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是在勾引我的爱妃?”
药君瞧着景渊一副痛心疾首道:“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不过是在给子滢传道解惑罢了。我们日日讲许多开心的事你无动于衷,今日说一句喜欢子滢你就醒了,我自小看着你长大,不想你嫉妒心这样强,不好,十分不好。”
药君讲这些话,前缘是这样的。我自小在山间长大,没学过规矩,也不懂与人客套,我担心以后做不好太子妃丢景渊的脸,或者不能与所有仙友搞好关系让他为难。是以药君才说出喜欢我来给我增加信心。
景渊加重语气道:“我都亲耳听见了,还敢狡辩。”
“信不信在你。”药君拂袖而去。
这脾气,未来天君都不放在眼里,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我好像看见他在偷笑。
我收回视线,见景渊正在看着我。不会怀疑我……“药君说得对,他只是在开导我。”这么说会不会有帮药君的嫌疑?
景渊刚刚起来得太急,被子滑到腰间,他穿一件里衣坐在那里,面带病容。我关掉窗户,坐到榻边:“我慢慢讲给你听。事情是……”
景渊笑道:“傻瓜,我逗尤仙玩,尤仙将计就计逗你玩,你还真上当了。”
嗬!“我说你们两个怎么阴阳怪气的。”
他拉着我的手道:“刚刚你说担心我以后误会你,不管别人怎么陷害你,我始终都会相信你的。你这笨脑袋想不出高明计谋的。”
“哦~原来你早就醒了,干嘛装睡。”
“想听听你在想些什么呗,这些你可不会讲给我听。”
好吧,“你饿了没?想吃什么?”
“不饿。”
“喝不喝水?”
“不渴。”
“哦。”
景渊摩挲着我的脸,“这段时间你每天照顾我,累坏了吧,我怎么觉得你瘦了一圈。”
“没有,墨儿和药君才是大功臣。”
“母后可择好良辰吉日?”
“恩,还有……还有半个月,在玉山之颠。”景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你不高兴?”
他搂过我道:“我很高兴。”
新婚当日,玉山之巅,铺天盖地的红色映衬着喜庆。我隔着红盖头看人,每个人看着都春光满面,一张张笑盈盈的脸格外和善。
这样大好的日子,我却有一分不安,总觉得错过了什么事情。
景渊站在大殿中间,一身喜服,无限风光。那浓眉,是我喜欢的眉;那俊眼,是我喜欢的眼;那薄唇,是我喜欢的唇……他的一切,全长成了我最喜欢的样子。
墨儿搀着我走近,两侧的仙友拱手道喜,一身白衣的君帅赫然在列,玉冠束发,折扇轻摇,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景渊能邀他来,我很感动。我在君帅四周搜寻,未见白朱身影。墨儿凑过来低声道:“白姑娘在那边。”墨儿眼色到处,白朱正和身边的男仙周旋,她今日一身紫色衣袍,眉眼妆容画得略重,远远看着竟像是带煞气的魔。虽然白朱素日大胆,但今日胆大得有些过了。她亦看见我朝着她的方向,她就着手里端着的酒杯远远一敬,仰头一口喝下,饱满的淡紫色唇上沾着两滴酒,确是天界难得一见的景色。只她笑盈盈的眼太过清丽,与她今日装扮相违的清丽,不属于白朱的清丽,她墨色的瞳仁内一层层水痕荡开,我心中一震,白朱,白朱,她不是白朱,白朱还在白羽山等着我去救呢。
这是玉山,太子封侧妃的地方,我怎么在这里?
不对,今天是我与景渊成亲的日子,我们终于如愿以偿的在一起了。
可是白朱呢?她形容枯槁,生命即将枯竭了。
你们对战九条恶龙时,差点丧命,好不容易搏来的幸福,现在要放弃?看景渊,被欢喜占据的景渊,若此时走了,至他于何地?
白朱于我是亲人,幸福可以再争取,生命只有一次。
我扯下盖头,不顾众人的惊愕,转身奔向殿门。眼看着就到门口了,身后有人握住我的手一拽,脚步一滞,我清楚的知道是谁,他右手中指指节处有一层厚茧。我不敢回头,我怕再看一眼景渊就不忍心走了。
我狠心抽出手,跨过门槛。
一道刺目白光划过,我下意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已经回到了悬崖处,没有玉山,没有成亲,没有景渊,只有对面盘膝而坐的虚耗。
“往前一步,你就能得到你要的幸福,你居然舍得放弃。”
原来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虚耗洞悉人心,梦皆由心生,不会凭空捏造。所以太子独独对我一介小妖照顾有加;所以文华宫可以任我出入;所以天后欲除我而后快……
“往前一步,只怕我就再也醒不来了。镜中花,水中月,幻境再美好也是假的。”
“能走出我制造的梦境,也算是良善之辈,拿着你要的东西走吧。”
“你明明可以杀了我的。”
“虚耗并不是传言那般嗜杀成性,世人误我族类。”
“谢谢。”
我折下萆荔赶回白羽山,刚下云头君帅的责骂铺天盖地而来。“这几日你跑哪里去了?白朱若有什么事,你连最后一面都不见不怕良心不安吗?什么事情忙得抽不出一丁点时间?……”他声音逐渐小下去,“你受伤了?”
困于少华山中不知岁月,我急着赶回来,未曾注意,此时君帅一说,手臂与腹部确有痛感。“没事,皮外伤。”
书玉脱下外袍披到我身上,关切道:“出了什么事情?”
也怪我疏忽,现在我散乱的头发、血污的衣袖、满身的尘土委实有些狼狈,在云头上应该修饰一下妆容,未免让他们担心。“没事,驾云时太急跌了一跤而已,白朱呢?在哪里?”
君帅向屋内努嘴,“在屋内。”
书玉拦住向屋里冲的我道:“现在不能进去,救治到了至关紧要的时候,打扰不得。”
“恩?药君在里面。”
君帅道:“不是药君,是两位女子,其中一个叫挽香。”
挽香?怎么回事?她有办法?不会是像冻结楚瑾瑜一样冻结了白朱吧?还是……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坐在屋前石阶上给他们讲挽香与楚瑾瑜的事。他们听后无限感慨。
妖王拉开门已经是傍晚,魅儿扶着挽香到桌前坐下,他们三人看着都很疲惫。白朱躺在榻上,面色红润,呼吸平稳。
君帅道:“白朱怎么样?”
妖王道:“已无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
我见挽香双眼红肿,“挽香,你还好吗?”
“我没事。”
君帅道:“多谢挽香姑娘。”
“原是我欠她的,要谢也该我谢她。这么多年,我一直隔着冰棺看瑾瑜,以为永远都只能这样了,从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和他一起吟诗作画笑谈人生。睁眼他在眼前,闭眼他在身边。这些日子虽然短暂,但我和瑾瑜过得很开心。瑾瑜多次问我怎么唤醒他的,我都推脱过去,本以为就此瞒过,不想他早就心生怀疑,趁我不注意施下术法,窥得白姑娘心中残余的记忆。我发现时,瑾瑜已自行挖出心,放在锦盒中用冰棺内寒气护住。留给我一张满是歉意的字条。我匆匆赶到鬼界,他已经饮下孟婆汤入轮回。”
万年相思终了结,相聚数日又离别。
魅儿轻拍她后背,“姐姐。”
“我如今之力,三千红尘,寻他不难,他的生生世世,我全不会错过。”
满室静默,书玉道:“人世短暂,不过蝶梦浮生,转瞬即过。且不说他投在何处,心属何人,就算他与姑娘情投意合,但阳寿尽时,前尘记忆也将不复存在。姑娘用灵的无限寿命反复体会生离死别,委实悲苦了些,不若放下执念,勤修仙道。”
“他是白衣卿相,我便做续茶添衣的内助贤妻;他是风流雅士,我愿当展纸研墨的红颜知己;他是乱世英雄,我想是征战沙场的巾帼女将;他是贩夫走卒,我甘为挑水织布的山野村妇。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他身边陪着他守护他。哪怕他心有所属,哪怕他朝三暮四,我绝不移此志。”
她如水般温和的声音道出这一番坚定的话,震得在场的人哑口无言。她也未给我们言语的机会。“白姑娘之恩,麻烦各位代为转告。我与魅儿先行告辞。”
我拦住她道:“白羽山仙气钟灵,你刚耗损修为,不如在此修养几日再走吧。”
“不了,各位就此别过。”
魅儿搀着挽香绝尘而去。君帅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书玉接口道:“投之木桃,报以琼瑶。重情重义的女子。”
妖王道:“确是位难得的好女子。现在白朱一时也醒不来,你们先去忙吧,我看着她,她醒来我就通知你们。”
君帅道:“妖王大人,你刚刚换心,又为白朱耗灵力,现在看着不比白朱好多少,你就去好好的睡一觉,白朱我来看着就行了。不然白朱醒来看你一脸憔悴,还怪我们虐待你呢。”
“也好。”
妖王出去后,书玉对我道:“你这一身的伤,去好好休息一下。我去药君处给你拿些药。”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君帅,你照顾好白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