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震了震，我似乎看到朱翊钧紧皱的眉头和握紧的拳。外面细碎的小步子越来越近，一声声的似乎钻进我的心里，心跳也随着那脚步细碎了起来，而紧张的情绪似乎慢慢缓和了下来，一种即将有什么要结束的感觉袭来，我竟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或许，真的有什么要结束了。
“太后驾到”最后一声唱和在门口响起，我听到朱翊钧行礼的声音。
“母后安康。”亦听到太后冰冷如霜的回礼。一时间满屋充斥着疏离礼让的淡漠，脂粉的甜腻丝毫没有冲淡屋子里迫人的沉闷。又是一阵环佩叮当响，众人皆不言不语。半晌过去，直至太医怯怯端药上来，朱翊钧当着太后的面斥退太医，欲自行喂药时太后方才开口。
“该死的奴才，还不接过皇上手里的东西？奴才就是奴才，怎么能让主子干了自己的活计？”
“母后······”
“堂堂一国之君，像平民一样端茶喂药伺候一个凡妇，成何体统。皇帝可还知得时辰？”
“我朝逢三上朝的规矩皇帝莫非也要破了?"
“孩儿不敢。”
“来人呐，伺候陛下更衣上朝。”太后的话坚定的让人无法迟疑，窸窸窣窣的响声响起。我听到朱翊钧想要开口，但又生生压下。
“时辰到了，送陛下上朝。”
“还望母后不要为难她。”太后不答，反是冷冷丢出一句，“陛下该上朝了。”朱翊钧无奈，生气的跺跺脚离开。
“既是早就醒了，何需继续佯着？”直至朱翊钧走得远了，太后才徐徐开口。
我睁眼，慢慢坐起，只见小几旁坐着一个妇人，青丝如墨面如凝脂，不似四旬样子，但是不会错，那定是太后，威严并且冷漠。放下手中瓷杯，她的眼淡淡的扫过来，只一扫，我便似乎身处严冬，那目光---太过冷冽。
“自古后宫便是三千佳丽，六宫粉黛，千古君王道是痴情也不过偏向一宫，未曾听说那位天子会遣散后宫而独宠伊人。此事莫道哀家不允，纵是天道也是不允的。姑娘纵是有仙人之姿，也不该奢望独享帝王之爱。别忘了，天子，是这天下人的。哀家不愿在百年身后无颜去见先皇，亦不愿吾大明天下葬送于红颜之手，姑娘且好自为之吧。”太后说罢便起身了，走到门口，顿了一下，“去将那药热热，冷药实不该入口，也莫叫人说我大明宫中奴才不会伺候人。”说这些的时候，她的口气一直是带着些许的淡漠，平缓的，没有多少起伏，乍听之下只觉得是一般论调，但是她的话确实是字字威胁句句逼迫。而且，朱翊钧要遣散后宫？莫非他疯了？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太后走了，带走了她带来的那一众奴才，但是满室的甜腻脂粉味道却是经久不散。我深深的嗅着，那香气似是顺着口鼻溜进肺腑，带过一阵清明，浓郁的不知名的味道满满的填在胸中，有些气闷，但却不禁还想吸取更多更多，那香味在体内翻滚蔓延，直传的全身经脉似乎都是满满的香气，身体似乎也变得轻巧，像要飞上天际，遁入云间。再次的闭上双眼，感觉自己正在飘摇，随风般自在，远处似是桃花源地，似有人轻声呢喃，似有鸟兽轻灵飞跃，似有花草勃勃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