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粟倚栏而立,神色略显黯然。
虽为贵妃,荣妃却依旧身着素色襦裙,妆容精致却不显艳丽。
身边也只有两个贴身的宫女,步履优雅,缓缓而来。
“姐姐。”荣妃笑着俯身行礼,举手投足,谦卑有礼。
“妹妹近来气色越发的好了。”火粟微微抿唇,视线掠过荣妃,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那也得多谢姐姐,荣儿又岂敢忘记姐姐的恩德?”荣妃语气真挚,一双水眸水雾氤氲。
火粟将宫女手中的鱼饲料一把抓起,洒入池中,引得池中锦鲤争相抢食。
拍了拍手,火粟转身离去。
“姐姐……”荣妃莲步轻移,追了两步,喃喃两声,不在往前追去。只是静默的立在原地,轻咬下唇,似有所思。
林雅馨已死,晨雨不知去向。
北御翎明面上关心着,又送来十来个容貌秀丽的宫女。
而火粟却连她们的名字都记不住。
两名宫女垂首随着火粟的步子往前走着。其中一名宫女终是忍不住抬起了头,迟疑的往前跨了一小步,离火粟近了些,问道“皇后娘娘,对皇上难道真的没有一丝感情吗?”
火粟驻足,眼帘低垂,凝思片刻,虽是斥责,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以后这种话不能再说了。”
并非是她没有感情,而是她不能有感情。
当火粟正要迈开步子时,一道从天而降的人影直直的挡在了火粟面前。
“是你啊?”赫连烷从房顶上一跃而下,笑着跟火粟打招呼。
火粟斜睨了一眼赫连烷刚才躺的房顶,问道“原来北夷的王子都是喜欢在房顶上休息?”
“呃……”赫连烷语塞,笑着挠了挠头,绕着火粟走了两圈,疑惑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于火粟身份,赫连烷早已猜到了一二。
“赫连王子,她便是我北国的皇后,南国的凝月公主。”火粟身后的宫女垂首替火粟答道。
赫连烷一脸惊异,竟是忘了身份差距,指着火粟惊叫道“原来你就是凝月公主?!”
火粟轻笑,反问道“难道赫连王子也听说过?”
“你凝月公主的大名谁敢说没听过?”赫连烷一脸高深的笑意,凝视着火粟,唇角微扬。虽不似北御翎的邪肆,却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凝月还真是惶恐。”火粟收回笑意,顿了片刻道“凝月还有事,也不方便在打扰赫连王子了。”说罢,便欲转身离去。
赫连烷本就是北夷之人,更是北夷的王子,平日不羁惯了,当下一把抓住了火粟的手腕,止住了火粟的步子。
火粟垂眸凝视着赫连烷的手,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抬眸,疑惑的眼神询问着赫连烷。
赫连烷自知不妥,急忙松了手,道歉道“是赫连做的不妥,不过想请皇后娘娘喝一杯罢了,不知道皇后娘娘会不会给赫连这个面子?”
“赫连王子,请。”火粟轻笑,摊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欢谈着,火粟虽是一路笑着,笑意从未及眼底。
宫女摆好了点心,各式的精致点心摊在圆形石桌上,两人对立而坐。
“赫连王子应该是很少能吃到北国的点心的,今日自然是应该多吃点了。”说着,夹了一块淡绿色绿豆糕到赫连烷面前的小碟子里。
将绿豆糕喂进嘴里,赫连烷笑的异常满足“糕点味道极好,又是美人相赠,好,很好。”
火粟似笑非笑,举起面前的白玉瓷杯,送至唇边,轻抿一小口茶水入嘴。
北有北夷,南存南漠。
北御翎、南宫熙两人却都宁愿选择以和为贵,仔细想来,两人在性格上总还是有一丝相似的。
“对了,皇后娘娘,听说前些日子赫连求北王处死的宫女是皇后宫中的?”赫连烷一口气喝干杯中的茶,提着茶壶,一边替自己倒着茶,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嗯。”火粟则更是漫不经心。
“皇后娘娘竟这般淡然?”赫连烷语气中平添一丝笑意。
“国有国法,难道赫连王子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火粟抬眸凝视着赫连烷,明亮的双眸中带着逼人的凌厉。
赫连烷一怔,险些拜倒在那双寒意朦胧的美眸之下。
收回自己杂乱的思绪,赫连烷双手举杯,对着火粟豪爽的道“今日赫连也不过是想当面给皇后娘娘道个歉而已。”
火粟垂眸,端起面前的茶杯,两人碰了碰杯,火粟仰首,杯中茶水尽数落入嘴中,茶水微涩。
“爱妃,饮茶应当慢慢品。”邪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右手被一只大掌紧紧包裹,带茧的掌心却没有一丝温度。
火粟侧眸,入眼便是那一朵异常妖冶的红梅,凌寒而倚。
北御翎挨着火粟身边的石凳坐下,目光掠过桌上的茶水,笑了笑,对身后的宫人吩咐道“换酒。”
“是。”宫人应声而退。
湖水微颤,凉亭之中欢声笑语。那一日,北御翎与赫连烷喝的酣畅淋漓,恰似知己重逢般。
而当两人背道而行的一瞬间,却各自散去了一脸的欢笑,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
夜幕降临,没有星星的夜晚如同一块巨大的黑幕,遮挡了人们的视线。
宫灯渐渐落下,唯有凤仪宫中,暖黄灯光亮如白昼。
偌大的大厅,只有两人薄弱的呼吸声,似有若无。
北御翎斜倚在软塌之上,青丝流散,衣衫微乱,胸前酒渍未干,右手举着酒壶,送至唇边,却未曾入嘴,尽数洒在了衣衫之上。
火粟颔首站在北御翎面前,不言不语,被眼睑遮去的双眸,让人猜不透她此时所想。
视线掠过火粟,北御翎唇边笑意愈发浓烈。
啪~的一声,北御翎手中酒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至地面,酒壶碎在地面,砸成无数个碎片,酒液弄湿了地面。
突然被遏制的手腕,火粟猝不及防,被北御翎环着腰身压在了身下。
近在咫尺的距离。
北御翎妖冶的双眸带着邪笑仔细打量着身下的人,笑容愈发动人。
“红颜祸水。”良久,北御翎从嘴间缓缓吐出。
火粟蹙眉看着身上的北御翎,回过神,便去推北御翎的身子,无奈却被北御翎越压越紧。
“起来!你是准备压死我?”火粟蹙眉低吼,目光阴狠的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北御翎不怒反笑,捏了捏火粟白皙的脸蛋,笑眯眯的道“本王的爱妃终于生气了。”
“FUCK!”火粟气急。
无奈火粟越气,北御翎便越高兴。
“火粟?”
火粟微怔。
北御翎不在笑了,妖冶的脸庞失去了原有邪气,一脸疲累,静静地埋在火粟颈间。
“你要拿的东西已经拿到了,为什么还不走?”
“……”
“本王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
“……”
“为什么还不走?”
火粟沉默片刻,任由北御翎埋在自己颈间。双眼呆滞的望着房梁,良久,喃喃开口“我还没有拿到我要的东西。”
北御翎忽的坐起,从怀中掏出两张褶皱泛黄的纸张。
火粟从北御翎的指尖缝隙看到了纸上墨染的字迹。
明德皇袁弋,膝下共九子。大儿子,袁英……
北御翎将纸张裹好,递到火粟面前,淡然道“你走吧。”
火粟睫翼微颤,一时间竟是望了如何反应。
两人对恃,北御翎摊在火粟面前的手,似乎被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