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恒嘉翻身下马,北风像刀子一般在他腮边划过,刺得生疼,炫黑的袍子角被风吹起,在原野里猎猎而响,沉黑的眸子如墨,点点灯笼的光映在在一汪深潭里,像浩瀚宙宇包容了世界,沉沉一丝动静都没有。
叶凯的马蹄声在身后停下,阿孟甩开了叶凯的束缚,跌跌撞撞的跑上前来:“郡主……郡主……不……她明明就是朝这个方向来的,怎么会没有?怎么会没有?不……廖迁这个贱人……老子要把她千刀万剐……”
男人嘶哑的嗓子在旷野里像一匹末路的狼,周恒嘉恍若未闻,只是静静的站着,周身的杀气激荡的夜雪飞舞,交织成一张网,但是他只是静静的站着,他运功将心肺都压迫的锐疼,拼命的要听清那杂乱的马蹄声是来自哪个方向。
“杀了这个贱人!”廖迁手中的弯月狼刀斩开夜色,映着月光,森然。
晋千与几乎听见了豺狼的嚎叫,草原的实力,她确实是低估了。
廖迁能仅凭借清河旧部就在周恒嘉的营帐下站得稳脚跟,就算是三哥都死在她的刀下,周恒嘉也只是小惩大诫放过了她,她照常还能在他身边行走,不得不说清河的势力占着最主要的原因。
清河王部,能召唤野兽,能驾驭烈马,战斗力不是中原骑兵能比得上的。
疾驰的马背上,晋千与偏头躲过一支残箭,抹了把腰间的短剑,心中稍稍安定。
她进山洞的时候就记住了廖迁的马,只身杀掉廖迁帐下五名猛将,闯出山洞,精准的斩了廖迁的马缰。
翻身上马的时候,她回身一刀将旁边的一匹宝马捅死,目前她身下这匹马是最快的,廖迁想赶上她,痴心妄想而已。
这个时候就算是狼群,也奈何不得她。
她只要将后面的人甩开,用自己引廖迁追上来,她就有把握杀了她。
战马的颠簸将她的伤处不断的撕裂开来。
一手控马,晋千与手口并用撕下前襟的布条,在脖颈上的伤口随意一裹。
脑袋微微侧开,她眼风扫了一下廖迁的位置,将马儿扯上了官道。
渐渐放慢了马速,狼群蜂拥而上,晋千与独身御马在狼群中穿插来去,引着狼群向廖迁的方向靠拢。
廖迁身下的马纯种纤白,一等好马,只是这个时候却不能带着她逃离危难,只能将她带去地狱。
她脚程快,想杀掉晋千与的心思急切,早就脱离了马队,这个时候被晋千与引着狼群圏进狼群中,后面的人任是有千般能耐也不敢进来。
不停躲闪着野狼的廖迁双眼通红的咒骂:“贱人,你以为你这样就能逃得了吗?”
晋千与不语,手中短剑出手如电,向着廖迁的方向不顾一切的冲去:“即便是同归于尽,九泉之下有我和三哥两个人相依为命,你孤家寡人一个,当我在地狱里还能被你欺负吗?”
叮!
双剑相击,一溜火花崩现。
廖迁退开,转身想向狼群里躲,这一刻的晋千与比野狼更加的让她恐惧。
晋千与扯马急追,从后面拦住她的去路,胳膊上被野狼撕裂了一道口子,鲜血把衣袖染红。
她手中短剑如锋芒,将廖迁逼的步步后退,晋千与咬紧牙关,廖迁每退一步,她就要不顾一切的上前一步,步步紧逼。
狼群闻见了鲜血的味道更加的亢奋,个个都悍不畏死的向在场的人冲,清河的旧部都被逼的四处逃窜,任廖迁怎样呼喊都不能控制,此时的她也心下胆寒了,被晋千与逼迫的越发后退不能,廖迁被激起了最原始的杀意。
野狼群越聚越多,官道被拥挤的满满的都是野狼,晋千与几乎感觉的到每一次战马奔腾都能踏断狼腿,脚下是血肉模糊的狼尸,身上是乱七八糟的狼血,此时战局中的两人却是比野狼更加凶悍的血人。
晋千与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廖迁纵马急杀过来的时候,她手中的短剑划过一道锋利的光亮,向着廖迁的马腿斩了过去,没有了宝马,在这浩瀚狼群里只有死路一条。
她害的三哥被万马纷踏,今日狼群分尸,让她葬身狼腹,尸骨无存,也算便宜她了。
半空中一抹黑影闪电一样劈来,几乎看不清是一个人影,晋千与以为是廖迁劈上来的野狼,她手中短剑已经掷出,右手一扯马缰,就向那黑影卷去。
却卷到的是一条小臂,连着小臂的手中赫然抓的就是她刚刚掷出去的短剑。
他翻身上马,一脚踢飞了廖迁掷来的弯刀,脚下劲力巧妙,毫巅之间一踏一点,再一挑,将蜂拥而上的几匹野狼拦腰劈断。
那人根本不看下面的野狼群,猿臂紧紧拦住她的腰,脚尖一点马鞍,纵身而起,带着她御风而行,几下起落都点在野狼的头顶,眨眼之间已经避开了狼群,向着城门处而去。
晋千与只觉耳边风声呼啸和他急促的心跳,她张开口叫他:“周恒嘉。”
“别说话,你嗓子被狼毒侵蚀了,我们马上进城找大夫。”他的声音很沉稳,沉稳的不像是平常的他,那是一种极力压抑的愤怒,在暴烈,在沸腾。
“将军,你还护着她,我们都快被司马忌害死了,你还护着她。”廖迁的声音透着荒凉,在无边的血海中苦痛挣扎。
疾奔的人身子一缓,停了下来,晋千与觉得是在一处雪原上停着,却不觉得冷,周身都是温热的呵护。
“廖迁,清河草原的势力你若是还想留着,今夜你就把他们带走,你若是还想在我眼前活下去,从现在起,做好看着血肉同袍死在眼前的准备吧。”周恒嘉平静的通知她。
“将军……!我不服,为什么?我哪里不如她,我哪里不如她,为什么你的眼睛里只看到这个朝秦暮楚的女人。”
“我欠你们清河草原的债,你不愿意在我身上讨,阿询与我结义兄弟,他的命已经被你夺去,你在我身边这八年,忠心耿耿的情意,她身上受的伤也是你所为,不管是不是值得,这一笔债我们抵了,各不相欠,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周恒嘉一笔一笔的给她算账。
那一种冷静是对待敌人的漠然,像那一日她千里冰峰上为他取药时的绝望。
“将军,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父王为救你而死,我母后为掩护你被杀,我在你身边服侍八年,这里面的恩情怎么能是这个女人能取代的。”
“将军……将军,你是被妖女迷惑了眼睛了,你救了她,迟早有一天司马忌是会杀了你的。”
“将军……”
廖迁的声音被扔在无边旷野里,独自呜咽,那里她为了杀晋千与召唤来的野狼群被叶凯驱散,只有满地的断肢残骸。
刚刚进了安津的城门,早就得到消息的冕儒大人已经带着医正在面前久候。
周恒嘉解开了身上的衣袍将怀中女子通身裹住递给冕儒,转身就走。
冕儒叫住他:“将军,江路将军已经去疫区巡视,您还是歇歇再去吧。”
周恒嘉脚步不停:“清扫门户的事情江路做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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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越来越懒,有一种直接摆脱夏季和秋季直接冬眠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