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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压棺

书名:谋嫁 作者:泉青叶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3:15
    腊月初七,未时,艳府赵老夫人出殡。
    褚褐色的楠木灵柩,八抬的送殡标准。
    而这八抬也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
    无双城的最高领导者刘知府在列,艳氏衣坊一家上缴的赋税就可以完成朝廷下达的任务。可以说,有了艳氏衣坊的存在,其他各行各业的赋税再上缴,就算是缴进了他自己的口袋。这一抬,他必须来,而且不会找人替代。
    无双城商会的钱会长在列,他是做丝线的,生意的九成订单来自艳氏衣坊。这一抬,他得来。但是,因为年纪已老,他找了自己的姑爷替代,他随行。
    艳氏衣坊的郝掌柜在列,他自赵老夫人创立艳氏衣坊时就已经随侍左右。虽然那时不过是同艳无双的父亲一样八岁的孩童,但是现在已经是除了艳无双之外艳氏最高的掌权人,可以说是三朝元老的象征。这一抬,他得来。
    艳府的护院陆师傅在列,他是小五的亲爹,也是石城的师傅。虽然他是在艳无双父母过世以后才来的艳府,但十二年来一直尽忠职守,艳府平安无事绝对是他占主要功劳,老夫人生前也对他颇多赞赏。这一抬,他得来。
    管家孙姨在列,年轻的时候服侍艳无双的母亲,丈夫石头是艳无双父亲的贴身跟随,艳无双出生又是她做奶娘。可以说,在艳无双的母亲去世以后,她在艳无双的眼里就是母亲似的存在,所以才有了“孙姨”一称。这一抬,她占一席。但因为身体不好,由儿子石城代替,她随行。
    小五在列,她代表艳府的下人,因自小师承亲爹,大力气与生俱来,所以,这一抬,无人反对。
    艳无双在列,一身短孝衣的打扮,简洁干练,虽然遭到了孙姨等老奴的劝解,但仍然力排众议坚持站到了代表压棺的左前方位置。这个位置虽然颇受争议,但好在承力比较小,六月等人也只得默从。
    如此一站,八抬的位置只剩一席。
    一席,却有两个待选人选。
    左一个赵纪青,声称八岁时初到无双城,曾经受到老夫人的恩惠。如今老夫人过世,他理应恭送一程。
    右一人赵齐仁,坚持以长婿的身份压棺,但被艳无双一口回绝。于是,退而求其次,求个抬棺的位置。
    “无双,你坚持自己压棺我不反对,但右前方的位置必须是我。”赵齐仁边说边把袍角掖到腰带,并不觉得自己会收到同意之外的意见,“祖母突然过世,你心情不好,有什么异常的行为,我都谅解并接受。但是,抬棺的事必须由我来。我是你明天就会行礼的未婚夫婿。”
    肯定的口气,刻意放大的音量,话声一落,周围的议论顿时哄起。
    ——“听说没,明天的大婚照旧。”
    ——“听说了听说了,你别说这赵家还真够意思。”
    ——“够意思什么,那是你傻。现在娶艳无双,就相当于娶进了一座金山,要你,你不想娶?”
    ——“不是不想娶,是不敢娶啊,我怕我没命活到金山归我的时候。”
    ……
    艳无双举手压压被风吹起的长发,他今天来她不惊讶,他主动要求压棺她也不惊讶。因为在上一世,就是他以长婿的身份为祖母压的棺送的殡,结果让她感动的更加义无反顾地于第二日就披白嫁入赵家……
    令她感到惊讶的是他的态度。他一向是清高而骄傲的,如果她有公事要谈,他从来不屑参加,对“铜臭”两个字的鄙视那是从头到脚;两个人偶尔意见分歧,也一定是她先低头赔罪,他的“男人为纲”思想不会因为她事业有成而消退半分。
    昨天,她不留丝毫情面地先后赶走了他和他的妹妹,按照以往的惯例,如果她没有登门赔礼道歉他怎么可能再次登门?就算再次登门了,又怎么可能一丝不情愿的情绪都没有?
    艳无双微垂眼脸,浓密的睫毛掩盖住恍悟的眸底深幽,这只能说明,她的艳氏诱饵足够肥美,他的“母亲说”足够权威,而他能够接受并实行又是如何的心机深沉!
    赵纪青站在右前方的位置波澜不惊,比赵齐仁早到一步的先机决定了他目前暂时“稳定”的位置。而他也不多说,只把长长的眸子斜向艳无双的方向。
    昨天午饭时曾有闲谈,谈的是老夫人早些年的恩惠,煞是投机。而根据他的观察,这位艳当家对待她那位既定的未婚夫婿好像也不像传说中的那样惟命是从。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赵齐仁来晚了。如果他早一些来,在自己还未想起帮忙抬棺的时候就先抢下抬棺的位置。那么他一定不“夺人所爱”。
    可是,自己先来了,他再来就代表着要从自己的手中抢,这就是原则的问题了。
    而他,赵纪青,做事只有一个原则,到手的东西,只有不要,没有不让。
    阿布站在主子的身后,一手习惯性地扶在了腰间的软剑上,来时义父特意叮嘱,再不能发生昨天那样让主子陷于劣势的情况,否则他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从主到仆,都毫无退让的意思。
    四周再次哗然。
    ——“哎,难道东城的赵大当家也有意一争金山?”
    ——“你不知道,昨天赵大少爷就被艳无双当着赵大当家的面给赶了出来,听说,原来给赵大少爷的衣服还转送给了赵大当家的。”
    ——“什么,难道就是赵大当家今天穿的这件吗?”
    ——“是呀是呀,听说那腰带上还绣着赵大当家的名字呢。”
    赵纪青的耳朵动了动,状似不经意地弯身整理靴子,腰带后方一侧的绣字大大方方地进入到了公众的视线。
    纪青。无赵。
    眼尖地立刻叫起,“看,快看,那上面绣的当真是赵大当家的名号,而且只是亲密的‘纪青’二字。”
    “哇,真的!难道这衣袍其实是艳无双特意做给赵大当家的?”
    此时,已经走到赵纪青旁边准备接替位置的赵齐仁顿时脸色铁青,明明老孙头传话过来说是因为七七扑坏了赵纪青的衣服才临时决定把衣服暂“借”赵纪青的,怎么现在连名字都绣上了?还“纪青”?她昨天连一声“齐仁”都不曾唤,今日就把“纪青”二字绣在了原本属于他的衣服上?他的衣服,他的离日丝……
    “艳,无,双!”赵齐仁恼怒出声,一字一顿,字字是压抑了一天之后的憋闷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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