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这是第一次看到师父动怒,怒气虽被清冷性格敛起来了,但是这么沉默诡静的空间实在是让太人压抑了,师父平时虽然寡言少欢,但也不至于这样静的吓人。
师父要是打她骂她惩罚她也就罢了,可师父又是一个清高的连手都不愿意多抬的人,估计是她还不值得师父怒开金口吧,但师父这一点点怒气沾在她身上,她也已经够不好过的了。
耐不住性子的九儿还是软声开口道:“师父……”
子渊这才睁开了眼睛,如一个突然被俗世惊醒的梦中人。
“你可知道自己做错了?”师父清冷声音化作玉珠子一颗一颗的打在九儿的心头,九儿心头一沉,声音又软了几分,“九儿知道……”
“你不知道。”
师父的话肯定又沉着,像是用故意磨钝了的刀砍在九儿的话上,貌似没伤着几分,其实重量力道把握的恰到好处,砸得九儿心口铮铮的疼。
九儿眼眶一红,鼻音哼哼几声,故意瘪起自己的小嘴,“九儿真的知道错了!”
子渊坐在那身形未动,荼白衣袂拂过蒲团到了九儿的眼睛底下,刚巧收下了那一滴晶莹泪珠。
九儿这才如泄洪了的大水,全倾而下,滚滚红尘覆了烟雾,哭的梨花带雨。
九儿就跪在子渊的身边,放声哭泣,哭嚎的声音一点都不比她那莺莺笑声差,一时烟雨愁面,一时哽咽醒涕,子渊却任由她这样闹去,依旧静然危坐,一双清月星眸收着这稠雾浓云。
也许是这决堤的河水也向东流完了,九儿终于收住了眼泪,鼻子那还是红红的,眼睛是不敢看着师父,一个人闷着,双手紧紧扣在一起。
“哭完了?”
子渊这才轻轻出了声,仿佛刚才那一场水漫金山,他就是一个红尘来客,分毫雨露都沾不上他的身。
九儿知道师父才不稀罕她的眼泪,于是更加倔强的回答道:“还没有!”
“那你倒是再哭一哭,把这冉冉红尘泪都给我扫尽了才好。要知道浩荡六合山上已经很久没有眼泪浸出来了,多给我留点,我好用来灌溉草木。”
九儿一下子气得又哇哇大哭,师父居然要用她的眼泪喂草木!师父真是太不在乎她了!子渊看着九儿一边干嚎,眼泪是一星半点都挤不出来了,好像刚才已经把库存几年的水储备都用完了。
九儿瞧自己嚎了半天,连个眼泪都掉不下来,觉着自己真是太不争气了!于是又气又闷,愣是一张小脸上五颜六色轮流变换着,差点一把火把自己给烧起来。
“我都没气,你何来那么大的怨气?”
九儿听师父对她这么一问,觉着自己的确没有理由撒泼蛮横,但也没有那么容易收了这满腹烦糟,可也许是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再说话时,这声音已经明显降了几个声调,只听得那软糯声音说道:“师父的决定本来就对澜苑不公平!”
“你还倒先问起我的罪来了?”
子渊这么淡声问了一句,九儿又不说话了。子渊知晓九儿心持善念又多仁慈,这红尘悠悠,世事难断,小孩子又怎么能堪破这轻重缓急?
子渊指了空中的一轮皎月问:“你知这月有阴晴圆缺,可为什么不知道这人间红尘自古难成全?这红尘之中,往往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今日你成全了澜苑,可明日依然会又更多的人为红尘所扰。你难道都要一一去成全了吗?”
九儿此时也许领悟出了几分真谛,沉着头默默不语。
“你当澜苑可怜,周全了她的姻缘,可是因为她的姻缘,硬生生的截断了别人的命轨。我已说过,这紫微星不可随意置动,她不听,害了这帝王的命,帝王之命一旦断了,这人间就得年年动荡,今后更是战乱不休,生灵涂炭。”
九儿听了师父说这帝王死了,心头如受重击,轰的一声,仿佛外边的天砸在了她的身上。
“你年轻不懂事,可是这人间可不会任由你的莽撞,乱世浮沉,只堪人间悠悠几回重,今后,又是战火纷飞,尸横遍野了。”
九儿这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大的错事,一个曼妙人儿就呆在了那,仿佛被人下了毒蛊,她的脑海中就只有那声“尸横遍野”。因为她的私心,她竟害得不少人都要妻离子散,这一切原来都是她的罪过!
九儿一下子承受不住,身体一软,如风中浮萍,仿佛要倒在了殿上,好险坐在边上的子渊环手将九儿一扶,只听见闷闷雨声在子渊的怀中悄悄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