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都好笑,本来是人质现在成了使者。本来是将军,现在成了人质。
不过短短几日,境况瞬息万变。
另玉锦云万分没想到的是,东越竟然真的退兵了。
当她和连胤阳将将到达一天,东越三十万大军竟毫不迟疑的开拔了。
这倒真是她意想不到的,这样的守信几乎令人不敢相信。
原来,她竟然这么重要吗?
也难怪,她那样人质的待遇实在是太好了些。
原来,囚徒竟是可以不坐囚车的。原来,囚徒竟然可以点菜的。
原来,囚徒竟然是可以高床暖枕的。
玉锦云舒服的伸了懒腰,马车极大足可容纳很多人。
车中点着好几个炭盆熏得暖烘烘的。
座位上铺着极柔软的坐垫,让人一坐下去几乎像陷进了云堆般不想起来。
面前紫檀雕花矮几上茶点无不精致。
这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如果可以忽略马车里的人的话。
连胤川靠在车壁上假寐,骨节均匀的玉白手指有一下每一下敲击着桌面。
他并没有睁开眼睛,玉锦云却觉得自己时时刻刻都在他的注视之下无所遁形。
她轻轻掀开车帘。
清冷的空气迎面扑来,叫她的脑子更加清醒。
外面三十万大军行进的声音是巨大不容人忽视的。
她不过刚刚掀开车帘,连胤阳手中长戟便不客气地向他撩了过来。
她却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已经吓呆了不会反应,竟一动不动。
眼看着长戟锋利的戟尖已到了她咽喉,那森冷的寒气已渗透肌肤叫她瞬间便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腰间却是一紧,随即便撞上身后一堵宽厚结实的墙。
头顶却是一个温暖动听的声音缓缓说道:“凤翎第一男宠,果然不同。”
随即,连胤川温热的气息便尽数喷洒在玉锦云脖颈裸露的肌肤上,深深一吸。
口中却低低呢喃道:“真香,淡雅如兰。令人心醉。”
玉锦云脸色瞬间就黑了,这个人他们真的不熟,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偏那人毫无自觉又好似沉醉其中,手上的力道并未撤去,反而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轻轻厮磨。
玉锦云身体顷刻间僵直,不过瞬间便又放松下来。嘻嘻笑道
“五殿下是也想跟锦云断断吗?也无不可,以后在东越全仗五殿下照看。”
声音甜的发腻,配上她本就如清泉相击般的声音,一时间只觉得骨头都酥了半边。
连胤川却是骤然将她推了出去,人又懒懒的靠回车壁上去了。
玉锦云粉润的菱唇微微一倔,低柔的道:“五殿下怎的又突然如此绝情?”
连胤川看她一眼,微微笑道:“马车虽然舒适,我也不介意在这里要了你,怎奈外面人却是太多,总要给你留些脸面。晚上,你可以来侍寝。”
玉锦云笑容却僵了,这个人不是温润如暖阳吗?这个人颇有上古遗风吗?怎么说话这么无耻。
虽然她知道,他说的当然不是真话,但那样的话怎么听着都不会让人舒服。
“停车。”她骤然低喝。
连胤川却是不发一言,只用一双长挑的凤眸含笑地注视着她。
“人有三急。”
“真巧,我也是。”
“……”
“五殿下,我是男的。”
“真巧,我也是。”
“……。”
连胤川仍是含着那样温润的笑,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五殿下喜好真特别,锦云却没有兴趣叫人家观看放水。五殿下身份尊贵,尽管先请,锦云愿替殿下摇旗呐喊招呼兄弟们一起来看。”
“……。”
玉锦云终于如愿看到连胤川唇角完美的笑意出现了一丝裂痕。
“五殿下如果不急,请允许锦云先行。”
在他发呆的瞬间,人已经滑到了马车边缘,车门触手而开。
不过她却也不敢贸然下车,开玩笑掀个帘子就好悬没被人给戳死,冷不丁蹦出去还不得被捅成马蜂窝。
却听得身后有人淡淡地道:“让她出去。”
等的就是这一句,玉锦云再不迟疑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自由的空气真好,玉锦云双眸不由微微眯了起来。
突听得身后人声音似有似无:“别浪费力气,你逃不掉。我虽然不喜欢麻烦却是不惧的。”
玉锦云蓦然回首,恰看到一个弧度完美的下颚,一张微微上翘的薄唇。
那样的笑和平时并没什么不同,却叫她一阵心悸,有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
直觉上,那样的笑容叫她心寒。明明温润却极其凉薄,仿佛在他面前再没了活物。
她不由得一阵恍惚,再去看时,眼前还是那淡淡地笑脸。
连胤川低声道:“锦华公子?你看到好看的男人就走不动吗?我东越军民可没有那样的无耻之徒。”
他声音很小,却刚刚好叫她身边整整一小队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不由打了个寒颤,这家伙,变脸跟翻书一样。
叫她的神经瞬间如临大敌,却怎么都不明白本来不甚熟悉的两个人,怎么就叫她没来由的觉得紧张。下意识的想离开,绝不能落在这家伙手里。
脚下的速度却是加快了,有了连胤川的吩咐,再没人拦他。
众人鄙夷的神情中,她那甜美的笑颜瞬间成了最有利的武器,成了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疫。
没人敢看她,更没有阻拦她,似乎看她一眼就成了传言中荒淫无耻的下贱人一般,更不要说碰她一下。
这下倒了给了玉锦云极大的便利,数十万大军竟成了无人之境。
连胤川说那样的话,不过是为了给她羞辱。万没想到这个人脸皮竟然这样厚,不快去快回,反倒到处招蜂引蝶毫无自觉,造成了这样的局面,不晓得知道后会不会呕的吐血。
玉锦云当然知道机会难得,一边抛着媚眼,一边向道边密林中扎去。
那家伙太危险了,万不能叫她掌握了行踪。
跑不掉也要跑。
她现在无比痛恨幽冥阁主,如果不是那该死的封脉针,这些普通的士兵哪能困住她?
还好,树林就在眼前。那样密的林子想要找一个人恐怕不是容易的事情。
她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竟没有人追来?怎么会没有人追来?
连胤川不像是那样的愚蠢?这么笃定她跑不了吗?
管他那么多,先跑了再说。
她纤细的身影如白狐般灵活,毫不犹豫的一头扎进了林子。
“五哥,”连胤阳在车窗外轻轻地道:“她进了林子。”
“恩。”
“不追吗?”
“不必。”
“万一跑了呢?”
“跑不了。”
连胤阳无语了,从始至终连胤川都没露过面,更没有着急。
五哥失踪那么些日子去了哪他不知道,他却知道三哥死的万分蹊跷。
他本以为是玉锦云的设计,但五哥来的实在是太巧了些,想不叫人怀疑都不行。
直觉的,五哥变了,不再是以前那温润内敛的五哥。虽然样子习惯还一如从前,他却总觉得五哥身上淡淡地嗜杀之气连他都心惊。
他宁愿相信三哥是死在玉锦云手里,五哥还是以前如阳光般温暖,关心他爱护他的五哥。
冬季冷冽的空气中,飘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腥气。
那样的腥气本就极淡,在凌冽的风中就更加没有了痕迹。
偏偏却叫连胤川闻到了,之后微和的双眸豁然睁开,瞬间亮的吓人。
那样的气味他太熟悉了,血的味道。
长期浸淫着鲜血和嗜杀的野兽齿爪的味道。
他掀开车帘向外看去,玉锦云消失的方向。
树林并不十分茂密,又是在这样清冷的冬季。刚刚还降了一场雪,大雪封山,哪里来的野兽?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却渐渐变了。
连胤阳只看到一片滟涟的紫色,连胤川颀长的身影已向着玉锦云消失的方向激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