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管出风头的是谁,宴会的目的总是达到了,次日,圣旨便下达了蔡家和谢家,蔡逸祯为大皇子妃,谢雨桐为侧妃,等绯月璟年满十五岁便会迎娶。同时拿到圣旨的还有孟家和孙献良,只不过,圣旨一下,忧愁的多过欢喜的罢了。
彼时,吟醉还在回宫的路上。
京师繁华之地,上午的街市总是热闹繁华,宽阔的可容十辆马车并行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摊贩的吆喝声声声不绝。
道路两旁林立的酒楼中,即便不是饭点,也不会冷清,京都里最不乏的就是游手好闲的官二代和富二代。
城南的永康大街上的一家名为沉仙楼的老字号酒楼便迎来送往的客人格外多。只因此楼特产一种名为沉仙的酒,是祖上流传下来的配方酿制而成,甘冽香醇,在整个京师都极为著名。
不过,沉仙楼这个名字是五年前改的,在那之前,它一直叫的是醉仙楼,只是绯月出来个倾醉长公主,为了避讳长公主的名字,才现改的。
此时,二楼临窗的雅间内,一个十五六岁的蓝衫少年举着酒杯轻轻的晃动着,唇边噙着一抹嘲弄“好好的醉仙酒生生改成了沉仙酒,啧啧,幸好味道没变,否则小爷都懒得来了。”
少年对面坐着一个年纪相仿的白袍公子,生得肤如凝脂,眉目如画,一身雅致淡然的气质,分明就是那日在京都医院前救人的白衣男子,张温默!
“不过是个名字。”张温默总是这样一幅不温不火的样子,皇甫星辰每每听了都想向他翻白眼。
“这是一个名字的问题吗?”皇甫星辰重哼一声“小爷的名字都没让人避讳,一个小女娃架子倒大。”
张温默淡然不语。
皇甫星辰见他不理,突然凑过脑袋来,笑嘻嘻道:“皇家可一直在找你们呢,你还敢大摇大摆的跑京都来,自投罗网?”
张温默浅浅抿了一口酒,淡淡道:“不过是医一个人。”
皇甫星辰抽了抽嘴角,瞧这口气大的,万一救不了也不怕砸了招牌。
“你老爹都救不了的人,你就那么有把握?”
“医好医不好是她的命。”他只管医,活不了也不关他的事。
皇甫星辰不屑的眼光瞟过去“谁敢跟我说医者仁心,我绝对要绑他来看你!”
张温默喝酒,不搭理他。
皇甫星辰也把晃了半天的酒一饮而尽,又自己满上,继续晃“也不知道蔡逸舒跑到哪儿逍遥了,他爷爷被罢官了都不管,真潇洒!”
张温默看他一眼,这方面他们三个差不多,谁也别笑话谁。
“诶诶,新封的贤妃弄了一个什么桂花宴,听说出来俩奇葩,有没有心思去瞅瞅啊?”皇甫星辰闲不住的又凑到张温默面前。
张温默仍然沉默着,不理会他偶尔的抽风想法。
皇甫星辰无聊的看眼只知道喝的张温默,凉凉道:“那个提出京都医院的小公主今天回宫,你也没兴趣?”
张温默眉头蹙了一下,却仍是没说话。
皇甫星辰鼻子里哼一声,装什么装,别以为他不知他早就盯上人家的京都医院了。
……
同一时刻,一辆轻便的马车自城外不急不缓的行驶过来,驾车的男子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年,一身恭谨温和的气质。
道路上的行人听到得得的马车声,纷纷退开避让。
只是,运气不好的时候,总是会遇到那么一两个不长眼的人。
当剑锋看到那个突然冲出来的人时,忙拉住缰绳紧急停车,只是即便马车行驶并不快,却也不是立即就能停下来,眼见着马就要撞上那人,旁边的人群中立即一阵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路旁酒楼的二楼上飞身而下一个蓝色身影,如一阵疾风掠过,一个翻身瞬间落在了街道旁边,手中还提着险些葬身马蹄下的人的衣领。
血溅当场的惨剧没有发生,让观看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看向救人的蓝衣人,见那人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生得剑眉星目,棱角分明,一身尊贵硬朗的气质,站在人群中便是耀眼炫目的存在。
皇甫星辰从来不在意人群的注视,一把松开提着那人衣领的手,任那人松松垮垮的倒在地上,嫌弃的拍了拍手,不悦的瞪着那人,指责道:“醉成这个样子就能往马车上撞吗?想死也不能给人家马车找晦气啊,你这样很没有公德心好不好……”
众人闻言不禁一阵汗颜,心想这公子看着挺好,一说话怎么就让人觉得与那身气质不符呢。
再转目看去这才发现,方才往马车上撞的人竟真是个邋遢脏乱的醉鬼,衣衫凌乱,发髻也散了大半,松松垮垮的挂在头上,看不清楚那醉鬼的脸,只能模模糊糊听到他嘴里还在含糊不清的喊道:“喝,不要管我,不要管我……”
“谁愿意管你啊,瞧瞧你这德性,小爷都想把你扔湖里醒醒脑子……”皇甫星辰喋喋不休的指责着瘫软在地上的醉鬼。
观众纷纷恍然,原来在少年认识这个醉鬼啊,难怪会救他!
只是皇甫星辰只顾着教训那醉鬼,根本没理会到众人的表情,否则,他一定会给观众一个无辜的眼神,上天作证,他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剑锋稳住马车,立即向马车内告罪“属下失误,主子没事吧。”
绯月璃紧紧的抱着吟醉,以防她碰到车壁上,听到剑锋的声音,蹙眉道:“怎么回事?”
剑锋道:“一个醉汉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属下没来得及停下车,那人已经被救走,无碍。”
绯月璃眸中闪过一抹不耐“既然无事,走吧。”
剑锋应一声“是。”
只是,还没来得及扬鞭,皇甫星辰便发觉了这边的情况,立即不再理会地上的醉鬼了,纵身一跃便跳到马车边,笑嘻嘻的拱手,道:“里面的小公子没事吧,惊到了小公子的马车,真是抱歉。”呸,他有什么好抱歉的!
绯月璃闻言,瞬间有些莫名其妙,这人谁啊。
剑锋立即禀报道:“主子,是刚才救人的大侠。”管闲事的。
皇甫星辰被剑锋那声大侠叫得很是受用,立即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小伙子不错,小爷下次见了你免找你一次麻烦!
绯月璃撇撇嘴,这‘大侠’脑子有毛病啊,他们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吟醉轻轻的靠在绯月璃身上闭目养神,昨夜睡的迟了些,今天起晚了,还是困。
绯月璃抱紧吟醉,对鸣翠使了个眼色,鸣翠会意,起身钻出了马车。
“我家主子说了,多谢大侠关心,我们急着赶路,若大侠无事,就此别过吧。”鸣翠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的对着皇甫星辰微微一礼。
皇甫星辰仰着头,有些不爽的摸了摸下巴,宫里出来的了不起啊,狗眼看人低!
鸣翠见他不说话,也不等了,她家公主困着呢,跟个不相干的人浪费什么时间,转身又钻进了马车。
皇甫星辰更加不爽了,脚一动就想跳上马车,只是身子一重,没能跳上去,恼火的转头一看,是张温默拽住了他的胳膊。
“你拉着我干什么!”皇甫星不满的瞪着张温默。
张温默蹙眉不语。
“放手,小爷就是要看看里面的人长什么样!”皇甫星辰怒瞪张温默。
张温默听话的放手。
皇甫星辰有些疑惑,这个闷葫芦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不过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转身想跳上马车,再看,马车哪里还有影啊。
皇甫星辰立即想掐死这个阴险的闷葫芦!
“喝,喝,不要管我,你不要管我!……”被救下的醉汉依旧不懈的重复着这一句,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向皇甫星辰的方向走来。
皇甫星辰看得心烦,一点不客气的给了那醉汉一脚,醉汉立即趴地上呜呜哭起来,边哭边喊着“不要管我,不要管我……”
张温默看了醉汉一眼“你不觉得他有些眼熟吗?”
皇甫星辰扭头就走,他心情不好,管别人死活!
张温默见状,又看了那醉汉一眼,摇摇头,也跟着走了。
……
马车平稳的驶向皇宫,只是里面的吟醉却不知道,她刚才和她一直想见的皇甫星辰擦肩而过……
……
回答栖梧宫没多久,绯月暝夜便来探望,只是见吟醉睡着,看了两眼就离开了。
吟醉睡醒的时候,已经快到了用午膳的时间,跟着贤妃先一步回宫的绯月流莹守在她床边泪眼汪汪的控诉绯月璃的恶行。
吟醉含笑安慰两句,毕竟是绯月璃使计把人弄到贤妃车上的,小姑娘委屈着呢。
下午,宫里又出了个新闻,闭门思过的瑜妃突然病了,症状看上去挺吓人,太医诊断过后却说没什么大碍,开了方子让养着。
吟醉一下子就想到了绯月琰,昨日他并没有去桂花宴,管事的贤妃不再,他下手放便了很多。
“查一下给瑜妃看病的太医。”十有八九跟良妃有关系。
鸣露答应一声,接着又禀报李嬷嬷传来的消息“大公主和良妃闹到了皇上那里,要谢家给个说法,皇上不胜其烦。”
吟醉敲着手心的玉笛微微一顿,绯月暝夜绝不是个会关心绯月流光和谢涵阳的个人问题的人,他更看重的是皇家的颜面,绯月流光出了这种事,虽然会受罚,可赐婚也是必然的,只是为什么会拖到这个时候?若想要赐婚,今天早上应该和绯月璟的一起下旨了。
“皇兄答应她了吗?”
“今天早朝,谢相当朝说谢公子有个指腹为婚的娃娃亲,无故退亲是为不义。”鸣露继续道:“皇上便没有下旨。”
吟醉蹙眉,娃娃亲或许是真的,但是,退亲不义什么的,根本就是胡扯!在皇权面前说什么义不义的,是不要命了还是有恃无恐!
“他那个娃娃亲是什么人?”什么人能比公主还重要?也不怕绯月暝夜一气之下给弄死!
“听说是谢相的恩人之后,并不在京里。”鸣露答。
原来是鞭长莫及,难怪敢说出来。
一国公主为妾是绝不可能的,那指给谢涵阳就不大现实了,可大公主这样的再指给别人,那人未必敢不要,可这样难免有些以势压人的味道。
不过,虽然那些大贵族不大可能会要,世上攀炎附势的人多得是,不要说绯月流光只是不小心摔在了谢涵阳身上,便是她已经失贞了,想娶的还是一大把一大把的,就是想要宠爱难了点而已。
吟醉不禁撑着下巴想,绯月暝夜会怎么做呢?
……
同良妃和大公主一样焦头烂额的,还有良妃的娘家。
皇上亲自为孟琳儿指婚,本是天大的恩赐,孟尚书虽觉得那女婿不大配得上孟家,却还算高兴。
真正伤心的,是孟夫人和孟荆儿。
孟夫人一早便携着孟琳儿和孟荆儿回了孟家,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拷问孟荆儿。
孟荆儿冷漠的跪在厅中央,不管孟夫人怎么问,都倔强的一言不发。
孟夫人保养得当的脸因为怒气而阴狠的扭曲着,看着跪在下方的孟荆儿,突然怒吼道:“去把那个贱人叫来,我倒要问问,她是怎么教女儿的!”
孟荆儿一听说要叫她母亲来,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慌乱,她不能让母亲跟着她一起受苦。
“大娘有什么事就冲我来吧,找我娘有什么用!”
孟夫人见她终于开口了,眸中闪过一抹狠色“你老实说,你跟那个孙献良是不是有奸情!”不要以为她看不出来,贤妃指婚的时候孙献良转头看了这个小贱人一眼,这个小贱人脸当时就白了!
孟荆儿心一痛,为什么还要拿这个来伤她“我跟他没关系!”
孟夫人阴狠的盯着她“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龌龊事没人知道,一年前你救的书生是不是就是孙献良!”
孟荆儿闻言瞬间震惊的看向孟夫人,她竟然知道!
孟夫人冷哼一声,这个孟府还是她当家,那个贱人再怎么受宠都只是一个妾,只要她在,她就永远别想翻身!
“夫人,舞姨娘来了。”候在外面的侍女在外面高声通报。
“让她进来。”
“贱妾见过姐姐,不知姐姐叫贱妾来有什么事。”舞姨娘低着头屈膝见礼,因为常年练舞,身段窈窕柔软,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妖娆,那是孟夫人永远都及不上的妩媚。
孟夫人一把扔了手里的茶杯“谁是你姐姐,当我的妹妹,你也配吗!”
舞姨娘闻言,垂着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紧紧的咬着唇不语,她身份低贱又如何,老爷最宠的还不是她。
孟夫人不看舞姨娘的反应,指着地上的孟荆儿怒声道:“问问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果然是贱人,永远改不了楼子里那一套!”
舞姨娘这才发现自己的女儿跪在这里,不禁一惊,忙蹲下来抱着女儿道:“不知荆儿如何得罪了姐姐?”
“娘!”孟荆儿抱着舞姨娘,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舞夫人忙道:“荆儿莫怕,娘在呢,告诉娘,你怎么了?”
“娘,荆儿好痛。”孟荆儿拉着舞姨娘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荆儿这里好痛。”
舞姨娘有些惊慌的看着泪流满面的女儿“荆儿怎么了,怎么会痛?”
孟夫人冷哼一声,懒得看这对碍眼的母女“贱种就是贱种,偷着养野男人,败坏门风,今日起,你就住柴房吧,一直到琳儿嫁了。”
舞姨娘闻言立即抬头怒瞪孟夫人。
孟夫人不屑的看着她“舞姨娘教女不严,在房里闭门思过吧!”
“凭什么,郑珊芳,你凭什么关我和荆儿!”舞姨娘怒吼道:“你嫉妒老爷宠我,就陷害我们母女,你这样恶毒的女人,活该老爷不喜欢你!”
孟夫人气得眼前发黑,这个贱女人,若不是她勾引老爷,老爷怎么会冷落她,楼子里出来的贱人变着法的把老爷从她房里抢走,她的恨又有谁知道!
“喜欢?”孟夫人冷笑着“喜欢有什么用,他没喜欢过谁,你看看后院那群女人,他哪个没喜欢过!”
舞姨娘脸色一白,她的处境她自己知道,跟后院新进的那些十七八岁的比,她已经不年轻了,老爷不是个专情的,她比谁都清楚,所以,她只能靠女儿,谁也别想害她的女儿!
“你为什么总是针对我,后院那么多女人,为什么你只是这么害我?”舞姨娘不甘心,她只是想过安稳的日子而已,她受够了在舞楼里担惊受怕的日子,她想留住老爷的心有什么不对!
“你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针对!”孟夫人讥诮的看着这个唯一生下了女儿的妾,就是这么一个人曾把那个男人迷得三个月不曾踏入她的房门一步。
“把她们拉下去!”孟夫人像赶苍蝇一样的挥了挥手手。
“不,不,你是嫉妒,你肯定是嫉妒老爷对我的宠爱!”舞姨娘尖叫着,抗拒丫鬟们的拉扯,恶狠狠的盯着孟夫人“郑珊芳,老爷永远都不会爱你这么恶毒的女人!”
孟夫人眸中闪过一抹狠色“舞姨娘以下犯上,打二十大板,让她知道什么是尊卑!”
“你敢!老爷回来不会放过你的!放开我,啊,放开我……”
孟夫人看着被拉出去的舞姨娘,眸中闪过一抹讥诮,蠢女人,就看看爱你的老爷会不会救你!
随即又有些落寞,那个男人会来找她吵架吗?
“娘,你们放开我娘!”孟荆儿也顾不得悲伤了,突然对孟夫人磕头道:“大娘,求你放过我娘吧,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绝不会再提孙献良一个字,我再也不认识他,求大娘放过我娘吧。”
孟夫人闻言眸中闪过一抹厉色“你是在威胁我?”若让上面的人知道孟荆儿和孙献良的事,后果不堪设想!皇上指婚,到头来却是棒打鸳鸯,这样的颜面皇家丢不起!
“荆儿不敢,求大娘放过我娘……”孟荆儿不停的磕头,一会儿额头上便红了一片。
“啊——”门外惨叫声传来,舞姨娘已经行刑。
孟荆儿猛然一顿,起身向外面跑去,跑了几步,却又转了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大娘说什么荆儿都答应,求大娘放过我娘吧。”
孟夫人闻言笑了笑,什么都答应吗?
……
天赐五年秋,孟家长女嫁给当年榜眼孙献良,皇帝赏赐丰厚,贤妃亲临主婚,恩宠无限。
同一日,孟家庶女被一抬小轿抬入了京都富商魏家为妾。
同年,十一月,皇后病重,年底薨,举国同悲。
次年春,大皇子绯月璟封为太子,出太学院,进上书房学习政事,选陪读谢涵阳,陈子墨。
同年五月,四皇子琰自请入军中历练,皇上允之,良妃大病。
天赐七年,淑妃薨。
天赐九年,太子大婚,蔡家女为太子妃,谢家女为侧妃。
天赐十二年,春,倾醉长公主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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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终于改过来了⊙﹏⊙b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