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最先吓到我的是他,朱翊钧。那个送我玉坠,许我终生的男子,竟是当今天子,惊讶之余,我又开始不安。
东厂厂公、司礼监大太监冯保,因身犯十二宗大罪而判处极刑,家产全数充公。此次事件株连九族,今科榜眼聂舞儒亦属九族之列,着以发配处置,去官位、削品级、抄家产、收家仆……
短短三日,京城里血雨腥风,官场上人人自危……
这些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想知道小婉、翠儿、郑伯他们怎么样了,那些无辜的人是否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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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岁爷,申首辅到了。”门外进来个公公,在他身后轻身传报,声音有些耳熟。细看去,竟是那日传旨的公公。
“快请申先生进来。”他拉起我的手,我轻轻挣开,双方都是一怔。他脸上晃过一抹受伤颜色,转瞬既逝。
“老臣申行时叩见吾皇……”
“先生快起,朕早就说过大殿以外先生不需多礼的。”他连忙赶前两步,去扶门口跪倒的白发老人。恭谨的样子不似帝王,倒像是一个贤孝的学子。
“君臣有别,礼不可废。”老人的语调是云淡风清,但是倔强的性格还是让他行完了整个大礼。
朱翊钧无奈,只得叹着气将礼毕起身的老人扶到桌前,自己先坐下才能请得老人在侧坐定。老人看一眼他拉坐在侧的我,不置可否。
他们君臣寒暄良久,说是寒暄也不尽然。我听不懂他们的之乎者也,也听不懂他们的官腔京调,但是我还是听了一些。知道了老人是当朝首辅申行时,知道了朱翊钧陛下要请他的这位首辅先生来教我这个乡下哑女识文断字,而那位温和有礼的申阁老也点头同意了。
申阁老为人很是仔细,就连朱翊钧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也注意到了。他说,一般口不能言的人,听觉也会比较迟钝,申阁老怕我听力有碍无法学的通透。朱翊钧担忧的看我,握住我的手,但我还是挣开了,他再没有动作,只是说自己确实疏忽了,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在等太医前来的时间里,他们连连的说话,问我能否听清。我不禁莞尔,频频点头。
他们不知,我虽有哑疾,但是听力还是好的,因为在梦里,这么多年来,我与常人无异,能听、会说。
朝堂上是逢三六九上朝面圣,其余时日大臣早间仍然要到九间殿点卯,所以,每当不面圣的时候,申阁老可以抽出巳时(上午9~11时)一个时辰来教我习文。朱翊钧询我意见,我轻笑点头。午膳毕了在朱翊钧的恭送下申阁老才得以离开,走时还提着朱翊钧特别赏赐的两串回疆的贡品葡萄。
申行时,在朱翊钧看来是不同的吧。
这几日,只有在他的殿中再无他人的时候我方能解下面上白纱。甚至于他不愿意让侍卫、宫女、太监看到我的容貌。而申阁老来的时候,正值我素面,他非但不恼,反而带我去介绍,那般语气…..竟像是到了新妇去见高堂的儿男。
思及此,我心中骤紧。脑中浮现的是一个模糊的影子,魁梧、高大,他原本应该温暖是阳光的笑脸正凄怨的看我,原本如钢铁一般强劲的臂膀正挣扎在重重锁链之间,血流蜿蜒。
“凌儿,怎么了?怎么流泪了?”
‘没事,只是风迷了眼睛。’我打着手势,顺便偏开了他欲抚上的我的脸。他看我半晌,似是不信,我又安静的笑笑,他才看着宫女合上了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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