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这是至善大师对你的批语。”听到这话,詹玉燕整个人浑身一震。慧极必伤,因为她的聪慧,所以她在情感上是个极冷淡的人,十三年中也只有养母詹氏和翠儿走进了她的心。
没有詹氏那七年的呵护,她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自闭在自己的世界中,躲避着所有人的伤害吧,要是一岁的时候回到侯府,她很有可能便会成为那样的人吧。
詹玉燕低着头,没有人看见她的表情,其他人也不明白侯爷说这句话的意思,所有人只是等着詹玉燕的反应,既然名字都上了族谱,也就是真正的侯府嫡出的大小姐了,她现在也没有理由离开了吧!直到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他们好像在千方百计的留下她,而不是让她离开。
詹玉燕再抬头对侯爷说道:“我要去庄子上为养母詹氏做一场法事,在侯府不方便也不合适。”总之现在她不想住在侯府。
侯爷看着她执意如此,终于点头说道:“好,等你处理好你养母的事情,我在派人将你接回来。”又对外面喊道:“詹星。”
一个高瘦的人走了进来,对着侯爷恭敬地弯腰,“爷,有什么吩咐。”他是侯爷的亲随,一直跟着侯爷,几乎可以说侯爷在哪,詹星就会在哪。
“那几个人陪着大小姐去庄子上,一定要保护好大小姐的安全,要是大小姐出了什么差错,本侯唯你是问。”这就是侯爷在向众人宣布,他对詹玉燕的重视,不容任何人忽视的重视。
詹玉燕再次转身,这次却没有在回头,就在快要跨出屋门的时候,詹玉燕停下脚步对侯爷问道:“请问侯爷,我养母詹氏的孩子真的…”她当初知道的真相确实是梁夫人吩咐人将孩子杀了,可是后来到底有没有死,这能找到那抱孩子的婆子才能清楚了。
她也问过曾经给养母詹氏接生的稳婆,那个孩子身上并没有什么胎记,所以很难确认那孩子的身份。可是就算那个孩子活着,他也是见不得光的人了,因为梁伯府的卖国罪,他永远不能说他是梁伯府的人。
侯爷回道:“那个负责杀孩子的婆子,是被人杀害的,她死的时候身边确实有一个孩子。”詹玉燕点点头便出了门。
詹玉燕来到庄子上已经七天了,她请了法相寺的高僧做了七天法事,每一天她都会跪在蒲团上,也跟着高僧超度詹氏。七天下来詹玉燕的膝盖已经肿的连弯曲都困难了。
翠儿为詹玉燕揉着膝盖,抱怨道:“小姐,您这又是何必呢,要是詹夫人在天之灵看到了,一定也不开心小姐这样不爱惜身体的。”
詹玉燕淡淡的笑道:“养母死的时候,没有人给她做法事,也没有人在她灵前为她守灵,这些都是我为她该做的,只不过是七天而已,远远比不过那七年她对我的付出。”
翠儿欲言又止看着詹玉燕,最后实在忍不住说道:“小姐,您不要总要看着过去,也不要总是想着詹夫人。您应该想想您以后怎么办,您到了说亲的年纪了,您要想的应该是找个如意郎君,这才是詹夫人想要看到的。詹夫人去得早,您更应该生活的好,才对得起夫人的养育之恩啊!”
詹玉燕听着翠儿的话,看着窗外的桂树,因为詹氏喜欢桂树,所以她才选了这个有桂树的屋子住下的,因为詹氏喜欢,所以她也喜欢了。翠儿的话她明白,自从伯府被抄斩之后,她更多的时候不知道该做什么,生活的动力好像也没有了一样。总感觉为养母詹氏报了仇,好像唯一能让她牵挂詹氏的事情也没有。或许是怕自己忘记吧,所以才想尽办法做点什么来记住她。
“看到您这样,别说最疼您的詹夫人,就连奴婢也看不下去了,小姐想想詹夫人要是活着,她会希望您现在怎么样?”翠儿继续再接再厉的劝着。
詹玉燕慢慢地回忆,说道:“三岁的时候,娘说等我再大些,要亲手教我刺绣,她希望我的嫁衣是自己绣的,而且还是最漂亮的嫁衣。后来又说教我厨艺,不过不是她亲自教,因为她的厨艺不太好,她要请最好的厨娘教我厨艺。还有一定要精通棋艺,因为她对棋艺一窍不通,别人夸她女儿的时候,也就是在夸她。”
詹玉燕就这样一直说一直说,没有发现她早就泪流满面,说道最后自己慢慢地睡着了,嘴角也挂着微笑,似乎在梦中回到了那段美好的时光。
翠儿是孤儿,无法体会小姐的痛苦,还记得刚到小姐身边的时候,小姐晚上谁不着觉就会看着院子中的桂树,一看就是一夜。第二天还会去给老夫人和夫人照常请安,脸上挂着很甜的微笑,可是翠儿看得出,小姐的眼神很冷,冷到都不敢和小姐对视。
有一次小姐冬天在桂树下站了一夜,得了风寒差点就没了,烧得整个人都糊涂了,可是没有一个主子来看小姐,从小姐的胡话中她才知道小姐恨整个伯府,小姐说得最多的一句是:为什么我唯一的温暖你们也要摧毁,为什么,为什么。
那是第一次看到小姐哭,抱着她喊母亲你回来吧!燕儿一定会乖乖的,您让燕儿做什么燕儿就做什么。她比小姐大两岁,也许以前是为了抱她的救命之恩而忠心与她,可是从那一刻起,她发誓她要全身心的护着她,像她的母亲一样用生命护着她。
翠儿将詹玉燕脸上的泪水轻轻擦去,然后扶她躺下,轻轻的叹了口气,她多么希望詹夫人对小姐的影响不要这么深,这样小姐也许不会活得这么痛苦,可是没有詹夫人的呵护,恐怕小姐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伯府早就没了吧!
三天后,詹玉燕带着翠儿和赋儿到了法相寺,为詹氏和甄氏点了长明灯,虽然詹玉燕对甄氏没有太多的感情,但是生育之恩重于泰山,她能为生母和养母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出了长生殿,翠儿说道:“小姐,我们去后山看看吧,刚刚听人说,后山开辟出一块地,种着各种花和草药,我们去看看吧!”也许是那天哭过的原因,翠儿感觉小姐心情好了许多,似乎也在慢慢地放下詹夫人。
詹玉燕一听到有草药便同意了,带着两个丫鬟去了后山。因为法相寺在半山上,所以虽是七月份,但是有山风徐徐的吹着,并没有炎热的感觉。詹玉燕蹲在一片草药旁边,似乎是在找着什么草药,她找的很仔细,一颗一颗的过滤,过了好长时间才露出淡淡的微笑,伸手拔下一颗长相古怪的草药。
对翠儿和赋儿说道:“看到这株往生草了吗?你们也帮着找找,能找到十四株最好。”这种草据说没有种子,会在一片草药中无意中长出一株,在山海经中提到可以指引亡人去往忘生界早登极乐。
“那好小姐就去那边赏花吧!这种事就交给我跟赋儿吧,小姐体质弱,这么蹲着容易头晕。”詹玉燕就这样被翠儿推着去赏花了。
詹玉燕不喜欢什么赏花,于是便打算去前方长廊内的石墩上坐着,不想坐下之后才知道,石桌上面凹下去的地方,摆着的是一盘围棋残局。詹玉燕看了一会儿才放上一个黑子,看着棋局被解开,她才淡淡的露出笑容。
詹玉燕看着长廊内还有石桌,便站起来走过去一看,果然又有一盘残局,詹玉燕就这样解开一局便走向下一局,当又解开一局的时候,突然有人说道:“姑娘解解这局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