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跟随北堂龙翔这么多年来叱咤风云,如今竟落得个满大街找人的下场。他一拳靠在冰硬的石柱上。只是行人越来越少,却始终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今天的宴席,他遥想过后果,但没想到她反应竟是如此大。
他并非存心要她好看,他想得到的不过是当年那人是生是死的真相。毕竟以命换命的恩情不论对于谁都太重,该还的还是要还。第一眼看见那丫头的眼睛,他的确惊艳了一下,因为她与记忆里的那人几乎吻合。
但几乎并不等同于完全,他透过那双眼睛看到的,却不是那个常年站在他身后红衣女子的刻意冷毅,而是另外一道白影的傲然不羁。那份胆识,那份坦然,不是任何一个人装得出的眼神,甚至比如今朱雀本身更真实。
但是,她们的不和,甚至出手,都与当年朱雀与她姐姐凰的关系截然不同!上古时期的她们,可谓是情深意重,哪怕是一次白虎无意斥责了凰一句,朱雀都不依不挠地让白虎当面道歉。
可如今这又是什么情况?难道真的是他猜错了?
设想里有什么东西渐渐偏出了他的意料,总觉得她们间有不和谐的存在,是被人刻意策划好的。难道这一切,非得去找那头循影多年的白虎才行?
正沉思着,根本没留意前方有人。
闷哼一声,龙庆腕上一痛,身体突然凌空。这城里还有人对他动武?他使出一招斗转星移,反手制胜。不料对方脚下踏风,横起一脚。
反应倒挺快!到底谁才是被撞的人?他膝盖破风,一下压在了对方的小腿上,忽然一股异样热气腾空。他心下一惊,原来还不是没有玄气的普通人。空中无声的妖焰鬼魅出现,遇水不灭,宛如地狱炼火。
既然对方不仁,那么就不要怪他不义!她还正愁没地方发火!
“不灭火焰?你是青、龙……?”他身下突然传来测测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咬牙切齿,有些耳熟。那人缓缓转过了头,龙庆的手瞬间僵住,瞬间跌入了无尽深渊。火随心动,半空的火一下消逝。
身下的人,白发异瞳,目色冰冷。不是玉树还是那个?
他压的是她?!
“那个,我可以稍稍解释一下,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用解释,你、很、好!”猛地一个肘击顶在龙庆的胸口,这厮整她就罢了,居然还敢压她!刚一个肘击,小腿上一滑,红色的妖焰瞬间逼近前扑。
“快闪开!”
“喂,你干什么!等等……喂喂——!”
一声过后,水花溅起,一片寂静。那些躲在檐下的男男女女不禁伸长了脖子,不少姑娘家的羞得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眼。除了抱着甜食啃得津津有味的无牙孩童,眨巴着大眼,其他围观者都张足了嘴。
那场面岂止是一个乱之了得!先不说满地的湿滑引得两袖淋漓,一男一女的一上一下就足够震撼。关节点还不在这,关键是那红发的男子……趴在了人家姑娘的胸口上,妖红的长发散落一地。
龙庆原本是脚滑,摔倒了她的身上。如今这雨水湿滑,倒是摔得神志去了几分。不过头下的柔软是个什么东西,触感似乎……不错?
“……”你打算趴多久,还有你的手搁在哪儿了?!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么龙庆此时绝对已经死了成百上千次。
“……一会儿打人不打脸可以吗?”他很认命的笑道。
众人唏嘘,这位小哥,说这种话哪能符合这种场面!这个时候就应该尽显男人本色!一个不听话的小孩指着他们娇娇嫩嫩道:“娘亲,那哥哥的脸跟我的糖葫芦有得一拼哩。”
一个妇人赶紧捂上她的嘴:“小孩子不要乱说话。”那脸色分明比你的糖葫芦还要胜上几分才对。
龙庆本来做好了必死的打算,但见对方迟迟没动静,不免抬头看了她一眼。苍白的小脸,上唇死死咬住下唇,手捂着胸口冷汗直冒。似乎有哪里不对?
他还不会白痴的以为自己把她撞疼成这样,龙庆一把扶起她,源源不断的内力从掌心输入她的丹田。他沉声道;“你没事吧?感觉好一点没有。”她这个样子,倒有些像……
玉树推开了他,面色难看道:“契约连心,该不是是林欣出了什么事?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意念动法,她准备顺着感应离去。冰冷的腰间一紧,一张邪美妖媚的头凑到了她的面前:“急什么,我和你一起去。”因为不仅是她,就连他心底也生出了不详的预感。
希望他们不会有事!
星罗棋布,须弥刹那,黑白二色遍布天地,宛如天下江山。
一棋不慎,胸腔翻云,如重巨石。
“主子!”苍鹰恨不得方才那一击撞在自己身上,也好过这样干干看着却无济于事的好。国有国法,棋有棋规,身为棋子是不允许有跳局的违规现象。所以,仿佛看不清的手,拉扯着他的脚,让他离不得地面,更动不得玄气去帮她。
一片火光飞溅,星零四射,白棋分裂。一块似利刃一般割破光洁的肌肤,林欣一抹脸上的血痕,好似若无其事,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方才那一步杀棋对她有多么大的重创。
至少她现在,内力严重受损,再有丝毫妄动都是剧痛无比。
“伤得可严重?如果撑不住我可以尽力一搏,破了这个幻阵!”熟悉的声音近在耳畔,棋场偌大,北堂龙翔动用千里传音焦急地传到她这里。
这个幻阵若是被他破了,只怕他自己也会受到反噬,玄气耗尽。她和苍鹰都受到不同创伤,到时仅凭他一人,离开就更不可能。林欣正想回复他的话,口中顿时涌起一番浓烈腥甜。她擦擦溢出的血丝,远远的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用担心。
寒刃刺眼,她机警闪过手,血丝一扬,手背上留下了不浅的伤痕。毫厘之遥,差一点就切断了她的筋脉。她转目望去,是那死士的无情猛攻。
“不要掉以轻心啊,棋局如战场,一不小心可是会没命的。”指挽长发,罂栗般的男子冷冷一笑,何其绝美,何其冰冷。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男人,令万千女子癫狂痴恋。
毒,够毒!一上来就朝她这里猛攻击打,棋子没有意识,可活人却会疼痛乃至死亡。她的位置相较苍鹰离这棋的致命点更近,这个人是想通过她打开北堂龙翔滴水不漏的防御!
她死死抵住死士随时可以刺穿她喉管的索命飞刀,心知这样下去根本不行。一不留神,撞进了死士暗淡无光的双眸,那眼的曲线与勾勒竟恍似故人。
一瞬的恍惚,足以让死士找准她的破绽,飞刀堪堪划破了她的侧腹。
不,怎么可能,绝对不会是那人!尽管身份一事伤了那人的心,但那次的确不是她有心之举,而那人也绝不会站在她的面前与她为敌!
林欣一个箭步横过,借助被拦住兵器的力量,撑手一跃,忍住伤口的崩裂撕扯,一脚狠狠踹向了对方的脖颈。
她既然答应了北堂龙翔的事,也自愿甘做他的棋子,那么现在的她就不应该有那么多的犹豫!
因为她守的不仅是他,是这棋局,守的也亦是他的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