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一会儿,才恍然发觉,本来应该在医院或者是太平间的我,躺在一张不似是病床的床上。
然后有人飞奔有人叫喊:“快去叫公子,小姐醒了。”
我只觉得嘴角在不停地抽搐……不会吧,老天你不是这样玩我吧?
这远比晚上在鬼楼遇见鬼更让我觉得头疼……看情形倒像是某个我不太熟悉的朝代中。中国的历史教育只看重清代以后,所以纵然我曾经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也不敢断言这是个什么朝。
老天保佑,这个朝代在此时风调雨顺,四海升平。
一个小脑袋凑到我眼前,看那样子也就十一二岁,将我打量半晌才不太确定地问:“小姐,你真的醒了?”
我无法点头,只眨了眨眼,告诉她我明白她的意思,并礼貌性地做了回答。
“那你还记得圆儿么?”小丫头的眼中天真表露无遗,并且亮晶晶地闪烁着期待。“大夫说小姐你高烧数日不退,醒了怕是会影响心智呢。”去他的大夫。本小姐福大命大,哪里会发个烧就成了弱智。
“圆儿。”我淡淡地唤那小孩,看她那圆脸上漾起一朵快乐的小花,“家里还有其他人么?我不太记得了。”
圆儿脸上的笑登时僵了,“小姐,不会吧?你怎么会只记得圆儿呢?”
因为你有说你叫圆儿啊。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看这屋子里的摆设,应是大户大家,怎么会有这样不伶俐的丫头?
“大概是烧糊涂了吧?”我笑了笑,颇有些安抚的意味。“而且啊,这说明圆儿在我心中很重要啊。”
“是真的吗?”小孩的脸上惊喜无比,“圆儿长这么大,从没人说过圆儿是重要的。”
于是我只好看这不伶俐的小丫头,将家里的人都数了个遍,甚至是形貌特征都说得很是清楚明白。在最后才知道这身体的原主人是这家的六小姐,名唤言初。
啧,这名字跟我原本的名字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将就下用好了。等日后离开言府再换回本名。
只是,这叫圆儿的小丫头年纪不大,记性倒好,而且在言府的时间显然已经不短了。
言初父母早亡,上面倒是有个嫡亲的兄长,名叫言方阙。曾经是太子伴读,在太子荣升一级成为皇帝之后,被拜为右相。嘿嘿。年少早慧,又居官至此,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愣神的片刻,已有大批人马涌进房来,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关心。
这种情形我并不是没有碰到过。之前跟苏简一起时,曾有一次得了急性阑尾炎。手术后醒来也是发现病房中黑压压的满是人。不错,我是知道朋友多了好处也多,但是也没到一满屋的地步。去掉我的同学朋友之类,来的大多是苏简的下属。
探病无疑是谄媚的好机会,更何况这样的机会也不是常常有。
我只觉一个头两个大,索性微眯了眼,假装精神不振。
那些人自顾自说着大概也是无聊,关怀几句便先后退出。我在心里冷冷哼了一声。
其实听圆儿的口气也知道这言初兄妹压根儿就不是正房的,相反是言家一个极远的偏枝。他们既然如此,想必是要仰仗言方阙。
只不知我这位兄长到底如何啊。应是年少老成吧?会跟苏简有几分相似么?
哼。苏简此刻想来是美人在怀,其乐融融。
“小言,你好些么?”温和淡雅的声音飘进耳朵,啧啧。这声线,不去做声优实在是浪费材料。
我忍痛偏了偏头,看见逆光的视线,那人淡淡浅笑,眼中的关怀真实可信。只可惜,身上官服严整,凭空生出几分肃穆。
“大哥。”我轻声回答,“自然是好多了。只是,兄妹相见,穿着官服不太合适吧?”
“刚刚下朝,听说你醒了,还没来得及换。”依然是软语轻声。不看那出色的面容,只这一点已得了不少印象分。
不过我却不知道古代的官员只要每天上朝就行了么?都不用做事?
言方阙缓步走进床边,伸出一只手在我头上一探,随即收回。“已经不热了,只是虚耗过多,身子很虚,我去叫厨房熬些汤给你补补。”身子虚要养,哪能靠补啊?我翻了个白眼,况且,身子太虚的话一补反而坏事。但是,以后这个言方阙还是个能好好的利用的好棋,此时要搞好关系。
于是我点点头,故作乖巧:“谢谢大哥。”
言方阙脸上现出一丝惊异,但一闪而没。笑着叮嘱:“那你好生歇着,为兄先去处理一些事,晚些时候再来陪你。”
言方阙说完也不问我的意思,依然是缓步走了出去。情况不对。
瞧今天这个情形,我大致可以确定几点:第一,言初的性格恐怕是存在很大的问题;第二,言氏兄妹的感情应该我没想的那般亲厚;第三,就是圆儿了,这个小孩不像是表现出的那么天真。
圆儿跟我说的那些,有价值的并不多。只知道这个国家现时还算太平,因为皇帝是在极为太平的情况下顺利登基,所以不像历史上某些朝代那般血腥。而且三年来,朝中与边关都极为安稳。
我对安稳这点感到很欣慰……在一个太平的环境中生存并非是什么难事,不要跟我说什么乱世出豪杰。真到了乱世,能生存的恐怕不是豪杰。
在床上又躺了一天,在黄昏的时候终于下了床。能够睡懒觉自然不是坏事,但我与苏简都极为信奉睡多了会消磨锐气。这不,坐在铜镜前,明显看出镜中的人精神欠缺,一脸的慵懒。在这个适者生存的世界里,是很没有杀伤力的那类典型。
言初这张脸倒并不是很出彩,很适合我隐于人群,淡然生存的标准。只是一双眼却稍显明亮了些,还微微的流出一抹湖蓝的光。
圆儿拿了把梳子,帮我梳头。多日缠绵病榻,这长发早失了光泽,一扯一扯的极不舒服。之前若是不喜欢了直接剪短就行了,在这边似乎有所顾忌。
“小姐以前的头发是极好的,现在都有些枯了。”圆儿叹了口气,“三小姐真是过分,若不是发现得早,小姐你恐怕……”
嗯?听这口气,言初似是与正房的那个三小姐有怨,但是被救回来了。呵呵,若是他们知道这个身体里已经不是原来的言初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唉唉,真是没办法。好像潜藏的劣根性要发作的样子。
“圆儿,我以前是不是太傻了?”尽量放低了声音,尽量用了无辜的表情,口气中却已经有了试探。
“是啊。”圆儿撇撇嘴,手中动作却很轻,“明明公子做了那么大的官,小姐你被人欺负了却还是什么都不会说。不过也是了,小姐你从来都是那样善良的,怎么会跟三小姐计较?”
原来是善良么?哼哼,若换了是初见,别说是欺负,就是无心的想要报复的话也是常常有的。
哎呀,我果然跟善良是无缘的。我眯起眼笑了笑:“三小姐什么时候出阁啊?我瞧她年岁也差不多了。”
“小姐。”圆儿语重心长,“你也是千金小姐哎,怎么能只盼着三小姐出阁呢?”
“不然要怎样呢?”我继续装无辜。
“反击啊。就算她是许给皇上的人,但毕竟现在还是言家的人啊!”
啧,这话说得造次了。就算三小姐不是许给皇上的人,做丫头的如此挑拨主子之间的关系,也是大忌。只是她所说与我所想颇有几分对路,也就装作不知道,只轻声咳嗽一下:“圆儿,以后这话不可再说,出了什么事,我可保不住你。”
不行了,再这样说下去,我自己都要吐了。在苏简身边几年,当然也知道如何借刀杀人,清爽利落,不过我终究是要离开言府的,如今当然是越低调越好。
真将事情闹大,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再者,三小姐早晚是皇家的人,此刻无礼,日后怕是难以相安。
只要她不来惹我,这样过一阵子也不算什么。抬了眼从镜子里望过去,圆儿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何必如此,现在这个还能温顺的言初是多么的好,若是变回满腹心机的初见你恐怕会受不了打击啊。
花了大半个时辰梳了头便有丫头过来传话,说是公子也就是我那大哥言方阙在等我一起吃晚餐。说到晚餐,我不禁又有怨念啊,这言府就算产业丰厚也不用连晚餐也如此丰盛吧?这样下去会得高血压的。幸好言方阙对食物很是挑剔,吃的很清淡。
要不,以这个大病初愈的身体,到了晚上肯定要流出数升鼻血。言方阙学的是儒家正统,讲究食不言,一顿饭吃下来倒没什么破绽。
饭后,言方阙说:“小言,你既然好些了,明天继续去先生那里学筝。”
啥?不是吧?还要学筝么?难道以前言初竟然不会这个?狂汗。却突然想起以前苏简给我的淑女教程,我也知道他是想让我多学一点,以后跟上流社会那些女子一起时不至于连搭腔都困难。我不愿拂了他的意,便跟他到乐器行,只是挑挑拣拣的却看中把二胡。
苏简皱眉:“难登大雅之堂。”
我丝毫不让:“可是我喜欢。”
二胡的声音怎么拉都是那样的荒沉,我的那些压印的小心思用二胡很好表达。只是喜欢跟有天分则是两回事,学得半月,连一向自称是神经抗压力天下无双的苏简也觉得崩溃的时候我选择了放弃。
教我二胡的老师三十多岁,稳重儒雅,他说,初见,二胡不适合你,不如选筝。
我默然,回想那半个月,确实是神惊鬼怨,人踪尽绝。最后还是去选了筝,这次是个女老师,我却进步神速。
去学筝么?呵呵。看那先生够不够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