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仿佛回到了乐于绯心的前生，幽闭的岁月，点点滴滴布满了她的心扉，闲来无事取来一琴，断断续续弹到了半夜，睡意朦胧后，方才歇息。
指头破血，一触即痛，宫女们都躲躲的远远的，不敢接近，唯唯诺诺的模样，只有贴身宫女方诺上前仔仔细细处理伤口，柔声道：“娘娘，方才陛下来时瞧您正弹琴，就折了回去。”
敷衍的‘嗯’一声，方诺见神情淡淡，便轻声道：“陛下去了娇鸾殿。”
她这是什么意思？舒婷暗自想了想，问：“你曾在哪里当差？”
“一直在淑媛殿。有时候其他殿里的人手不够也会过去帮忙，在宫中四处走动。”
方诺气质韵味不似一个十七八岁的宫女，一举手，一抬足都有一个安静之气。舒婷便不再言语，等方诺安置了琴，收拾好一切后，方道：“我喜静，没事不要来烦我。”
“是。”方诺带着一行人离开。
殿内暖烘烘的，可舒婷依然觉得冷的离开，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发慌，发堵，发惧，一股股暖流滑下脸庞。
“娘娘。”方诺站在帷幕后，轻轻唤一声：“公子爷有话让奴婢转告您。”
公子爷？心一突，舒婷胡乱摸一把泪水，哑着嗓子道：“进来吧。”
“娘娘，公子爷让奴婢转告您，我们不妨将计就计，让孤独家不亡也败。”原来如此，难怪方诺有这样的气韵，她是大哥在朝中布下的眼线。
“你入宫多少年了？”舒婷神色淡淡。
“六年，奴婢十二岁的时候就入宫了。”方诺恭恭敬敬，并没有看到舒婷微微变色的脸色，只见舒婷怔怔望着桌上火烛，方诺不知她在想什么，神情非常的难过和复杂。
哽咽的话在咽喉，舒婷疲惫的挥挥手让方诺退下，算算时间尚早，忍不住存在一丝希望的问：“公输大人在么？”
“国子学公输文？公输大人么？”方诺轻声道：“刚回宫。”
回答她的是舒婷的摆手，方诺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一眼，带着狐疑转身离开。
六年前……六年前……那个时候还没有相遇时候，大哥就安插了眼线？他的目的，何其的显而易见？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现在细细回想，总觉得当年似有一根线牵着自己，由着旁人捏圆搓扁，那时候，还以为自己刚出宫时的错觉呢，现在看来，只怕是，她这位大哥早已找到了她掩饰的身份。
尤其是瑓儿入宫那次，她更是疑惑更深，董文公这样的人，怎会莫名其妙的带一个孩童入宫？就算是个商人，只手遮天是大忌，可他延伸入朝廷的手段来看……
舒婷哭笑不得，心里绞痛的厉害，支撑着浑浑噩噩的脑袋，她摇摇晃晃的起身朝卧榻走去，胡乱扯下外袍，却怎么也扯不下来，最后气得哭了出来，干脆直接扑到在被褥见苦得撕心裂肺。
朱篙对淑媛殿的宫女们打个手势，命他们噤声，宫女们悄悄退了出去。
舒婷一举一动皆看在眼底，直至她哭得直打嗝儿，他轻叹：“我终究老了，不在有年轻时的那股劲儿了。”年轻时，或许会知道上前如何安慰，现在，也不知如何安慰。
他的周遭都是乖顺的女子，不用他多费心，不用他放太多心，也不用他留意太多，以至于绝情时毫无保留的狠心。尤其是孤独念青，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省下了不少麻烦，这也是孤独家为何崛起备受宠爱的原因之一：孤独家身份的皇后，能够压朱太多的人。
看着舒婷怔怔的看着他，猜测他来了多久，模样楚楚可怜，不知怎的，想到她曾经的不断哀求自己的场景，心柔下来。“怎么了？”
舒婷不知朱篙站了多久，暗自庆幸她没有大声怨骂出来，否者，也不知闹出怎样的祸事。看到罪魁祸首安静的伫立不远，舒婷赌气的擦擦脸，沉声道：“没事，想瑓儿。”
“董文公负荆请罪来了，说瑓儿让人绑架了去。”朱篙的脸色阴郁的神情让舒婷心情舒畅，吸吸鼻子道：“那陛下打算如何办？瑓儿……”
有些话，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恰巧的时间，恰当的时机，董文公猜测出来的事情，她猜测出来的事情，朱篙难道猜不到？
“他是朕的皇子，朕知道如何做。”朱篙脸色不悦。
舒婷面色平静，心中冷笑，若瑓儿出了什么事，她就要和孤独家鱼死网破。反正她死过一次的人，不怕再死一次；反正入宫，她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得宠与否得看陛下，她也不想去奉承眼前这个男人，更不想用脸蛋换回他的心，彼此，都难堪和尴尬。
“寻找瑓儿的事，朕交给大冠侯，也算是将功赎罪。”朱篙研判舒婷的神情，舒婷也不避，道：“也好，有大冠侯帮助，瑓儿一定会早些回来的。”
轩文殿，朱篙一面批阅奏折，一面若有所思道：“李福，你说朕是不是老了？”
李福一愣，道：“陛下正值壮年，怎会老呢？”的确，朱篙才四十岁左右，怎会老呢？除了更多的威仪和沉稳外，他不曾改变一丝。
“人都是会老的，绯心，到丝毫不变呢，看似比朕年轻十多岁呢。”朱篙淡淡一笑，再次埋头默不作声的批阅奏折，弄得李福眨眨眼，不明朱篙的意思，他不曾见过乐于绯心年轻时候的样子，但的确不像是个三十五岁年纪的女子。
深夜，舒婷睡得很不踏实，辗转反侧许久之后，才渐渐进入梦乡，忽听悉悉索索的声音，撑起身就见宫女们正伺候他更衣，他道：“吵醒你了。”
“你、你！”舒婷身子一缩，一身雪白的中衣裤赫然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掀被钻进来，舒婷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头一夜他就——
“睡吧。”看看沙漏，这么晚了？舒婷瞧他疲惫，闷闷的转身背对他，心凉不已。卧榻也不知怎么，就比平日还要小，舒婷往里面挪了挪，贴着墙，睁大眼睛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最后，终于忍不住了，霍然起身：“陛下，你到底想要如何？”
朱篙的睡意全无，轻轻蹙眉：“白日在争论如何？眼下朕困的厉害。”
舒婷缄默，离早朝没有几个时辰了，想了想，再此噗通倒去睡觉，贴着墙，似壁虎那般。朱篙却醒着，阖眼想着，他到底如何？来这个地方睡觉，何其正常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