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姿意脸色惨白的疯狂朝早上松伯伯和石伯伯坐的蔓藤处跑去,却发现了那令她一辈子都抹不掉的痛彻心扉的景象——青松和石迪躺在血泊中!大片的血液把不大的院子地板都铺成了暗红色,不断有还未凝固的血液在缓缓的朝更大的地方流动着。
泪水顿时喷涌而出,盈满了古姿意的眼睛,使得天地间一片的模糊,脑子里面只有嗡嗡的声音,全世界的声音都听不到。
气喘嘘嘘追上来的小圆子和石幕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惊呆了。
“啊!”小圆子的声音划破天际,把呆楞的古姿意惊醒了过来,她摇晃着走到青松身边,蹲了下来。青松身上被砍了十几刀,鲜血从狰狞的伤口流出,沁湿了他浅灰色的儒衫,流淌到青石板的地上。
他的胡须上面都是鲜血,沾染着黏在一起,变成一束一束的血色胡须。惨白的脸上,两眼紧紧闭着。古姿意双手颤抖着扶起青松的已经僵硬的身子,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松伯伯……你醒醒呀,我是意儿,我以后都听您的话,再也不爬墙出去玩了,求您醒醒呀。”
石幕一步一步的来到自己父亲石迪的身边,想摸摸自己父亲的身体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到处都是被刀砍伤的伤口,每一处都留着鲜血,最致命的那一刀在胸口,是用利刀直直捅进去的,他是习武之人,他了解这样的刀法杀人时最有效的。
看到父亲的惨状,平常脸上没有其他表明的石幕都动了容,悲愤,伤心一次涌在了他深邃的眼眸里面。
小圆子跪在旁边,不停的哭着,眼泪越抹越多,后来干脆任由它流淌着。
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到任何一点的阳光,沉重的使人窒息。这样的天气是适合哭泣的。
“松伯伯,松伯伯,石伯伯,你们都醒醒呀……”任凭古姿意如何撕心裂肺的哭喊,回应给她的只是两位老人紧闭的双眼。
“石伯伯,我们去下棋,我会努力练剑,你醒醒吧。”古姿意轻轻放下青松的身子,爬到石迪的身边,膝盖处因为青松的血迹而湿了裤子。
“嗯……”一声微弱的声音从石迪的喉咙里面发出,虽然轻,但是此刻抱住他头的古姿意是绝对听到了的。
“石伯伯,石伯伯,你醒醒!”古姿意见石迪还有微弱的气息,兴奋的摇着他的肩膀,使石迪保持清醒。
石迪努力的睁开了他那沉重的眼皮,朦胧中他知道古姿意就在她的身边,但是却怎么也看不清楚。温热的泪水不断滴在石迪的脸上,提醒着石迪此刻不能走,他撑到现在就是为了等公主的到来。
“公主,是你吗?”
“是,是……石伯伯,是我。”古姿意用自己的手拿起石迪的手凑到自己脸上,让他知道现在古姿意就在旁边。
石迪艰难的抬起另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摸到腰间,取出一块黑色毫不起眼小方块物体,艰难的说道:“公主……这是易城十万守军的军令,先皇秘密保留下来的。不受摄政王枫相控制的唯一军队。你拿着,先皇说。迟早有一天你会用到这一只军队。”
石迪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停了停。
“石伯伯,不要说了,我带你去医馆,不要说话了。”
“没用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的。先皇说过你不是屈居后宫的金丝鸟……你一定要成为翱翔天际的凤凰,不受任何人控制的凤凰……”石迪知道自己时辰不多,感觉到意识越来越模糊,他伸出手,说道:“幕儿,幕儿。我的儿呀,以后誓死保护公主性命……”他的手还未碰到石幕的手就突然失了力道,跌到了青石板上,溅起血花,溅上古姿意和石幕的脸上。
两位陪伴了古姿意十年的老人,就这样永远的离世了。对于他们的死亡,古姿意毫无思想准备,就象在一个晴朗的天空中突然一道闪电重重的击中她般,让她毫无防备。
古姿意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她只知道从灰蒙蒙的天色变到现在一片漆黑,泪水已经流尽,心还是如刀割般的痛。她抱着两位老人的尸体,呆坐在院子里面,眼神放空,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沾染到身上和裤子上的血迹已经凝结,成为大片大片的血块,硬硬的刮着她的皮肤。
小圆子点了一盏煤油灯来到院子里面,轻轻放到石凳下面,跪在古姿意身边说道:“公主,让松伯和石伯入棺吧。”
古姿意转头看了看旁边的两具黑色棺材,她甚至不知道小圆子什么时候去置购了两幅棺木来了。看来她真是太伤心了。
“嗯。”古姿意茫然的点点头,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腿麻木得完全站不起来,还是一旁的石幕面无表情的拉了她一把,撑着她的掖下才勉强让她站了起来。靠在石幕的肩膀上,看着小圆子留着眼泪把松伯和石伯放进棺木里面,古姿意突然想起自己六岁的时候坐在父皇的腿上象青松做的鬼脸,想起自己八岁的时候跳起来扯石迪的胡子,想起看到自己母亲殉情的那一刻,松伯伯紧紧的蒙着自己的眼睛让她远离那残酷的画面,想起在这个院子里面松伯伯给自己讲解以前的历史,想起石伯在这张石凳上以棋子做兵,教他排兵布阵……
只是,这一切都不会再存在了吧……
古姿意发现自己原来还是有眼泪的,眼泪悄悄的滑过脸庞,滴到石幕的肩上,湿了他的衣裳。
小圆子盖上石伯和松伯的棺木,用力抹了一把眼泪,说道:“石伯,松伯,你两走好。”
“杀你们的人,我一定会找出来让他偿命的!”古姿意几乎是颤抖着说出这句话的。
“姿意?”突然沉稳的一个声音在院子外面响了起来。
“祁阳伯伯……”古姿意有些诧异。
走进来的是一个年纪大概在四五十左右的男子,身材高大,脸的轮廓深刻,一看便知年轻的时候是个美男子,只是那周身令人害怕的气势让人敬而远之。
小圆子每次看到这个祁阳伯伯,总觉得不舒服,那种威慑人的霸气让小圆子觉得心惊胆颤的。
祁阳是十年前这座院子的前主人。十年前,五人初来到西丰国的时候,正赶上这个人想要卖掉这座院子,就顺理成章的被青松买了下来。
从此以后,他就经常来找青松和石迪喝酒聊天,说是很留恋自己这座老院子。古姿意不知道这个人是做什么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卖掉宅子,不知道他现在真正的家在哪里,但是她知道这个祁阳伯伯对她很好。经常会教她兵法布阵,之所以现在古姿意能够在棋艺方面赢过石迪,很大原因是因为祁阳的教导。他发现,在排兵布阵这方面,祁阳比石迪大胆而果断。
只是在今天这个时刻,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了?
“青松和石迪他……”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明眼人一看便知。
“是谁干的?”祁阳摸着棺材,眼神里充满了悲伤。
“不知道。”古姿意缓缓的答道。
一阵沉默。
“可是,姿意,你还是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不能被眼前的状况停滞不前。”祁阳霸气的眼神直直的看着古姿意,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在朝她压过来。
“您知道?”古姿意问道。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如果你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你就没有力量去面对后天的册封典礼,就没有力量去面对西丰国的国君,就没有力量去面对今后你要发生的事情。不要想逃避,因为你的命运决定了你不能逃避。你的入宫封后仪式是东庆国和西丰国互相不争战的证明,这表明了两国还有必要遵守”中熙议定“内二十年内不互侵的规定,想必你一直都很明白这个道理的吧?”祁阳脸上深刻的皱纹在昏暗的油灯下更显得沧桑。
是的,古姿意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地位身份的。虽然说她是一颗棋子,一个牺牲品,但却是非常重要的棋子,只要她和另外那一个女子还活着,她们就是维系“中熙议定”的那根纽带,跟世人昭示着两个大国的决心。
只是,是谁在她即将入宫之前要杀了两位伯伯?是谁!
“你到底是谁?”古姿意被石幕搀扶着,朝祁阳走了几步,她在怀疑。
“跟着我走,你就会明白我到底是谁了。”祁阳的声音沉稳,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越是这样的人,越让人摸不清看不透。
但是,十年的相知,古姿意决定信任祁阳,如果他对她有恶意的话,也许早在她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动手了吧,就不会坐在藤蔓下跟她讲解如何训练军队,跟她讲解战争中粮草运输的关键事项了。
“青松和石迪的后事我会命人善理,你现在必须跟我去一个地方。”祁阳的话有些不容拒绝的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