来,他发现了世上还有另外一种情感,如黑色曼陀罗从盛放到枯萎的演变,它能让你热情澎湃,也会让你悲泣得绝望。
爱啊,爱……
“凉凉。”顾然澈轻轻的,一如害怕惊扰到他那一份瑰丽的梦境。
她死了。
她只能活在他的梦里,他刻意编织的一个梦。因为清醒时,她从不会来到他身边,仿佛已厌倦了他几生几世,仿佛对他嫌弃抗拒不已。
顾然轩在看到哥哥缅怀的眸色时终究是触动的。
他没正式见过哥哥那个无福泽的妻子。
兄弟两一起长大,他太清楚自己的哥哥在这京都有多么受欢迎了。
可整整二十三年,哥哥从没闹出过任何绯闻,就连父母最看好的那位,哥哥也始终只对她相敬如友。
他曾可笑地以为哥哥不懂爱,不懂得享受生活。谁知就是这样一个他以为心太深太沉的大哥,一爱上一个人,便如在赴一场死亡葬礼——踏上这条路了,哪怕被折腾得头破血流,他也绝不肯回头。
他不懂哥哥的深情。
他热衷寻欢作乐,活得骄傲桀然。太过拘束,他会活不下去的。
想想假若哪一天,娱乐报刊上登条“京都公子轩与XX情定三生,恩爱不移”……呵,看到这样的报道,他会笑喷的吧?
可真的,是这样吗?
庸庸碌碌二十来年,顾然轩头一回不敢说这么肯定的话了。
“医生,伤者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又一个医生出来,顾然澈不知自己缘何会这样忐忑。忐忑到,亟需有人给他一颗定心丸。
明明,他看过了不少的生死。
身为《京城快报》社会新闻部门的优秀记者,他无数次用镜头还原了最真实,也或许是血淋淋的第一现场。
“我们已经联系了附近高校和医院知名的药物学家过来,坦白说,伤者的状况……”说到此处轻轻摇了下头,医生隐晦地告知了兄弟两要有心理准备。
“怎么可能?你个庸医别胡说八道,我告诉你,今天治不好傅笙凉,你们医院就别想在这京城开下去了!”顾然轩什么脾气,敢这样说,他没火气才是稀奇的。
换在以往,顾然轩这么不冷静,顾然澈会劝劝的。可这这种节骨眼上,他只觉得心慌意乱。
脑袋撞了撞走廊的墙壁,顾然澈在微微吃痛间不期然想起了——他抱住那女子时,她浑身凉冽得像块冰,那样的温度,真的和他的凉凉如出一辙。
笙凉虚弱地在病床上睁开了眼。
眼前有黑影丛丛,医生给她输液补充了葡萄糖,可她的血糖还是低。
天花板都看不清呢,一直晃啊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