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一缕瘦弱月光，缓步而行。肩上的阿蛮似乎也感受到了由他身上散发出的孤寂味道。乖乖的蹲在他肩头，一声不出。白玉似的双眼紧盯着一步步靠近的朱漆宫门。那里是它的家，它的归宿。
这宫门在九煞面前却似有万丈高，怎样进去，九煞不知。
守门的禁卫远远就见缓缓走近一个人，待他走出宫墙的阴影才瞧见九煞的铁面。禁卫全副戒备，看他有何异动。
随着九煞慢慢靠近，禁卫也看清了他肩上的阿蛮，这才放松下来，他们知道能让阿蛮亲近的必定是皇上的人。几双眼睛都看着九煞缓步而行，清晰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一声声都踩在九煞的心上。
他的思绪也随之飘散到了童年时，一回到那里，九煞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人长大了，无忧无虑的生活便一去不复还。除非死，否则再难拥有。
“吱嘎嘎。”宫门开了条缝。这一声惊的九煞微微酸楚的心起伏几次才归位。
一个小太监应声而出，看见九煞哈着腰快步跑了过来。
还未等到切近，一叠声的轻唤，“九皇子，九皇子。”
听到这三个字，九煞眉头紧皱，可有铁面，小太监看不到九煞的表情。待他跑到九煞近前，深施一礼，“九皇子，您可回来了，皇上正等的心焦呐。”
九煞依旧不出声，倒是阿蛮听了扑腾几下翅膀，“咕咕”几声。
小太监见九煞不说话，忙讨好道，“九皇子，随奴才进去可好？”
九煞迈步便往宫门里去，无视守门的禁卫。小太监掏出令牌朝禁卫晃了晃，随他而入。
九煞熟门熟路直奔从昔宫。李中正在宫门外候着，见影影绰绰两个人影朝这边来了，乐的赶紧着小太监往里边回禀，他拾级而下迎上前去。
“九皇子，老奴给您请安了。”说着便要跪拜。
九煞赶忙双手扶住李中，托他起身，“李公公，你可折煞我了。”
“九皇子……，您在外受苦了……老奴……”李中有点哽咽，不时轻拭眼角。
“主上……他……”
“皇上想您，头先还有些咳，奴才劝皇上早些歇息，可皇上就是不肯，说要等着您回来。”李中一口气说完，偷眼观瞧到九煞嘴角牵动几下，又说道，“皇上这几日茶饭不思，清减不少……”
九煞不想再听下去，一摆手打断李中，“劳烦公公带我去见主上。”
李中又擦了擦眼角，带九煞进到宣室殿。
连信刚得了信儿，高兴的不行，一扫方才的疲态。整了整衣衫发冠，负手而立。想了想又坐回到摇椅上，再理理袍袖。耳边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紧接着，“吱呀”一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四目相对却无言。
阿蛮从九煞肩上飞到连信腿上，“咕咕”几声，似是在说它幸不辱命。连信满意的摸摸它的小脑袋，从桌上的小碟里拿了颗碧玺喂到它嘴里。
阿蛮一口衔住，吃的津津有味。
九煞稳稳心神，跪到连信近前，“主上，九煞此次有负圣恩，请主上责罚。”
连信赶忙把阿蛮放到一边，想起身扶起九煞，柔声说道，“快起来，快起来，让朕瞧瞧。”还未接触到九煞，他便连连跪退了几步，再次俯身叩头，“请主上责罚。”
连信轻叹一声，坐回到椅中，“起来回话。”言语中多加了几丝帝王之气。
九煞似是卸下了心中大石，身上轻快不少，“谢主上。”说完才恭谨起身，站到一旁。
“跟朕说说详情。”
九煞躬身将跟青鸾打斗的种种细节复述一遍，连信越听面色越凝重。
待九煞说到青鸾能幻化出麻雀时，连信轻声呢喃道，“麻雀？”苦笑一声，天命人果然没说错。
九煞没听清连信说的什么，“主上？”
连信摆摆手，“朕知道了，朕并没有怪你。”
略一沉吟，又说道，“天命人所言非虚，看来一切冥冥中自有注定，岂是你我能够干涉的？听天由命罢了。”
“主上，不如属下多带几个高手再去御珐，这次只是轻敌而已。”九煞自信满满，他不信还能对付不了一个丫头。
连信长叹一声，“算了，逆天而行必遭天谴。”说着站起身背对着九煞负手而立，眼中的光芒黯淡了许多。
九煞站在他身后，目光死死盯着连信摩挲着的沉香木手串，眨也不眨。
“一路上阿蛮没淘气吧？”连信问道，等了片刻，身背后没有任何声音，又问了一遍“阿蛮没淘气吧？”
九煞这才回过神，“没有。”态度依然恭谨。
连信回转身，兴致勃勃的问道，“沿途可有什么趣事？”
“没有。”
连信喟然长叹，“始终不肯再唤朕一声父皇？”既是问句又肯定的说道。
九煞不言不语，眼眸低垂。
“能不能……能不能取下面具让朕瞧瞧？”连信似是恳求，几年未见也不知他出息成了什么样，是不是跟他娘越来越像？
九煞紧抿着嘴唇，眼眸依旧低垂，缓缓将铁面取下，露出妖艳的一张脸。
连信期待的目光随着九煞取下面具越来越盛，待瞧真切了，慈祥一笑，说道，“你没有一点像朕，就是脾气像。至于样貌，还是像你娘。”
九煞眉头轻皱，忙又将面具戴上。
“主上早些歇息，属下告退。”说完不等连信允许便快步离开。
连信望着九煞离去的背影，心被扯成了片。只剩阿蛮在旁边“咕咕，咕咕。”一阵，似是在安慰连信，让他别太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