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自己在一纸婚书面前妥协,委身嫁与火国君主,终得保国土安宁、百姓康乐。
她看见自己执笔忘字,木然披上嫁衣。钟鼓颂乐于她,是猛击心脏的锤。红烛床欢于她,是割肉饮血的祭奠。
梦中,松芙的心脏,终于不堪粘稠凝滞的黑血负荷,停歇了一秒。松芙这才惊觉已入女妖梦魇,她惊觉,无数美好的记忆已被烧做焦炭。丑恶的梦魇却仍在继续。
她看见自己在灵力尽废的绝境,偶得双修之法,用纵欲欢愉埋葬幽囚侮辱,用仇人灵气强大破败残躯。
她看见那巧笑倩兮的女子,拥有珠帘垂泪的哀伤。浓妆淡抹,求得朱砂脂粉的恶毒。
她看见那娇歌逐软的女子,拥有眸盛星华的空洞。朱颜酡醉,求得唇齿男人香的肮脏。
梦中,松芙在黑暗的深渊里挣扎,她知道这凶恶的黑河不会将自己淹没,同样,也不会让她逃脱。她仍旧扑腾着四肢,挣扎、挣扎。
远麟被腿上松芙的动静惊醒,腿上的人儿已经冷汗浸湿了衣襟,她的胸腔急促起伏,她的眉头紧紧皱起。远麟想起自己做恶梦时的模样。
“穆松芙,醒醒.....”远麟轻拍她的脸说道。松芙的嘴角此时竟流出丝丝黑血来。
远麟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他立刻扶着她疲软的身体坐起,不顾肩上的疼痛,运起内力来输给松芙。
他虽不知道松芙是怎么了,但粗通医理的他很清楚,纯阳内力无论什么情况下都是对身体有益的,现在他能为这女孩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梦中,深陷恐惧,死命挣扎着的松芙仿佛得了片刻的宁静。耳旁的金铃滴滴声淹了声息。一股久违的温热护住她的心脏,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渡过浊浅的黑河,彼岸,是救赎。
松芙从梦中醒来时,她的一口心头血洒在裸露的土地上,灰黄的土地迅速蔓延开明红的颜色。
它们像洪水爆发般蔓延整片明亮的枫林,待梦魇女妖的尸体同样红染,她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蒸腾的热气中,黑暗,突如其来地席卷枫林,它不似来时,亮如白昼。
突然的黑暗让给松芙疗伤的远麟收了内力。松芙此刻的心,仿佛被梦中的黑河水淹没,她想要找一个呼吸空气的出口,得来的却是喉咙口火辣辣、腥甜甜的灼热。
此时的女王,似一只重伤受惊的小鹿,用最后一丝力量将身体挪到树旁。远离罪孽的人类,将自己蜷作一团,哭泣,无声亦无泪。
远麟仿佛听到松芙四周空气颤抖的瑟瑟响声,他抬手想要安慰,出声想要寻问,却最终化作一句无力的:“就快天亮了。”
松芙瑟缩的动作让远麟察觉到她对触碰的厌恶。耗费了那么多精力,远麟于是坐到另一颗大树下,闭目养神,只分一抹神思警惕密林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