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妖族来说，妖灵，是比之心脏还要不可替代的存在，若是妖灵消亡，那么本体，便是必死无疑了。
也就是说，安神羽用洛寒衣的妖灵来作为献祭生灵，那就意味着，一旦他成功，等待洛寒衣的，除了死亡，别无他处。
也许真的是戳中了安神羽的痛处，他冷哼一声：“她罔顾苍生引回神界，犯下弥天大错，用性命来赎罪，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何须你来置喙！”
“哈！”慕天悠简直有种吃了翔的恶心感，别人都说这个男人仙姿飘渺，不食人间烟火，他只看到这人是有多恬不知耻自以为是！
“罔顾苍生？弥天大错？！这样的话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也不想想她做的这些到底是为了谁？！”
“呵，现在好了，好处你都收了，却来怪她做得不对，既然这么高尚，你把她救的这条贱命还来啊！你把她关进锁妖塔，全天下的人都在赞你大义灭亲，你是不是很骄傲很自在？！”
“她在那儿每日每夜受尽折磨，你夜夜梦中有没有看到她哭泣的脸！明明已经残忍得令人心寒，我以为那已经是极限，未曾想到狠毒如你，那不过小菜一碟，寒衣瞎了眼，世人瞎了眼，竟会以为你真的是什么光风霁月的好人！”
对于慕天悠的指责，安神羽明明半点也不会在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竟是一片铁青。
他心底有些茫然，不知道那些忽然涌起来的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不怎么想去深究，压下那些纷乱的情绪。
“本尊是不是好人勿需妖皇你来评论，此阵关系到五界生灵能否安然度过此劫，亦是小九心愿，只望妖皇莫要插手，本尊在此谢过。”
“哈哈……”慕天悠长啸，眼神冷漠，红影一闪，直冲天际。
他不回话，却是直扑被限制在阵眼的红色狐狸。
安神羽神色“唰”一下冷了下来，强势出手，无边剑影瞬间将空中的慕天悠包围。
被封锁了全部前路的慕天悠无从闪躲，只得出手拆招，一边对抗安神羽无处不在的剑影，一边试图靠近阵眼将洛寒衣的妖灵救下来。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竟完全不是安神羽的对手！
他以为自己就算比安神羽要弱上一线，短时间内也绝对可以与对方打上一个平手，待到救出妖灵，他想要跑路，安神羽肯定留不下他来。
可现实给了他沉重一击，慕天悠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看向安神羽的眼神带着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不可置信，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强？！
纵使心中再如何震惊，慕天悠也没想过要放弃，他咽下口中腥甜，再一次冲上天空。
一阵交锋之后，慕天悠再一次被打落，腹部更是被破了一个血洞，他吐出一口血沫，无力的发现，如果安神羽不给他机会，他真的，带不走洛寒衣！
“无念仙尊，好歹寒衣曾经也是你最心爱的徒弟，这阵法也不是只有这一个方法才能激活，求你了，放过她这一次吧！”
“如果不用她……”慕天悠仿佛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再投入数十亿人进去，也不一定有用，一个人和……这样庞大的人数相比，只能委屈她了。”
理智上知道这样的选择才是最有利的，但感情上实在没有办法认同，慕天悠在心底叹了口气，果然，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
他垂眸，趁着安神羽似有感触之际，再一次发起了突袭，即便不是他的对手，但一旦让他救到人，啊不，救到妖灵，他一定可以带着她离开！
但显然安神羽虽然有些惆怅却没有失去警惕性，二人再度打了起来。
在两个人陷入缠斗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阵眼处的血色狐狸，无声无息的睁开了那双紧闭的眼睛。
晶莹剔透的红色瞳孔犹如两粒绝美的水晶，它眨了眨眼，似乎对自己此时的处境有些茫然。
随即又感觉到身处的地方似乎隐藏着巨大的危险，于是轻而易举的，摆脱了巨阵对它的束缚。
并且一点也没有留情的，毛茸茸的尾巴轻轻一甩砸在困住它的阵眼上，于是“咔擦咔擦”细碎的响动不断传出，安神羽费尽心思绘制出来的阵法，就这样一点点破碎开来。
明显的动静打断了下面全心全意打斗的两人，他们同时停下手朝上面看来，看到活过来了的妖灵，他们的表情一时间都有些奇异。
血色妖灵的眼睛一如以前，妖异邪肆，暴戾血腥，叫人不敢与之对视。
与此同时，小世界外面的天空忽然聚起了无边劫云，紫色的劫雷在云层之间若隐若现。
无论是安神羽，慕天悠，还是空中的妖灵，都感觉到了外界的变化，两个人的脸色十分难看，担忧的东西不尽相同，但都觉得万分棘手。
偏偏妖灵本尊并没有多少感悟，它对上了安神羽的眼睛。
血红的眸子微微转动，它看着下方的安神羽，对于上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还记得十分清楚，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它有些疑惑的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即眸中闪过恍然，本就不多的温度彻底消失，杀意和暴虐充斥了整双眼睛，它冷冷看了安神羽一眼。
又看向了另一边受了伤的慕天悠，那张小巧的狐狸脸上似乎闪过一抹笑意，然后，然后忽的闭上了眼睛。
随着妖灵再一次闭上眼睛，它身上的生命气息再一次消逝，却没能阻止外界的几道劫雷劈到了小空间上空的神界，绝世罕见的紫雷让某些神族露出了深意的笑容。
紫色劫雷和它来时一样突兀的消失，妖灵也以一种无可抵达的速度出现在慕天悠怀里。
慕天悠怀抱着毛绒绒的红色狐狸，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脸上的表情竟然有些悲喜交加。
不过想到不远处虎视眈眈的安神羽，还有锁妖塔里奄奄一息的洛寒衣，霎时顾不上那么多，抱着妖灵转身就跑。
出了小空间，更是一声凤唳，化作本体疯了一般逃窜。
后面的安神羽却不像他想的那样第一时间追上来，而是站在原地微微愣怔。
那个妖灵，有自我意识？！
在他印象中，妖灵都是与本体相通的，扩展本体的感官，作为本体的耳目，依附本体的意识。
血狐的妖灵，竟然拥有独立的意识吗。
慕天悠却不管安神羽的纠结，一路风驰电掣的逃窜，发现安神羽一时没有追上来，便马不停蹄的混进仙界。
大闯蜀山！
蜀山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仙界第一门，就算他想低调混进去也没可能，更何况他要去的是蜀山把守严密的锁妖塔。
最关键的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妖灵没事，若是平时肯定也没什么，可洛寒衣现在被镇压在锁妖塔里，妖灵离体那么久，太晚去，她怕是要去了半条命！
慕天悠不知道洛寒衣进塔前的状态，也就不知道她那半条命早就没了，现在已经是只剩几口气了。
若是他知道，也就不会只是伤人而不杀人，肯定是杀出一条血路也要先救她一命再说其他。
他受了不轻的伤，如果被蜀山高手围攻，他还真没有办法压倒性的碾压过去，这个时候慕天悠万分庆幸自己是只鸟，见缝插针和逃命的本事他自己都想佩服自己。
打的确是有些难，但上蹿下跳要躲开却不是那么不可能。
没有费太多时间，慕天悠就一头扎进了锁妖塔。
蜀山的人并未追进去，而是分散开来将锁妖塔团团围住，毕竟，那是强大的上古仙器，不是谁都可以进得去的。
锁妖塔里，慕天悠只觉得一股庞大的威压从天而降，险些将他压趴下。
浑身力量被禁锢了大半，本能在拼命的催促着他离开，那种危险的触感简直让他浑身的鸟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甩了甩头，将那些多余的想法甩出去。
把背上怪模怪样的包袱解下来抱进怀里，小心翼翼的解开来，再度把红狐狸温柔抱住。
哪怕他再急，他也记得把它包起来，不敢让人看见它的模样，绝世血狐，那是比之神界之祸也好不到哪里去的巨大灾难。
慕天悠实在不敢赌有没有人能将它认得出来，寒衣现在的处境已经那样艰难，若是她的身份再被爆出来，她要面临的困苦，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待到慕天悠爬到洛寒衣所在的顶层，被安神羽弄出的伤势生生被锁妖塔虐深了两层。
不敢耽误，他压下沸腾的血气，脸上挂起往常的笑容走了进去，不想让洛寒衣知道他受了伤。
然而轻快的脚步黏在了地面上，躺在地上的洛寒衣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消散。
慕天悠目眦尽裂，匆忙咽下受了刺激涌上口腔的血，奔到洛寒衣身边。
他以为她是因为失去妖灵才导致这般虚弱，立马将怀里的狐狸放到她腹部，通常情况下，离体的妖灵只要挨着本体，就会被本体自觉融合吸收。
可慕天悠皱紧了眉头，洛寒衣依旧沉睡不醒，妖灵依旧了无生机，互不干预像是两个无关的个体。
若不是再清楚不过妖灵身上的气息就是洛寒衣的，他都要以为这妖灵或许并不是洛寒衣的妖灵了。
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是因为寒衣真的想要献祭牺牲？而拒绝妖灵的回归？
慕天悠抿唇，狠了狠神色，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以血为媒绘阵，强制将这一人一妖灵进行融合。
他是妖皇，他的血对于妖族来说作用十分巨大。
歪打正着，他的血激活了妖灵的嗜血特性，它竟越过洛寒衣主导了两者的融合。
看到妖灵若隐若现，最终彻底与洛寒衣融为一体，慕天悠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又发现不对，既然妖灵已经归体，没道理洛寒衣虚弱的身体还是得不到改善，展开神识往她身上一扫，慕天悠的脸，登时就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