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一所私人别墅内,灯火通明。
当那枝安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抵在朱敏脑袋上的时候,她本能的攥紧了拳头想要做出回击,可是那念头只是电光火石般闪现了一下,就被她抛在了脑后。下一秒,面对着那拿枪指着她的年轻男人,她妆容精致的脸上就浮现出了无谓的笑容。
“阿虎,你这是做什么?都是自己人,这样的玩笑开大了吧?”她边说边瞄向坐在沙发上的那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老大,你看这...”话没说完,她便看见对方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
她不由地心一颤,那种笑容她并不陌生。自从接手了上级指派的卧底任务至今,她在这个庞大的国际文物走私集团呆了近一年,每次这个被称为老大的男人露出那种恶毒的笑容时,就会有人倒霉了。难不成,这一次倒霉的是她?
中年男人毒蛇般的目光在朱敏脸上绕了一圈,伸手从黑西装口袋里甩出一张照片,扔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朱敏只垂眸扫了一眼,心里就是一惊,她知道自己的卧底身份恐怕是真的暴露了。
照片上的她穿着军绿的迷彩服,坐在草丛里,五官漂亮的脸上混合了汗水和泥污,但脸上的笑容却是异常的灿烂。朱敏记得那是三年前的一次野外生存训练,随行的有两个国家级期刊的记者,这张照片就是当时他们经过了上级领导的同意,给她拍下的。她自己对这照片也非常的满意,还用它做了电脑的桌面。
对于这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走私贩子的手里,朱敏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自己今天怕是在劫难逃。
中年男人又看了朱敏一眼,终于开口冷笑道:“没话说了吧?特警小姐?其实我也挺佩服你的,不瞒你说,我这双眼睛毒得很,经我看过的文物宝贝就没有走眼的,没想到却阴沟里翻船,让你一个丫头片子给蒙了这么长时间…你想,我会让你好过吗?”
他话音刚落,朱敏就已经动了起来。就见她身形快如闪电的往下一伏,瞬间就避开了顶在她头上的枪口,与此同时,她身子像条滑溜的游鱼一般倒蹿回去,在那个阿虎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把掐住了他握着枪的手腕。
那阿虎只感觉手腕一阵剧痛,手枪几乎要握不住,朱敏紧接着一记有力的膝撞击在他腹部,成功的让阿虎痛伏身弯腰,就在他一分神的瞬间,她反手毫不留情的扭折了对方的手腕,在阿虎闷声呼痛中将手枪夺到了手里,顺手一记肘拳斜击在他太阳穴上,成功的使对方倒地昏迷。
这一连串的动作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快如闪电,当朱敏把枪口指向沙发上那个老大时,对方却满脸坏笑的鼓掌笑道:“真是好身手!能在几秒之间就把阿虎一下子放倒的人,这些年来我还没有见过。只是我要提醒你,姜还是老的辣,我既然已经早知道了你的身份,怎么可能放任你拿枪指着我…”
朱敏突然头皮一紧,莫名就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的就掂了掂手里的枪,敏感的觉出这枪的重量似乎有些轻。她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枪里居然没有子弹?
“你耍我?”她能肯定这老狐狸是故意的,他必定留了后手。
“是你一直在耍我们,特警小姐!”
中年男人板着脸慢慢站起身来,“现在我玩够了,游戏结束。”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房间的门在朱敏背后猛的被打开,几个黑衣男人执枪挤了进来,完全堵住了出口,而他们手里的枪全部都对着她,大有她一动作,就把她扫成马蜂窝的架式。
朱敏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切,突然扯起嘴角笑了。她清楚的知道一个卧底在敌营暴露后的下场,而她此刻第一次庆幸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否则今天她的牺牲岂不是要痛断父母的肝肠?还好,她也没有男朋友,否则她一定舍不得留他一个人伤心……
刹那间,朱敏的身子如离弦的箭般窜向前方的中年男人,带着一种必死的觉悟和绝决。
几声闷雷般的枪声连续响起,朱敏的身体重重的摔在地面上一动不动了。鲜血迅速染红了白色的大理石地面,象是一朵妖娆盛开的大丽花,分外的刺眼......
安庆四十八年,秋。京郊天泽湖。
这年的秋天似乎来得特别的早,不过才刚刚十月初的天气,那阴冷的秋风已将那树叶子吹黄了一大半,远远望去,青黄不接的一片,显得死气沉沉的没有精神。
平滑如镜的湖心上,停着一叶孤零零的精美画舫。画舫内布置华丽的内舱里,简玉筝的脸色就像枯叶般憔悴,她有些失神的丹凤眼怔怔的瞧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对男女,眼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那面容俊秀的男子正是她从小订下亲事的未婚夫,刚刚被皇帝亲点进翰林院的新任探花郎邵知辰;而在他旁边紧紧依偎着的竟然是她同父异母的嫡妹简玉莹。
“知辰哥...你们...这...这是什么意思?”简玉筝发抖的手指着面前的二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莹...你怎么挽着知辰哥的手?”
他不是今早派了邵府的丫环来传话,说是要请她们姐妹来游湖么?临上画舫前,他说有私密的事情要和她说,让她把跟着的丫头留在了岸边,可眼前的情景是怎么一回事?她的未婚夫和她的妹妹竟挽着手。
邵知辰皱了眉头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他身边的简玉莹便抢先上前一步,仰着头微抬起了下巴,颇有几分俏丽的脸上一片骄傲睥睨的神色,“姐姐既见到了我和辰哥哥在一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辰哥哥如今是皇上钦点的探花郎,不日便要入仕翰林院任庶吉士,怎么可以被你这样一个命中带煞,克母克亲的女人拖累?如今辰哥哥是天上云,你却是鞋底泥,竟还敢妄想着做翰林夫人吗?”
简玉筝的脸上瞬间褪了血色,现出一片苍白,她身子狠狠晃了晃,扶了身边的桌角才勉强站住。
邵知辰,这个她喜欢了整整七年的男子,曾经在她最太脆弱无助的时刻,对她伸出了援手;自那时起他便在她心里生了根。这些年来,他也从未表现出对这份婚约的不满,以至于她天真的以为,他也是有那么点喜欢她的。谁曾想,今日他竟然以这种最让她难堪的方式,粉碎了她做了七年的美梦。
简玉筝此时像被人架在火上炙烤,各种委屈、愤怒、悲伤汇成一道巨大的瀑布,几乎要将她冲垮。煞星、克亲,不祥,这些毁誉的字眼她从小至今便一直承受着,除了她一母同胞的嫡亲大哥从不信这些,坚持护着她之外,就连父亲对她的态度也是淡淡的。那是她心里一道深深的伤疤,却从没想过邵知辰也会嫌弃她...
邵知辰看着扶着桌角边几欲晕倒的简玉筝,眼前这美丽娇弱的女孩儿是他打小就认识的,他深知她的性子善良温和甚至有点点软弱,说实话他一直是有点可怜她的。只是这一丁点儿的可怜是绝对不可以阻住他的好前程的。
于是他终于开了口:“明日,家母便会亲自去府上退亲,只盼你不要为难她。”
简玉筝心里绷紧的弦终于断了,泪眼模糊中,邵知辰的面目渐渐模糊起来。她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自己当了七年的睁眼瞎,笑了一会儿之后又捂脸痛哭,这一哭一笑之间却是眼泪横流。
简玉莹从未看过她这副状似疯癫的模样,心里痛快之余又有些害怕,不由得往邵知辰身边靠了靠,邵知辰伸臂搂紧了她,紧皱着眉头一语不发。
简玉筝瞧着他二人这亲密模样,心痛更甚,羞怒交迸之下,掉头就往舱外跑去,嘴里还嚷着:“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你们欺人太甚...”
邵知辰早在安排画舫时,便让船夫将船停靠在湖心后自行离去,一个时辰后再回来接应。他知道此时船板上并无他人听见简玉筝的言语,所以也不着急,反而是慢慢和简玉莹两人走了出去。
谁知简玉筝因伤心过度之下,奔跑时脚步虚浮无力,竟然在船板上一个趔趄失足掉入了湖里。
简玉莹一声尖叫之下,连忙伸手捂住了嘴,转头瞧着邵知辰,眼里却放出一抹兴奋的光彩来。
邵知辰见简玉筝失足落水,下意识的便跪在船边伸手欲救,手刚伸出去一半,却瞧到简玉筝眼里那未消散的不甘和恨意。他心里一动,那伸出去的手便又颤抖着收了回来。
简玉筝此时嘴里已呛入了湖水,张口呼救已是不能,身上的衣衫泡了水沉甸甸的拖着她往下坠,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胡乱扑腾了多久,只记得在她最后无法呼吸而昏迷沉入水底时,那双近在咫尺的手再也没有向她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