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洞房花烛 阅读至0%

第95章 洞房花烛

书名:玲珑镯之宜其室家 作者:佐佐夏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3:07
    龙凤花烛高照,晕出一室的流光溢彩。我悠悠睁开刚刚小憩而合上的双眼,隔着未掀的喜帕,只依稀看见房间里摆设的轮廓。
    从早到晚,新娘竟然被落在新房里一整天。早上,喜帕未掀时,祈阳已经挥袖而去。而我,也已经不知在靠在这床边跟周公下了多少盘棋。
    除了自己的呼吸之外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我眨了眨眼,微微仰头才见到床边立着一个人影,如同鬼魅一般没有一点声息。
    我淡淡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回太子妃,”那人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淡明如水,“刚到三更。”
    太子妃?眉头微微一皱,莫名地有些不悦生气,抬手便抓向盖头,手上却突地一紧,却并不疼,温柔的力道恰到好处,“太子妃,请等殿下回来。”柔软的声音,让人心神安定。
    我抬起的手没有要放下的意思,只轻轻转头道:“我饿了,要吃东西。”
    “太子妃,”女子轻轻开口,声音婉约,“规矩不能坏。”
    规矩?我趁她说话的当口,猛地伸出另一只手,迅速掀开置于头上的喜帕。
    被封闭许久的双眼终于重见光明,我深深吸了口气,抬眸对上眼前女子有些吃惊的神色:“规矩,也是人定的。”
    身边女子张了张嘴,但见喜帕已掀,也只好悄然不言。
    哒哒的脚步声轻轻响起,从隔了屏风的外室传来,一个扎着圆髻的女子捧着一盘点心瓜果进来,看到我已经扯了喜帕站了起来,不由愣住:“太……太子妃……你怎么……”
    我一言不发地跨步上前,径直从她手中的盘中取了一个密枣放到嘴里:“我饿了。”
    笑话,我又不是圣人,被喜帕关了一整天,怎么能不饿?
    “你们叫什么名字?”我在桌边轻轻坐下,一点一点地补给自己几近萎缩的胃。
    “……”圆髻女子睁了睁眼,俏声回答,“奴婢叫凉苏。”声音软淡有宜。
    “凉苏?”我反复嚼了一下,将这个名字记住,再转头过去,看向一直静静站在金玉流苏披散绕着的床榻旁的女子,“你呢?”
    女子恭敬低首,礼仪做得分寸不少:“奴婢冷暖。”
    “冷暖……”我喃喃念了一下,不由有些疑惑,“好奇怪的名字,一个姓凉,一个姓冷……”
    “太子妃,”冷暖淡笑开口,“丫环,是没有姓氏的,主人喜欢取什么名字,就取什么名字。”
    淡笑过后便是一阵沉默,片刻渐渐又感觉洞房的气氛压抑起来。
    我轻扫了这新房一眼,真是华贵呢……珍贵桐木做的摆设,金玉制成的宽大流苏床榻,晕在淡淡烛光中,越显华丽,我思绪一顿,不由低笑一声,难道,这便是天下女子争坐这个位置的原因吗?
    头上的凤冠压得头有些疼,我站起身来,走到流苏床边的红桐木梳妆台上,略过台边上有条不紊摆着的凤冠首饰,对镜就要脱下头上的玉凤冠。
    “太子妃!”冷暖与凉苏不由得惊呼,冲上来制住我的动作。
    “刚好,”我淡淡出声,看着铜镜中抹了胭脂的自己的脸,“帮我把这些东西给下了。”
    “太子妃,这不合礼数,太子殿下还没过来——”
    “他来不来是他的事,”我冷声开口,拿过一张丝帕擦掉唇上的胭脂,“你们既然叫我太子妃,就该听我的。”
    “这……”两个丫头有些怯怯地低头,“太子妃,您饶了我们吧,掀了喜帕,已是不合礼数,若是再去了凤冠,奴婢一定会被责罚的。”
    我的手指在发旁定住,对啊,我怎么又忘了,这是在太子府,不是在凤萧声,这里,是有规矩的,我能不守,可是这些下人丫环,能不守吗?罪过下来,虽不会至我,但是这些丫头……
    我无奈叹了一口气,懒懒地扭了扭脖子:“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们了。”我转身走向窗边,掠过窗外千回百绕的回廊,轻闭眼感受着春日的晚风从窗外拂来,驱散心头有些许郁闷。
    这里是都城,不是邰州,是太子府,不是安府,这里,没有我熟悉的人,只有我自己,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低头下去,看着自己身上的华丽衣饰,再伸手,触上头顶的凤冠,全身上下,没有一样不在提醒我,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一身皆轻的夏宜家夏姑娘了。
    耳旁,突然响起一声犬吠,几乎细不可闻,差点让我以为是自己在幻听。
    凉苏有些疑惑地转身过去要关窗:“这是怎么回事?府中怎么时候养有这些畜牲?”
    不对!心里突地一瑟缩,我推开凉苏要关窗的手,俯在窗台边高声喊:“云犬,是不是你?”
    犬吠声暂停,转而又变得轻快起来,眨眼间云犬便如一团白球缩到了我怀里。
    “云犬……”我思绪一顿,心头莫名地泛过一丝恐慌,不对,我出府之前,将云犬交给了星火。星火一向认真而不负使命,大多都会听我的话才是,怎么这会,云犬会独自到了这里?
    莫不是——脚步已经先想法一步朝向房门,安府,出事了?
    “太子妃?!”冷暖见我有了行动,先一步追了上来,“您要去哪?”
    我没有心思回答,怀里抱着云犬急急穿过屏风,走向那紧闭的房门,伸手打开,迎进新房之外的氤氲璃琉灯下。
    浩瀚天空中,偶尔有一道星光闪过,太子府长廊庭院,千回百绕,绵延至视线不及处。林庭春径迤逦着繁花余香,泛在夜色之中越显静谧。
    “冷暖——”我转身过去,盯着身后紧跟着的丫头,“尽快出府,要从哪走?”再看了看四周的灯火通明,又补了一句,“从哪里走,才能不被人撞见?”
    “太子妃……”冷暖有些惊慌地开口,“您要出府?”
    我没有丝毫迟疑地点头:“冷暖,我得尽快——”
    “你要尽快去哪?”
    身后,一道阴沉而威严的声音直射而来,逼得脖颈生寒。
    我转头过去,恰恰看到皇帝一脸不悦地站定,身后跟着的,是已经将喜服换成黑龙玄袍的祈阳。
    “皇上,殿下!”冷暖惊恐地跪下,“奴婢——”
    祈阳淡淡瞄她一眼,冷声命令:“退下——”
    冷暖迟疑一下,微偏头丢给我一个担心的眼神,才听令起身,转头向着原路去了。
    “丫头……”皇上浓眉挑高,有些愠怒地看我,“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竟敢如此没有分寸地乱来。”
    “皇上——”我咬了咬牙,垂首跪下,俯身叩首,“皇上,你答应过宜家,大婚之后,依然还是凤萧声的主人,依然还是安府的夏宜家,您不会关心我与凤萧声之间的联系到何种境界。”抿了抿唇,我努力不去看祈阳冷寂而阴沉的神色,只抬头看着皇帝不悦的脸孔,“皇上,安府恐怕出事了……宜家要回去。”
    “出事了?”天子龙目微沉,视线一转落在我怀中的云犬身上,“云犬,果然如同当年一样忠心为主,对皇后如此,对你也如此。”
    “皇上——”
    “回去!”
    希望打破,我心里一沉,怔怔叫道:“皇上,您不能——”
    “安府的事,朕会让广泓王爷去处理,”皇帝淡淡出声,“安国夫人身居安府,朕会派御林军去。安府的事,今晚你就不要操心了。”
    “皇上——”
    “宜家丫头……”皇上虚起双目,灼灼逼视,“你应该改口了……”
    改口?改什么口?我怔然抬头,恰恰撞上祈阳那幅看不出情绪的冷寂表情,恍惚间,憣然清醒过来,咬着已经没了胭脂之色的唇瓣,闷闷出声:“父皇,请您允儿媳这一次——”
    身边的尘土突然轻扬一角,脑后一疼,喉间再也发不出只言片言。
    祈阳将我跪着的身子从地上拉起,冷视我一眼,再转头对着皇帝道:“父皇,夜深了,还请您先回宫。”
    皇上怔了怔,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突然会点了我的穴道,眉目敛了敛,再淡然出声:“祈阳,父皇的心思,你可真心了解?”
    “了解,”祈阳淡定回答,依旧是听不出一丝情绪的语气。
    皇帝悠悠叹了叹气:“罢了,朕出出来久了,也该回宫歇息了。”摆了摆头,方宇从暗处出现,拿了一件宽大披风拾阶而上。皇帝任方宇将披风披上自己肩头,视线一转,再落到我身上:“丫头,不要再问为什么。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朕的用心的。”说完,在方宇的搀扶下渐行渐远,消失在繁花绿丛中。
    “祈阳……”开不了口,我便以眼神狠狠瞪他,示意他把我的穴道解开。
    祈阳冷冷瞄我一眼,伸手一捞打横抱起我,驾轻就熟地踏过那刚刚差点把我绕晕的回廊,不出半瞬便已回到新房之中。
    冷暖与凉苏见祈阳回来,赶紧起身行礼:“主子——”
    祈阳将我往床边一丢,将云犬从我手中抱起交给冷暖,再伸手解开我的穴道,动作之中不带任何感情,冷声吩咐凉苏:“替太子妃卸冠。”
    凉苏见祈阳一脸怒色,忙过来帮我卸了头上凤冠,去了珠钗宝髻,就连着半弧缀也被去了放至一旁,让一头青丝散在肩头。
    “不劳太子殿下费心。”我冷声开口,抬头便要起身,视线却在划过镜中的景象时,惊得失神。
    我瞬也不瞬地盯住铜镜中那张熟悉脸孔上的某个地方,然后,指尖轻轻抬起,抚上眉心那朵无一丝收敛而怒放盛开的银兰,沿着花瓣边缘划弧而下,细细抚过一分一寸。
    凉苏一手挽起我的发,抬头见我呆滞的神色,脸上泛过一丝不安:“太子妃……”
    银……银兰……我的指尖定在额间,整个人瞬间石化。
    原来早上在安府里,林嬷嬷手中拿的那针,是为了刺这样一朵银兰,初刺之时不能呈现,几个时辰之后,银粉入肤,呈妆点花纹。刚刚戴着凤冠,流苏长掩至额,我竟没有发现这个变化。
    “太子妃……”凉苏见我仍是一脸呆怔,一时竟不知是动还是不动。
    “下去——”祈阳大步过来,开口遣退身边丫环。
    “主子……”凉苏诧异开口,“照规矩,还得饮合卺酒……”
    祈阳动也不动,淡扫一眼便将她话逼了下去:“下去——”
    冷暖与凉苏只得无奈退开,随着一声房门轻响,偌大新房,就只剩下我与祈阳两人。
    我蹭地一下站起,目色灼灼盯着他,指尖定在额间:“这算什么?是我属于你的标记吗?”
    祈阳冷眉一抬,削薄唇中吐出七字:“不过是一朵花钿。”
    “花钿?”我冷冷笑着,“你见过有哪个女子会有一个永生不能去除的花钿印记?”我在药材方面并不是一窃不通,早晨是我太过心不在焉,才没注意这一细节。而现在,看这银兰的色泽,明显就是从侵璃花中提取出的汁液,侵肤入骨,一辈子也再不能褪掉。
    我嘴角一扬,随着低首福身的动作,勾出嘲讽的笑:“但是殿下,我今夜,非走不可。”我绕过他,朝着房门迈去。
    祈阳冷视我一眼,如冰凌般直射人心,绝峰雾散,长臂揽来——
    我嘴角笑意未变,袖底却闪过一道银茫。突然,腕上一痛,被一只大掌紧紧制住,从背后袭来的力道,将我推入床帷。
    瞬间的天旋地转,眼前便只有芙蓉帐暖,流光溢彩龙凤花烛,红锦着身,缠绕于心。
    祈阳抬起右手,指缝间上赫然立着一根细细银针,他目色漠然地看我:“你竟敢对我下手。”在些昏暗的视野里,他面如修罗,眼里的怒意汹涌澎湃。
    “你……”走到此时,我真心知道什么叫惊恐。我挪动着一步一步退到墙边,瞪着眼睛直直看着眼前这个渐渐靠近的男人,“祈阳,你……不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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