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她心里五味杂陈。这次回国,主要是与雅美娱乐合作一部电影。而她则提出合作唯一的要求——电影必须在M市进行拍摄。
她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些什么,五年过去了,尽管当初走得那样决绝,内心深处终究还是放不下那个人......
谁说时间能够治愈一切?在她听来,都是胡扯。
“Villa,Villa,Villa......”
机场内,被保安临时搭建的防护栏内,无数少男少女高举着写着她名字的大幅海报,整齐划一叫她的名字,场面疯狂而热烈。
她从思绪中回神,微笑着朝粉丝们挥手致意。
人群里顿时尖叫连连,呼喊声更加热烈:“Villa,Villa......”
明星就在离自己几米远的距离,粉丝疯狂得直尖叫,拼命朝前挤,想要翻过防护栏,与偶像零距离接触。
虎背熊腰的保安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制止了这边的粉丝,那边的又涌上前来。场面曾一度失控。
在助理和贴身保镖的护送下,林欣快步朝机场出口走去。银色劳斯莱斯的司机看到她们出来,急忙打开车门,一行人坐进车内,汽车飞速朝市区驶去。
“哥,看不出来你也追星呀!”
霍敏薇揶揄地拍了拍身旁失神男子的肩膀。
霍东烨无动于衷,目送着远去的劳斯莱斯,怔怔失神。看不到的心口,痛苦无声的蔓延。
他没有看错,是她回来了。
——与五年前的孤苦无助判若两人,她如今已是炙手可热的超级明星!
五年前,她抛下他执意出国,原来就是为了自己的璀璨的星途!他竟然还以为她有什么苦衷,才不得不离开!如今看来,自己真是愚蠢透顶!
看到霍东烨不为所动,霍敏薇又叫了几声“哥”,他这次终于开口:“妈应该快到了,我们进去吧。”
“哦。”霍敏薇讷讷答道,一眨眼霍东烨已兀自进了机场大厅,她连忙跟了上去。
宽敞的酒店套房内,经纪人兼助理的希姐,煞有介事的摊开记事簿,念叨开来:“12:30参加电影的开机发布会;下午5点是M市的欢迎酒会;晚上8点还有一个电视台的采访节目......”
舒适柔软的沙发上,满头蓬松微卷长发的女子,忽然从时尚杂志上抬起头来,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睁得大大的,声音柔柔的问:“现在几点?”
“9点46分,”希姐有些疑惑,“怎么了?”
“希姐,我想出去一趟,放心,我保证会在12点赶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无意识就走到了这里。林欣拿下墨镜,打量着眼前翠绿幽静的树林。
人真是很奇怪的生物,越是想忘记的记忆,却越清晰的涌上心头——
那时候她被一群女生围住拳脚相加——
有人用脚狠命地踩在她白皙的脸上,迫使她的头死死贴在肮脏的泥土里,她几乎快要窒息。谩骂声夹杂着闷闷的拳打脚踢,身体痉/挛般弯曲着,唇角溢出的鲜血混杂着泥土,将她姣好的面庞弄得狼狈不堪。
“你们看,分明是个丑八怪!这种货色竟然也想勾引明希学长,简直是自取其辱!”
一个高年级女生捏紧她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来,对着她脏乱的面庞左右端详,眼里满是嘲讽鄙夷。
她瞧着女生丑恶的嘴脸,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抹轻蔑的冷笑。
一群被嫉妒冲昏头的可怜虫。
高年级女生被那充满蔑视而倔强的笑容彻底激怒了,对着她的脸狠狠掴了一巴掌。她被扇得两眼直冒星星,脸上顿时腾起一片火烧般的赤红。
狼狈地扑倒在泥土里,嘴角沁出了新的血丝。高年级女生没有给她片刻喘息的机会,用力揪住了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
“竟然敢嘲笑我!姐妹们,给我狠狠揍她!”
又是一轮/暴雨般的拳打脚踢。
她只觉得胃里酸痛难忍,全身每一处关节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嘴里的腥甜越来越浓,眼前渐渐模糊。有一霎那,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去了。
就在她快要痛得晕厥过去时,耳畔响起了浅淡却充满威慑力的男声:“住手。”
她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痛得麻木出现的幻觉,当意识到加诸身上的重击戛然而止,她才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
透过血红色的泪雾,她看到身着休闲服却俊逸无比的男人。
“霍……霍……霍东烨……”
她听到女生因恐惧而颤抖的声音,接着是慌乱逃离的脚步声。
世界忽然静得出奇。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树缝,洒下满地斑驳的星光。
夏日的午后,学校后山的树林里,她从肮脏的泥土里抬起头来,望向靠在不远处树干旁的霍东烨,第一次感觉到命运是如此不可思议。
霍东烨。
她自然听过这个名字——G大传说般的存在。
听闻他生于律师世家,十七岁便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入G大著名的法学系。他智商极高,即使很少来校上课,门门考试也是全校第一,至今无人能超越。一毕业便接手家族律师事务所的case(案件),在业界锋芒毕露,成为律师界最年轻的新星。
尤其是近两年,他开始涉足政治,在政坛上平步青云,听说是此次市长人选中最炙手可热的候选人之一。
她艰难地撑起身体,忍受着全身各处剧烈的痛楚,缓缓站起身来。
“谢谢你。”
她朝他虚弱的微笑,捡起地上早已被踩碎得只剩镜架的眼镜,转身准备离开。
如果说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子,而她就是连灰姑娘也不如的孤女。他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因此,最好不要有交集。
他微有些惊讶,深邃如墨的眼瞳漾起了一丝兴味的笑意。
“等一下。”
她回过头来,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给。”
他的手指纤长白皙,极是好看。叠得整整齐齐的蓝色格子方巾安静地躺在他宽大的掌心。
她像瞧见稀有物品般瞪大了双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了指她的。
“谢谢。”她窘迫地接过方巾,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他温热的掌心,心里激起一阵莫名的悸动。她急忙低了头,用方巾去擦脸上的泥土。
她的动作十分匆忙,在他探究目光的注视下,她的手指在颤抖。
“方巾我会洗干净了再还你。”
她终于抬起头来看他,琥珀色的眼眸纯净美好,倒映着斑驳的树影,如一泓清冽的山涧清泉。
——
脚踩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惊动了她。林欣急忙将墨镜重新戴上,压低了帽檐,闪身就要离开,却被人叫住。
“等一下。”
等一下。同样沉稳清朗的语声,时隔五年,他的声音还是这般好听。
她猛然一震,贝齿紧咬下唇,却没有勇气回头。
“为什么会在这里?”望着她微微颤抖的背影,他百感交集,几乎不能成言。然而说出的话语却生硬而疏离。
“我......我回母校来看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她像被主人当场捉住的小偷,无比窘迫。
“是吗?这里不适合你这位大明星,你快走吧!”他的语气明显带着不悦与愠怒,令她的心猛然抽紧。
“我立刻就走。”像是逃难般,她恨不得立刻从他眼前消失。
此刻她早已失去了面对他的勇气。当初是她先决然离开,她能够感觉到他话语中的恨意。五年了,她以为时间已经模糊了许多记忆,唯独关于他的一切,无法遗忘。
他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她知道。
见她拔腿就走,所有冷酷的伪装顿时抛诸脑后。顾不得什么骄傲的自尊心,霍东烨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将她扳过身来。
“为什么离开了还要回来?为什么偏偏是这里?告诉我,林欣,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的脸涨得通红,无法保持冷静,手的力道似要将她的胳膊捏碎。
林欣鼓起勇气抬头,故作冷淡道:“这里有我的亲人,我为什么不能回来?还有,我到哪里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茶色墨镜下,大大的眼睛里渐渐涌起了泪雾,泄露了她内心的脆弱。
她欠他的,所以不能再让他抱有幻想。要断就断个彻底吧!
他猛然松开了手,不可置信地瞧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林欣冷冷丢下一句话,快步离开。
在擦肩而过的霎那,晶莹的泪珠顺着脸庞悄然滑落,美丽而哀伤。
霍东烨久久站在原地,如一尊完美的艺术雕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转身,神色痛苦地凝视身后的一棵大树。
这是一棵枝叶繁茂的香樟树,褐色树干上被人用刀削出一块空白的区域,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正”字。
字的每一笔都挺拔秀气,一丝不苟,似乎倾注了刻字者所有的心思。一排排的“正”安安静静列在树干上,由于时间太久,字迹上纷纷长出青苔,如果不细看,根本不能发现这些秘密的刻字。
霍东烨忽然从怀里掏出匕首,朝树干胡乱划去,动作狂乱。
带着满腔的愤恚,将无处发泄的压抑和痛苦尽数倾泻到那些刻字上。凌乱的划痕触目惊心,将秀挺的“正”字淹没,掩埋掉时光里思念的秘密。
他终于停止手里的动作,像是所有的力气都已用尽,手一松,匕首无声掉落在泥土里。
仿佛心也跟着碎了。
眼底的痛苦渐渐隐没,他重新恢复冷冽睿智,朝树林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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