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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矛盾

书名:暴君的绝世丑妾 作者:水精灵1982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3:02
    大夫每天来看一次,都只是摇头,玛卓只好四处寻找神医,只要求到方子,不管有没有用,都要想方设法弄到药草试一试。
    转眼间过去三个月,那天,玛卓刚喂完药,突然发现她手指动了一下,激动得不知所措,放下碗把她抱起来,放在怀里,转转的吻着她的额头,在她耳边呢喃:“采依,你快醒过来吧,求你了……”
    采依的眼睫毛快速的眨动几下,缓缓的睁开了,她茫然的望着屋子,身子虚得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眼神空洞,嘴唇干裂,身子瘦得只剩皮包骨头。
    “采依,你真的醒过来了,太好了!”玛卓激动得直掉眼泪,这是自从他娘亲死去那次流过眼泪之后的第一次,他的红色眼珠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水气,大颗晶莹的泪水掉下来,打湿了采依的脸,采依伸出干瘦的手帮他擦掉眼泪,只这一个动作就耗费了她全身的力气,然后头一歪,又沉沉的睡过去。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玛卓才放下心来,轻轻放她在床上,为她拉好被子,继续守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的睡容略显苍白,立刻起身去熬汤。
    采依这一觉睡得踏实,到傍晚时才醒过来,玛卓早已端着汤水等她醒来,见她睁开眼,高兴的凑过去,轻轻扶起她,把汤水送到她嘴边,温柔的哄道:“这些都是用莲子,红枣,花生,桂圆……熬的,很补身体,快喝一些吧!”
    采依面无表情的喝了几口,就摇头,不愿意再喝,玛卓也不勉强她,耐心的问:“你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出来,我去准备!”
    采依只是摇头,然后无力的躺下去休息。
    玛卓怕吵到她,趁着她睡着,又出去采草药,他一走,采依就睁开了眼,她并未睡着,只是不想看到玛卓,她一直以为自己死去了,当她睁开眼看到这个讨厌的世界,她终于明白,自己居然还活着。
    原来死也不容易!
    她撑着虚弱的身子起来,在屋里寻找着可以结束自己生命的东西,当眼睛看到墙上的一把宝剑时,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她踉跄着走过去,费了好大的力气,拿起了那把剑,缓缓抽出寒光四射的剑锋,冷笑,然后拿见抵住自己的身体,慢慢闭上眼,用力的想把冰冷的剑锋没进身体里,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翩翩姑娘,你这是何苦?”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白思恒俊俏的脸。
    宝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接着是采依的痛哭声和喃喃低吟声,“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为什么?”
    白思恒搂住她娇柔虚弱哭倒的身子,将她搂入怀中,“翩翩姑娘,何事如此想不开?是玛卓那个畜生欺负你了吗?”
    采依用力推开他,身子跌倒在地上,她倔强的摇头,慢慢爬回床上,泪水模糊了眼睛,她只能哭泣,内心的痛苦没人能够理解。
    白思恒有些尴尬,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反感自己,再次走过去,安抚她的情绪,“翩翩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采依只是摇头,她不想跟他多解释。
    白思恒扔不放弃,又继续说:“在下一直在暗中观察姑娘,已经昏睡几个月了,玛卓那小子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每天上山采药,姑娘是被他下毒才这样的吗?”
    采依还是摇头,拉被子捂住脑袋,拒绝回答他一切问题。
    白思恒自觉无趣,只好起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姑娘不愿说就罢了,但请记住,如若有任何事情都可找在下,在下愿为姑娘赴犬马之劳!”
    白思恒走到门口,正碰到采草药回来的玛卓,当下就黑了脸,抽出宝剑抵住白思恒,“你来干什么?有没有对采依怎么样?”
    白思恒完全听不懂,一脸茫然,“你说采依?采依怎么了?”
    玛卓闪进屋子,看到采依躲在被中,隐隐能听到她的哭声,以为是白思恒欺负了她,气得拿剑直击白思恒心脏,白思恒灵活的闪开,突然明白过来,“你是说里面的翩翩姑娘?”
    玛卓也懒得跟他解释,剑身灵活的旋转,每一招都直达要害,白思恒只是闪躲,他不会对玛卓回手,因为现在的他,只能呆在苗族寻求保护,如若与玛卓闹开,自己肯定吃亏。
    但这样纠缠下去,又太吃亏,白思恒只好避开他的追击,苍莽逃走。
    玛卓没有追,赶回来看采依,掀开被子,看到采依一脸泪痕,心疼不已。
    “采依,你怎么样了?他有没有欺负你?”他温柔的抱她入怀,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采依始终不语,眼泪时流时无,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玛卓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精神出了问题还是因为心死了的缘故,怎么问也没有反应,只好放弃,任她休息。
    晚上,玛卓去向大王表明了想法,既然采依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他就要娶她!
    大王并不完全知道采依的身份,只知道这是玛卓从汉族带回来的女子,心里并不高兴,劝道:“苗族与汉族有深仇大恨,你又是苗族唯一的王子,怎可与汉人结亲?别说是父王不同意,就算父王同意,怕是族人也会反对,到时候,你要如何面对父老乡亲和手下,他们如何服你?”
    玛卓满脸不悦,“这有何干系?嫁给我就是我们苗族人了!”
    大王怒瞪着大眼,用手猛拍桌子,“事情有这么简单吗?你是苗族皇室纯正血统,你现在娶个汉族女子,生下的小王子血统就不正,到时候如何跟他说?难道让天下人笑话我们苗族,说我们连皇室血统都有汉人的一半吗?那还打个屁的仗!”玛卓不同意这说法,但却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好撂下狠话,“反正我要娶她,管你们怎么说我都要娶!”
    “反了你了,连爹的话都不听?”大王暴跳起来,举手要打,玛卓却不躲,倔强的站着,大王的手却停在半空,怎么也打不下去,就剩这唯一的一个儿子了,他哪舍得?
    “哎,你的性子跟爹一模一样,就是固执!”他长叹一声。
    玛卓欣喜的问:“您同意了?”
    大王斩钉绝铁道:“不同意!”
    “哼——”玛卓转身离去。
    大王看着他的背影叹息,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小儿子也长大成人了?
    玛卓果然固执,回来就兴奋的告诉采依,自己要娶她,而且不管大王和族人如何反对,都要娶她,他口沫横飞的说着,采依却像完全听不见,眼神空洞的望着屋顶,偶尔眨动一下,跟玩具娃娃没什么区别,玛卓却失毫没有泄气,依然欣喜异常,至少采依没有拒绝他。
    于是,第二天,玛卓就召告全族人,他要正式迎娶汉族女人为妻!
    这一说不打紧,立刻在苗族中掀起了悍然大波,族人果然愤然反对,还集结起来抗议,一直把玛卓的房子围了个结实,强烈要求他交出汉族女子。
    玛卓完全没想到局势变得如此失控,看着外面集结的人群,又是愤怒,又是懊悔,也许,真应该听大王的话,现在该如何收场?
    采依依然躺在床上,对外面的喧闹无动于衷,只是看着焦急的玛卓在屋里来回转动,像一只被困的野兽。
    大王和白思恒急急的赶了过来,在外面像苗族群众大发演讲,大概就是说这只是个误会,并不是玛卓本人贴的公告,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玛卓带回来的女子虽是汉人,那也是早已投靠了苗族的汉人女子,曾为了苗汉之间的战争,在汉族当过卧底,现在负伤回来休养,玛卓与她只是简单的兄妹之情,绝无男女之情。
    大王这样一说,苗群群众恍然大悟,纷纷跪下祈求原谅,然后还主动把集结闹事的带头人抓了起来交给大王。
    大王也没重罚,还假装口头表扬他爱族精神,然后叫大家都要像他学习,把苗族的大义放在第一位,发现问题要及时反应,搞得苗族群众一个个感动得泪流满面,为有这样开明的大王而欢呼,然后才渐渐散去。
    此事总算过去,大王见群众散去,大大的抹了一把汗,怒气冲冲的进去,见到玛卓就给了一巴掌,玛卓知道自己错了,低头不语。
    大王还未解气,又冲到采依面前,对着她狂吼:“你这个女人,就是个狐狸精,把我们卓儿迷成现在这样子,看我不打死你!”
    玛卓紧张的冲过去护住采依,“父王,你要打就打孩儿吧,这事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全是我的主意!”
    “你……”大王气得吹胡子瞪眼,颓废的放下手,下了死命令:“限你三天之内把这女人送走,要不然,你就不是我玛祖义的儿子!”说完,绝然而去。
    玛卓看着父王坚定的背影,知道他是认真的,可让他送走采依,那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他现在就只想天天与采依守在一起,别的什么都不关心,什么民族大事,什么复仇大业,都是让人烦恼又痛苦的事情,只有采依,看着她,心情就愉悦。
    白思恒并没走,留了下来,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玛卓要管翩翩叫采依?而他也越来越在翩翩的眼神中找到采依的影子,但他不敢肯定眼前的翩翩真的就是曾经丑陋的采依,两人差距太惊人了!
    玛卓冷漠的望着白思恒一眼,冷冷的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白思恒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笑望着他,“有件事情想不明白,一直想问你,希望你能回答我!”
    玛卓“切”了一声,不屑道:“你这么聪明的人,也还有问我的时候?真是奇怪!”
    白思恒也不怒,浅笑道:“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位床上的姑娘到底叫什么?”
    玛卓警觉的望向他,“你问这干吗?她叫什么关你何事?”
    白思恒依然不怒,脸上挂着贯有的迷人微笑,“只是好奇,我记得你好像叫她采依?”
    玛卓憋过头,不想理他。
    白思恒更加怀疑床上女人的身份,心下却没明说,起身告辞:“既然玛卓兄不愿多说,那我也不便多问了,告辞!”
    玛卓冷眼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双手紧紧搂着采依瘦弱的身子,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日子转瞬即逝,三天的期限也终于到了。
    玛卓以为父王再怎么也不会忍心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可这次他想错了,大王真的派人来传话,令他马上离开苗族,以后都不得再回来,除非他主动放弃汉族女人,回来与祖宗认错,才可以恢复他的身份!
    玛卓听到传话的那一刻,心深深的刺痛了,虽然他很小的时候失去了母亲,但父亲一直想法设法给他双倍的爱护,以弥补缺失的母爱,没想到一向将他视为心肝的父王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的伤痛慢慢转化为愤怒,对父王的怨恨,他性格中叛逆的部份充分的发挥了作用,他决定带着采依离家出走,让父王后悔赶走他。
    当天,他不顾族人的劝阴,毅然抱着采依,骑着高头大马绝然离去。
    大王得知他情愿要女人也不要他这个父亲,当时就气晕过去,他本来只是想吓唬他,让他放弃汉族女子,毕竟与汉族女子结亲,以后就不能继承大业,没想到他如此忤逆,胆大包天,竟能狠心抛下年迈的父亲远走高飞。
    大王这一气,真正的伤筋动骨,气血冲上脑门,直接中了,下半身瘫痪。那边,玛卓全然不知,带着采依潇洒的穿山越岭,向着草原进发,他现在唯一只能投奔他的姨妈和姨夫,希望他们了解情况后能说服父王,一路上的艰辛自不必多说,但更多的是甜蜜,因为采依在身边,他每天为她梳理,采野果,烤野味给她吃,就能很满足。
    而采依依然不哭不笑,每天像个木偶,任凭玛卓如何摆布,都面无表情,更不会说话,玛卓根本猜不透她的心思,总是很有耐心的跟她说话,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样平淡而快乐的在森林中行走,时间飞快的流逝,一个月后出森林,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的草原,一望无际的草原,风一吹,草地像海洋一样翻涌,很漂亮。
    采依是第一次来到大草原,看着遍地的青草,那么嫩,那么美,也不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来,原来生活还是充满了希望的,就像这些青青的草儿,每年都要枯萎,来年更加繁茂。
    这一幕,当然没有逃过玛卓精明的眼光,立刻就欣喜起来,唠叨起来:“采依,你是不是很喜欢草原?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好不好?我看你笑了啊,真不容易!”
    采依低头不语,任凭他聒噪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她就是一言不发,这让玛卓很郁闷,又无从发作。
    踩着青青的草地,吹着微微的风,还有玛卓哼唱的小曲,一切真实又如梦中,采依都分不清自己是清醒的还是混沌的,心情复杂,一直封闭的心也慢慢的打开心锁,因为不想比青草都不如,她开始有了一些想法,但依然不动声色。
    草原上的行走是让人快乐的,仿佛一条鱼儿终于游回了大海,有自由得想尖叫的冲动。
    于是,也就不觉得累。
    直到看到前头有大片的白色帐蓬,天边的数不清的羊儿挤在一起吃草,只有一个高大的男子骑在马上悠闲的控制着养群的方向,他熟练的来回跑动,不让任何一只养儿掉队。
    玛卓把手放到嘴边做成喇叭形,开始对着帐蓬大喊,说的蒙古语,采依一句话也听不懂。
    很快,那边又传来同样的声音。
    然后,一大群人儿向着玛卓和采依奔过来,把她们团团围住,用蒙古语说笑,玛卓脸颊红红,激动的与他们交谈,眼中的喜悦让人欢快。
    半响,玛卓拉着采依跟他们回了一个帐蓬,里面一个长满络塞胡子的大汉早就等候着,见到玛卓上前紧紧的拥抱,“哦,玛卓,你终于来了!”
    一位大婶慈祥的望着玛卓和采依,脸上有发自内心的笑容,苍老的脸上刻着些许皱纹,但依然能看出她年轻时的影子,应该是个美人。
    “姨爹,姨母,你们好吗?我好想你们!”玛卓像个撒娇的孩子,抱着两人舍不得离开。
    采依这才知道,眼前的大胡子男人就是蒙古大汗!
    看得出,他和他们的感情非常深。
    寒暄过后,面对面的坐下,主人亲自为采依与玛卓斟上养奶酒。
    “玛卓,你和你父亲是不是闹矛盾的?”大汗举起养奶酒,单刀直入,看得出,蒙古人的性格就是直爽。
    玛卓点头,眼中含泪,拱手道:“请姨爹为孩儿作主!”
    大汗认真的望着玛卓,“好,我来为你们父子作一个评判!”
    玛卓拿起养酒奶一饮而尽,重重的叹息一声,把情况一一道来。
    大汗认真的听完,一拍桌子笑了起来,“好!不亏是本大汗的外甥,这一点跟我一模一样!汉族的女子怎么了?汉族的女子嫁进来就是我们的人!实话告诉你吧,我最近就收了一个汉族女子做妾,那真是美丽贤淑,温柔大方,哈哈……”
    采依沉默不语,却发现姨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刚进来看到的慈祥笑容全不见了,换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但显然不是针对玛卓和采依,而是大汗说了这番话之后才变的脸。
    玛卓一脸好奇,又欣喜,“真的吗?那太好了,有机会我一定要见一见这位汉族姨娘!”
    大汗大笑,连连点头,“好,好!等你把眼前的事情都解决好,本大汗就帮你操办一场婚礼,在婚礼让你开口唤她小姨娘,可好?”
    玛卓也爽朗的笑,“好,一定一定!”
    玛卓得到大汗的认可,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趁机觐见:“那就请求大王尽快说服父王,这件事只有大汗出面才有挽回的余地了!”
    大汗嗯嗯的点头,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事你就尽管放心,包在本大汗的身上,但……”
    玛卓眉头一皱,“但什么?”
    大汗语重心长的说:“但你要先回去!”
    “不!事情没有解决之前,我绝不回去!”玛卓像一个任性的孩子。
    “哎——”大汗长叹一声,说:“我已收到你爹传来的消息,因为你的一意孤行和鲁莽,你爹气病了!”
    玛卓焦急的询问:“病情严重吗?”
    大汗拿出密信,亲手递给他,玛卓看完信,双手不停的颤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喃喃念道:“不,这不可能……”
    姨母终于开口,“卓儿,不要再任性了,快回去吧!”
    “可是……?”玛卓看向采依,他现在就担心的就是采依,这么远的长途跋涉才到这里,屁股还没坐热又要走,他怕采依会受不了这苦,也不敢把采依带回去,怕大王看到采依再气出毛病来。
    大汗看出他的心思,笑道:“卓儿是舍不得这位姑娘吧?”
    玛卓脸红红的,用沉默代替回答。大汗手一挥,轻松的说:“这事简单,你暂且把这姑娘留在我这里,我自当好生招待,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然后我再休书一封给你带回去,你父王看到我的信再加上你的诚心,应该就能答应婚事,到时,我再派人送这位姑娘回去便是了!”
    玛卓一听甚喜,当下就起身下跪,“谢谢姨爹的鼎力相助,侄儿感激不尽!”
    大汗立刻铺开纸墨,拿起笔一气呵成,挥挥洒洒写了几百劝言,盖上大印,把信交给玛卓。
    然后,亲自送他出来,挑了一匹上等汗血宝马送给他。
    玛卓连连称谢,把信装好,跳上马背,依依不舍的望向采依,采依依然面无表情的站上,对玛卓的热切眼光视而不见。
    玛卓叹息一声,绝然而去。
    采依只是望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看不见,还傻傻的立在原地,这样陌生的环境,这样广阔的草原,她突然有孤独的感觉,玛卓,白思恒,李诺,三个的容貌一一浮现,可是,她嘴角只有冷笑,发自内心的篾笑!
    “姑娘,进去歇一会儿吧,赶了这么久的路,应该累了!”
    采依回头,是姨母依然慈祥的笑脸,采依回了一个微笑,跟着她走进另一个帐蓬。
    这个帐蓬里面收拾得很干净,只有一些简单的妇人衣服整齐的叠在床头,姨母铺上毛毯让采依休息,然后自己坐在一边做点手工活。
    采依躺着看她的手灵活的穿针引线,像在给小宝宝缝制衣服,不竟好奇,“姨母这是给谁做的衣服?”
    姨母苦笑,直摇头,“哎,作孽啊!”
    采依更是不解,索性坐起来盯着看,姨母见她有兴趣,可能也是长久的怨言压在心里不舒服,于是,就向她吐露心声,“姑娘啊!这世界上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啊!”
    采依没想她这么大年纪突然发出这样的感叹,越发好奇,歪着脑袋看她,“这话怎么讲?”
    “哎——”她叹息一声,说:“我本是苗族女子,当年因有几分姿色,被现在的大汗看上,那时的大汗并没有这么高的地位,只是一个毛头小子,我父母本是不同意我嫁到蒙古来,千方百计想阻拦,可我却被他的花言巧语哄骗,居然丢下父母,与他私奔……”
    采依听着姨母的爱情故事,心情突然很好,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坦荡的向自己透露过往事,而姨母才刚刚认识自己,就愿意把自己的故事讲出来,证明她的坦荡与真诚,她不由得喜欢上了这个半老妇人。
    “私奔也算是轰轰烈烈的爱情了!为什么叹气呢?”采依喜欢跟她讲话,这样的闲聊真的很美妙,没有任何的压力,细细碎碎的说着一些往事,然后评论。
    姨母抹了一把泪,吸着鼻子哽咽道:“你刚才又不是没听见,他嫌我人老珠黄了,又找了位汉族女子,那女人生得漂亮,又年轻,现在正得大汗宠幸,而我,还在这里帮她的孩子做衣服!这不是命苦吗?”
    采依了解这种伤痛,眼中也显露出哀伤,原来姨母的内心也是如此的敏感,她虽然年纪大了,但毕竟是女人,女人都不可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心里装着别人!
    她又想起了李诺,眼睛酸酸的,忍住了。
    一说起孩子,姨母又扯出一丝笑来,“不过,我倒挺喜欢那孩子,长得白白胖胖,漂亮可爱,虽说不是大汗的亲生骨肉,但我和大汗都视如已出!这不,看着天气转凉,我就想给那小可爱做件棉妖!”说完,又开心的笑了。
    采依陪着干笑,她有些不可思议,明明心里有很大的怨气,但依然还在为着别人着想,姨母是个单纯简单的女人,她有一颗无比善良的心。
    这个世界上,有几个女人能做到这样,大汗居然连这样的女人也辜负了,真是可悲啊!
    采依眼中闪着柔和的光芒,比起姨母的心胸,她感觉无地自容,自己这么长久以来的心结慢慢打开了,其实,简单的对别人好就是一种幸福,明白这一点不容易,做到更难!
    带着这种简单快乐的心情,采依慢慢闭上眼睛,沉沉睡觉了。可能是因为长久的劳累与心情的突然释怀,采依睡得非常香甜,却突然被敲锣打鼓和各种怪怪的叫喊声吵醒,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慢慢坐了起来。
    屋里很黑,一盏油灯忽明忽暗,姨母裘在油灯边一针一线细细的缝着,太过投入,也没发现采依坐了起来。
    “外面是什么声音?”采依喃喃的问,抚着还未完全清醒的脑袋。
    姨母抬起头,笑笑,“每天晚上,大王都要和族人狂欢,很热闹的,你要不要也去玩一下?年轻就是好啊!”
    采依实在没什么兴趣,但外面又确实很吵,根本睡不着,于是起身走到门帘边,掀起来看看,外面果然热闹非凡,一群人围着篝火跳舞,男男女女手拉手,场面很温馨。
    “出去玩吧,会很开心的!”姨母喃喃的念着。
    采依犹豫了一下,走了出去,看着这么多人狂欢,她很开心,一直觉得孤独的内心暂时也热闹起来,她喜欢人与人之间像这样和睦相处的温馨场面,没有斗争与算计,只是简单的快乐。
    她慢慢向着人群靠近,脸上露出了笑容。
    一位年轻男子看到了采依,笑嘻嘻的走过来,强行拉采依一起钻进人群,采依有些不好意思,但这里的人非常热情,让出位置给她,还带着她一起跳,动作很简单,就是围着篝火转圈,采依一下子就融了进去,随着简单的节奏,跟着人们舞动起来。
    一片欢声笑语,纯洁明亮的眼神,夸张的动作,不算太好听的音乐,还有温暖的篝火,漂亮的女人,帅气强壮的小伙子……
    采依暂时忘记了所有的郁闷与烦恼,随着大家欢笑而欢笑,她突然就爱上了这个地方,这个简单的地方。
    跳完舞曲,篝火上烤的羊肉也熟了,一个大个子撕下大块大块的羊肉分给大家,采依也分了一块,是羊身上最好的部位,大个子放下的时候脸是红的。
    采依笑眯眯的吃起来,味道很不错,刚才拉她跳舞的男子也坐她身边,为她送来养奶酒,看她吃羊肉的样子直摇头,于是,拿起自己的羊肉做起示范:“要这样吃,看我的!”说完,狠狠咬着,撕下一大块,然后费力的嚼起来,一边享受一边吞咽,拿起养奶酒一口喝下,做出陶醉的表情。
    采依看着他大口吃羊肉的样子,开心的笑了起来,男人示意她照做,采依只好学着他的样子吃,手上嘴边立刻就沾满了油污,但嘴里塞满美味食物,大口咀嚼的感觉真的很好,很痛快。
    “就是这样,继续!”男人夸奖着,更加夸张的吃肉,故意逗着采依大笑。
    大汗就坐在篝火的另一边,也注意到采依出来了,命人传她过去。
    大汗一边啃着羊肉一边和族人交谈,豪爽的喝着养奶酒,见采依过来,高兴的大叫:“快,过来见见姨娘!她和你一样,也是汉人!”
    采依提着裙摆饶过篝火,这才看清大汗身边坐着一位美丽女子,身形很娇小,偎在大汗身边,一脸幸福的笑,看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
    待走近,采依低头向大汗行礼。
    “姑娘太客气了,快起来,见见未来的姨娘!”大汗手一挥,豪爽的大笑。
    采依抬头,眼睛看向大汗身边的女子,当场的愣住了,怎么会是她!?
    女子拉着大王的衣服,指着采依,眼中流露出惊艳,“这位姑娘是谁?长得真美啊!”
    “哈哈,确实很美,要不然我们卓儿也不会为了她神魂颠倒!”说完,哈哈大笑。
    听到女子的声音,采依更加肯定了她的身份,她的心绪开始不平静,往事一幕一幕浮现,没错,她就是那个人!那个杀了兰儿的凶手!
    白思恒曾经的王妃——香香!
    只知道她被白思恒赶出了王府,后来就音讯全无了,没想到却在这里遇上了她!
    真是冤家路窄,看到是老天给了我为兰儿报仇的机会!
    香香搞清了采依的身份,脸上显出欣喜,刚才还真把她吓着了,以为大汗这么快又找到一位新欢,虽然她现在很得宠,但毕竟是拖着一个孩子的女人,大王没嫌弃她与孩子,已经算是万幸,要是这么快就腻了,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无论如何也要撑到孩子长大一些才好!
    “哟,那感情好,快过来陪我坐坐,看样子也是汉族人,可以陪我多聊聊!”香香激动的说着,拉采依坐到身边。
    采依尽量装出平静,不动声色的观察她,笑道:“姨娘真客气,晚辈可受不起!”
    大汗看她们两感情甚好,也就更放心了,又与一边的族人聊了起来。
    香香拉住采依的手,一脸熟络的笑,叫道:“大妹子,我和你都是汉人,能在这里相遇就是缘分,你就不要太客气了,来,吃吧!”
    采依看着卓上的水果,浅笑,“姨娘即是汉族人,如何远嫁到这里?”
    香香脸上显露出尴尬,秀气的脸微微发红,支吾道:“这,这个说来话长了……”
    采依暗想,这倒是实话。
    “听说姨娘还带了一个孩子来,孩子的父亲呢?”采依故意刺激她。
    香香脸色微蕴,拿着手帕在眼睛底下揩了几下,吸着鼻子装可怜:“哎,前夫在我快生的前几天突然得痼疾离世,留下我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只好远走他乡投奔亲人,哪知到了这里才知亲人都已搬走,幸好遇到大汗,见我可怜,收留了我,现在,我才有了一个容身之所啊!呜呜……”
    编得不错,如果我不是知道你的事情,幸许也被你所骗!采依暗想。
    大汗见她又提起伤心往事,心疼的搂过她,安抚道:“香儿莫要心伤,只要有本大汗在一天,就不会再让你受苦!”
    采依看到大汗的眼中居然闪着泪花,看来大汗对这个悲惨故事是深信不疑。
    “是啊,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伤心了,真想看看那可爱的孩子!”采依假装安慰,其实是想与她单独相处。
    香香一听说她想见孩子,当下就高兴起来,拉着采依起身,“走,我带你去看我的宝贝,很可爱的!”采依默默的跟着她回了帐蓬,帐蓬里干净整洁,随处可见婴儿用品,小尿片子厚厚一打,小宝贝窝在虎皮地毯上睡得正香,香香轻轻抱起来,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很可爱吧,长得像不像我?”
    采依看了看,确实很漂亮的宝宝,嫩嫩的肉肉的小脸,与白思恒相似的五官,可爱的粉嫩的小手,“呵,确实很漂亮,但我觉得不太像你,这孩子肯定更像他爹!”
    香香有些尴尬,轻轻抚着孩子的小脸,叹息道:“是啊,是很像他爹!”
    看她失落的样子,采依突然有一种快感,她本想在这里拆穿她,然后让所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但看到孩子后又犹豫了,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她肯定会被赶出蒙古,或者被发怒的大汗杀掉,不管是哪一种结局,对孩子都是至命的伤害,孩子是无辜的!
    怨怨相报何时了?
    采依最终还是放弃了,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看完孩子就走了。
    回到姨母的帐蓬的时候,姨母已经睡着了,身子爬在矮小的桌子上,手中还握着针线和未缝完的小棉妖。
    采依的心莫名的温暖了一些,接过她手中的针线,轻轻拍醒她,扶她到毛毯上休息。
    这一夜,采依就睡在姨母身边,睡得很安详,还梦见了兰儿,兰儿对她微笑,她只能对她说对不起,本来可以为她报仇的,可是,最终还是心软了。
    兰儿摇头不语,一直在微笑,最后消失不见。
    采依不明白兰儿的意思,但看到兰儿的笑脸,她的心终于好受了些。
    清晨是被吵闹声醒过来的,外面好像有人在大声喧哗,采依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姨母不知何时出去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采依不禁有些烦,起身查看,掀开门帘就看到姨母站在门外不远处,手中抱着一堆幼儿尿布,对着香香解释:“不是我不帮你洗,是现在早上水紧张,我要做完早饭才能赶到河边去,要不然,大汗晨练回来没有饭吃,会发怒的,你就不能缓一缓吗?”
    “哼,老女人,帮我洗个尿布还啰里啰嗦,让你洗尿布是看得起你,再敢怠慢,小心我叫大汗休了你!”香香叉着腰,一副胜气凌人的样子。
    姨母抹着泪转身,看到采依,憋过脸去,很不好意思。
    采依走出来,用冰冷的眼神看香香,她以为她受了这么些苦后会改改,没想到还是如此恶毒,连这么善良的姨母都要欺负,简直不能把她当人看!
    香香见采依出来,转眼露出微笑,“哟,大妹子这么早就醒了,是不是我刚才说话声音太大吵到你了,别见怪啊!”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采依叫住她,慢慢走上前。
    香香身子一愣,眉头微皱,没想到采依敢用这种口气叫她,当下就不爽,慢慢转过身子,抬起脸直视采依。
    采依的手慢慢握成拳,只要她现在向姨母道歉,她是可以原谅她的。
    “你,快道歉!”采依怒视着她,极力忍着心里的怒火。
    香香眉头一挑,眼中射出阴冷的光,“死丫头,你叫谁道歉?”
    采依不依不饶,怒吼:“快道歉!要不然,我不会原谅你!”
    姨母也被采依的突然发飙吓了一跳,怕又惹出是非来,大汗怪罪,这样的当她上得多了,怕这次会连累采依,于是,劝道:“算了,姨母没事……”
    采依看向姨母,看到她脸上的尴尬和屈辱,以前的自己也曾和她一样的懦弱,以为自己的善良可以感化别人,可是,前提是对方必须是个人,可她们不是!
    “姨母,这事你不要管,让我来解决!”采依平静的说,继续与香香对持。
    “你来解决?”香香仰天长笑,“哪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解决法?”
    姨母一脸为难,小声说:“算了,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大汗现在被她迷住,什么话都听她的,惹急了她,吃亏的还是我们!”
    采依不语,装做没听见,姨母拿她没法,只好退到一边。
    “我再给最后一次机会你,如果你执意不道歉,那我就对你不客气了!”采依语气坚定,呼呼的喘着气,心里的一杆称开始倾斜,本来是想为了孩子保住大人,现在,她却更想为姨母讨回公道!
    至于孩子,只能怪他投错了胎,找了这么个娘亲!
    香香被采依的气势吓到,上下打量着她,有些忐忑不安,猜不透采依的身份,“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对你还算客气吧?为什么与我为难?”
    采依看向姨母,再拿冰冷的眼光扫向香香,“是我与你为难还是你与姨母为难?姨母又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一副趾高气扬的态度对她?”
    “哼——”香香冷笑,“她?她只不过是一个人老珠黄,没人要的贱货,我没让大王休了她,就是对她的恩惠,她帮我宝儿洗尿布是应该的,也是对我的报答!”
    “哈哈,真是荒谬的说法!你才是个真正没人要,被人抛弃的贱货!”采依指着她,气到混身颤抖。
    姨母因为香香的辱骂,不停的抹眼泪,哭得凄凄惨惨。
    采依可以想像,自从香香到了这里,姨母受了她多少的委屈,多少气,就像当初的兰儿,难以想像兰儿在短短的几个月内是怎么的煎熬,最后含冤屈死,而眼前这个得意的女人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香香愤怒了,向着采依扑过来,叫啸着:“你才是贱货,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放肆,看我今天不撕了你的嘴!”
    采依却笑了起来:“香香王妃,你好像忘了自己的身份哦!”
    香香举起的手愣在半空,脸色慢慢变得惨白,脸部剧烈的起伏,重重的喘息,全身都在颤抖,两腿一软,跌倒在地,两只手都撑在地上,才能不完全倒下去,但颤抖得更厉害了。
    姨母完全搞糊涂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从来没见到强势的香香也会有如此害怕的一面,还以为是采依施了什么妖术。
    采依慢慢蹲下身子,小声的说:“香香王妃,你难道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吗?”
    香香抬起惊恐的眼睛望向采依,颤抖着嘴唇,“你,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采依只是笑,从地上扯起一棵小草,拿在手中把玩,冰冷的声音像从地狱中传出来,“怎么?你连我的记不起来了吗?难道是亏心事做得太多,怕冤鬼索命吗?”香香吓得直往后退,两只腿在草地上乱蹬,“不,不,我没做亏心事,我为什么要害怕?你到底是谁?是谁?”她怒吼着,咆哮着,失控的全身剧烈颤抖。
    正当采依准备说出实情,传来了马蹄声,是大汗与他的兄弟们回来了。
    香香更加慌乱,紧张的望着采依,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大汗跳下马,看到香香坐在地上,全身不住的发抖,心疼的冲过去抱起她,大怒,“是谁欺负她?”
    姨母早吓得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采依倒很平静,轻轻的走过去,笑道:“大汗太紧张了,我们刚才聊天来着,她突然说地上有蛇,吓得倒在地上直哆嗦,我和姨母正在找蛇呢。”
    大汗半信半疑,看向香香,“是这样吗?”
    香香看向采依,怕她现在说出自己的往事,只好点头,但脸更青了。
    大汗大笑,“香儿真可爱,被一条小蛇就吓成这样了,哈哈,待我把那小蛇捉来煮了吃了!”
    香香陪着笑,眼睛不时的飘向采依,心里想着如何除掉她!
    姨母就更为震惊了,以为香香要告状来着,没想到结果是这样,大大的松了口气,心里的委屈与怨气也终于解了一些。
    大汗亲自把香香送回去休息,姨母赶紧把采依拉到屋里,连连道谢,采依但笑不语。
    中午用餐的时候,香香也没有出来,只说身子不舒服,大汗又紧张了半天,派人送了一堆补品过去。
    下午的时候,姨母拿着宝宝尿片要去洗,被香香派来的下人抢了去,说是香香交代的,以后都不让她再洗尿布了,姨母只是笑着摇头,对采依说:“看来是吓得不轻啊!其实,洗尿布也没什么,只是她那态度……哎……”
    采依暗自高兴,对香香,她还是决定暂时放她一马,主要还是为孩子着想,只要她以后好好做人,不再为难姨母,她是不会揭穿她的!
    一晃,在草原生活了快半个月了,姨母把采依当成了亲生女儿,每天想着法的为她做好吃的东西,还特意为她赶做了一件蒙古服装,说是给她准备的嫁妆,采依欣然接受,在内心深处,她也暗暗把姨母当成了母亲看待。
    香香果然安分了很多,整天呆在屋里,极少出现,如诺不小心碰到采依,更是弯着路走,像见鬼似的。
    那天,是大汗的大寿,草原上一片喜庆,姨母早早就带着采依准备食物,因为今天中午有聚餐,大汗会邀请族里比较有地位的人一起来吃饭,按汉族人的话说,就是庆贺!
    姨母是个做事稳妥的人,做菜的手艺更是一绝,本来这些事是该由下人来做的,但她执意要亲自动手,只说大汗吃贯了她做的饭菜,也喜欢吃她做的饭菜。
    采依看出姨母对大汗的爱,虽然心中的怨,但爱总归是超过恨的,所以,她选择了付出,这样至少自己是开心的,看着爱的人幸福,自己也爱幸福。
    采依学不来她的宽容与大度,还有可能是麻木,她对李诺永远做不来这样,爱有多深,恨有多深!
    姨母麻利的动作,微笑的脸旁,虽然已是苍老的妇人,但采依依然觉得她如此美丽。
    饭菜准备得非常丰盛,摆了十几桌菜,大汗和客人入坐后,姨母就带着采依退下。
    忙了一天,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姨母一回来就躺在床上休息,一边还问采依:“你觉得今天的饭菜如何?大汗会满意吗?”
    采依甜甜的笑,“当然,我都想去吃几口!”
    姨母慢慢凑过来,俯在采依耳边轻声道:“别急,我还留了一些好菜,等他们吃完,我们就去吃!”
    采依高兴的点头,陪着姨母躺下,可能是太累了,不久,两人就睡着了。
    半响,门外一阵喧闹,进来几个拿着武器的士兵,采依惊醒过来,推着身边的姨母,姨母揉着眼睛坐起来,喃喃道:“怎么了?”
    “快,带过去!”几个士兵不由分说,上前拉扯着采依与姨母,把两人强行拽了出来。
    姨母大怒:“造反了你们,连我都敢动!?”
    “夫人,是大汗的意思!”
    姨母与采依对望一眼,完全傻了眼,乖乖被他们拉进了大汗设宴的帐蓬,只听得里面惨叫连连,地上横七坚八躺满了人,全都捂着肚子,痛得直打滚,大汗也不例外。
    蒙古最有名的大夫赶了来,先给大汗检查身体,立刻拿出药来,让大家分食,片刻过后,大汗缓了过来,捂着肚子坐了起来,一拳捶在桌子上,怒喝:“这是怎么回事?
    大夫直言道:”大汗,如果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这菜中被人下了毒,下的是苗族特有的分食散,毒性很强,如若没有抢救及时,是无论如何也救不过来的!“
    大汗的目光凌厉异常,扫向姨母和采依,死死盯着两人。
    采依暗叫不妙,他肯定是在怀疑姨母和自己在菜中下的毒,一来姨母是苗族人;二来,采依也是玛卓刚刚从苗族带过来的,而这些菜又都是我们两人准备的,似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我们两人。
    姨母低头不语,慌乱的眼神无助的四处张望,看着地上中毒的人,担心得直掉眼泪。
    大汗朝着姨母和采依怒吼,”是谁干的?“
    姨母抬起无辜的脸,哭道:”大汗,我们没有在菜中下毒,我也根本没听过什么分食散,我们苗族没有这种毒!“
    大汗又看向采依,采依倒还冷静,见的这种事太多,都已经麻木了,”大汗,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肯定姨母不会做出这种事!相信大汗是个明理的人,自然也相信大汗可以查出真凶!“
    大汗眯着眼看她,对她的冷静小小的佩服了一把,心里却更加怀疑她,一个小姑娘家,说话如此冷静,不得不让人起疑心!
    ”来人,去她们屋里搜,一定可以搜出毒药!“
    ”是!“
    半响,几个搜寻的士兵回来,手上握着半瓶毒药,”回大汗,毒药已找出,就在采依姑娘的包袱里!“
    采依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很明显有人在暗算自己,这人是谁呢?
    难道是她!?
    一定是她!
    采依真后悔当初没有揭发香香,这一定是她搞的鬼,怕自己说出她的身世,所以陷害自己,以除后患!
    大汗接过半瓶药递给大夫,大夫揭开瓶子闻了一闻,肯定的说:”没错,这就是分食散!“
    大汗眼中射出阴冷的光,直刺向采依,”你还有什么话说?“
    姨母也疑惑的望向采依,采依辩解道:”我没有下毒,如果我真的下毒,难道还会把剩下的毒放回自己的包袱中吗?这不是给别人把柄吗?谁会这么傻?很明显有人在陷害我!“
    中毒的人慢慢坐了起来,因为解药吃得及时,都已无大碍,对采依的说法,大半人都持同意态度。
    大汗也觉得采依说得有道理,当下有些为难了。
    ”那可不一定!“又一声音在外面响起,然后,一个披着红色披风的女人慢慢跨进来,正是香香!
    采依回头怒视她,拳头早已握起,狠狠砸向地面。
    大汗见到香香,立刻露出笑脸,”来来,香儿,本大汗刚才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香香扑进大汗的怀中,抽泣道:”大汗,你可要为我作主,她是暗中嫉妒大王如此宠爱我,所以才用毒想害死大汗,你今天可不能饶了她!“
    采依咬牙切齿,无奈被两个士兵压住了肩头,动弹不得,要不然,她非要起身抽香香两嘴巴。
    姨母当下也似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香香这个坏女人干的,就是要报复采依和她。
    ”大汗,你不能听她的,我和采依姑娘都是冤枉的,我们真的没有下毒!“
    ”你们?“大汗冷笑,”原本我还以为只是采依姑娘一个人,看来,你也脱不了干系!来人,把两人拖下去关起来,用重刑,看说不说实话!“
    姨母吓得哭起来,爬到大汗腿边,抱着他的腿痛哭:”大汗,请您看在我和你多年夫妻的份上,放过这位年轻的姑娘吧,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下的毒,是我干的,与她无关啊!“
    采依震惊的望向姨母,她是说的真话还是想把责任全揽下?
    香香眼神恶毒的望着姨母,一脚喘开,”你们分明就是一伙的,刚才说不知道,一听用重刑,立刻就招了,还有什么好辩解的,一起拖下去!“姨母边哭边摇头,”不是的,是我一个人干的,我见大汗如此宠爱你,所以嫉妒,一时因爱生恨,才干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都是我干的!“
    香香气到跺腿,”大汗,不要听她一面之词,她们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做菜也在一起,如果是一人所为,另一个不可能发现不了,肯定是同伙,一起抓起来才行,要是放过那位姑娘,怕是后患无穷啊!“
    大汗左右为难,”这个,她都说了是一人所为,本大汗怎能冤枉好人?“
    ”是啊是啊,是我错了,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这等事来,采依姑娘确实毫不知情,我为了逃避责任,故意把剩下的药放在她的包袱里,但我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所以现在全都说出来,求你们放过我吧!“姨母哭喊着,把采依揽到身后。
    这个动作很熟悉,采依又忆起在萧府的那一幕:安国候与安国夫人联合起来欺负她,是如仙的娘亲出来护住了她,姨母和她一样,都是善良的女人!
    ”等等,我有话要说!“采依挪动身子,对着大汗大喊,心里已决定,把香香那见不得人的往事往抖搂出来,让这个可恶的女人受到报应!
    香香急了,知道采依要说什么,提起裙摆冲过去,扇了采依两嘴巴,下令道:”还不赶快拖下去,要我亲自动手吗?“
    ”是!“
    大汗虽有不忍,但并未阻拦,睁睁睁的望着姨母和不断挣扎的采依被几个士兵拖了下去。
    可能是因为姨母毕竟是大汗的夫人,而且这次的事情并未造成大祸,所以,姨母和采依只是被暂时软禁了起来。
    还是原来住的帐蓬,只是大门多了两个人把守,姨母和采依不能出去。
    当晚,姨母因为哭得太累,早早就睡下了。
    而采依,却一直在想着如何对付香香,心里揣摩了很久,就是想不出一个满意的妙计来,内心总是会想到那个可怜的小孩子,想起孩子的哭声,一个已经失去了父爱的孩子,再让他失去母爱,难道像自己一样被扔到孤儿院吗?
    她始终还是硬不起心肠来,整晚坐着失眼。
    下半夜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夜空,连熟睡的姨母也吓醒了,慌乱的起身,抓着采依的手,焦急的问:”怎么了?刚才是谁在惨叫?“
    采依也直犯迷糊,起身往外走,轻轻掀开帘子,看到香香穿着中衣,摇摇晃晃向着这边跑来。
    采依皱起眉头,轻轻放下帘子,回到姨母的身边。
    半响,听到门外传来香香的声音,”里面的人出来过吗?“
    ”回夫人,没有!“
    采依和姨母正奇怪,香香就掀开帘子步了进来,只见她全身被汗湿透,披着散乱的头发,脸色惨白,呼呼的喘着气,像受了很大的刺激。
    姨母看到香香,吓得缩到床里面,采依站起来迎上香香惊恐的眼睛。
    ”是你叫她来的?对不对?“香香指着采依,没头没脑的问了这句话。
    采依完全不明白,摊开双手,”谁?我叫谁来?“
    香香冷笑,用恶毒的眼神看采依,怒吼:”别以为我怕,就算真是她来找我,我也不怕,有本事就出来,不要装神弄鬼吓唬人,我才不吃这一套!“
    香香边说边用眼神四处搜寻,仿佛在找什么,采依还是不懂,只好沉默。
    ”啊——“香香又是一阵尖叫,眼睛望着采依的身后。
    采依回头看,什么也没有。
    香香颤抖着身体和声音,哆嗦的指着采依身后,”那里,就在那里!“
    采依又回头看了一眼,还是什么也没有,有些生气了,”香香,你三更半夜跑过来,就为了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下毒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香香咬牙,额头的冷汗层层密出,头发贴在额前的皮肤上,全都汗湿,像刚从水中捞出来似的,”是我干的又如何?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干的!你又能如何?“
    采依看她失控的样子,总觉得她很不正常,但她是清醒的,她承认所有的事情!
    ”那兰儿呢?也是你害的吗?“采依虽猜到,但从未从她嘴中得到证实。
    ”哈哈……“香香大笑,眼睛还是四处张望,”是我,全是我干的!你出来找我报仇吧!我不怕!“
    采依发现她并未看向自己,而是一个人自言自语,神情紧张,情绪失常。
    ”香儿,香儿——“
    外面传来大汗的呼喊,紧接着就见大汗也跨了过来,看到全身哆嗦的香儿,紧紧抱住,哄道:”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快跟我回去!“
    香香又哭又笑,乱打乱踢乱叫,像疯子一样,大汗只好打晕她,把她抗了起来。
    采依见他要走,追着问:”这是怎么回事?“
    大汗没有转身,重重的叹息,”这个我也不知,但她经常做噩梦,然后乱跑,嘴里说些听不懂的话……哎,看着可怜啊!“
    采依这才惊觉,刚才都是香香在梦游,她真的是无意识的吗?明明说话很有条理啊?
    第二天清晨,姨母和采依还是不能外出,也没人告诉她们具体会关到何时,采依的脑中却总是浮现香香的疯言疯语,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中午送饭的时间到了,也没见有人来,姨母和采依正要出去问问,谁知香香就来了,手中端着一些饭菜。
    姨母和采依对视一眼,眼睛盯着那些饭菜,都不敢动筷子。
    香香催道:”快吃吧,我不会傻到在这里下毒的,反正你们是活不了的,我也不急于一时!“
    姨母突然激动起来,不顾年迈的身体,冲过去打香香,”你这个狐狸精,你这个坏女人……“
    香香猛的一推,姨母身子一歪,头撞到了桌子角,当场断气。
    ”啊——“采依惊叫,蹲下来查看,猛摇姨母的身体,可是,她真的没了呼吸,真的死了!
    香香也吓到了,瑟瑟的退了几步,喃喃念道:”我,我没有杀她,是她自己撞上去的!“
    采依气得直咬牙,站起身来扑向香香,与她扭打起来,”你为什么要害姨母,连这么善良的人都不放过?你不得好死!“
    香香本来有些害怕,见采依扑向自己,一时胆从心生,反正杀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杀,她反而不怕了,举起手反抗,与采依打成一团。外面守卫听到里面传来厮打声,犹豫片刻,还是冲进来了,看到采依与香香打成一团,各拉一人,强行分开了。
    采依指着姨母的尸体,大叫:”快,快传大夫,说不定还有救!“
    两侍卫看到大汗夫人倒在地上,头上血流不止,也吓了一跳,一个留下来守护,另一个去禀报大汗。
    大汗很快赶了来,还带来一位大夫,正是那天解毒的大夫,蹲在姨母身边试了试鼻息,直摇头。
    大家心知肚明。
    采依的眼泪一下子冲出来,扑通一声跪下来,双肩剧烈的颤抖,双手握到酸疼,无力,心里巨大的疼痛令她无法正常呼吸,她在无声的抽泣,伤心欲绝。
    ”是谁杀了她?“大汗暴怒,额上青筋暴起。
    香香赶紧凑过去,撒娇道:”大汗,怎么会是我?我一向胆子小,力气如蚊子,哪有那么大力气推动大夫人?“
    采依简直不敢相信,香香居然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对着姨母刚刚才冰冷的尸体,说得如此轻松。
    香香见采依抬起头,慌张的扑到大汗怀中,”哎呀,事情是这样的,我刚刚见没人来送饭,怕大夫人饿着,所以亲自送饭来。结果,就看到采依和大夫人正扭打在一起,好像是为毒药的事情……“
    大汗愤怒的望向采依,采依气到说不出话来,这个无耻的女人,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是她!“香香指着采依,咬牙切齿的说,”是她推倒大夫人的!“
    ”你……“采依气结,知道自己现在就算开口解释,大汗未必相信自己,而面对姨母的尸体,她更多的是自责。
    如果刚才自己机灵一点,上前帮一把,也许不会这样。
    大汗果然听信了香香的话,命人把采依拖了出去,绑在一根木桩上,任太阳暴晒。
    香香露出诡异的笑容。
    太阳火辣辣的悬在头顶,射出的灼热的光芒似乎可以穿透皮肤,刚开始,采依还顶着住,慢慢的就有些受不了了,太阳强烈的光线照得她睁不开眼睛,皮肤被烤到发红,能听到皮肤烧得噼啪响的声音,嘴唇干得厉害,大脑晕沉沉,直到彻底晕过去。
    突然一阵透心凉,感觉被烤痛的急需水的皮肤突然遭遇到清凉的水的冲洗,那么舒服,在生死关头。
    采依慢慢有了意识,本能的抬起头,迎着清凉冰冷的雨水,感觉它们一点一点渗入皮肤。
    她大口的呼吸,品尝着掉入嘴中的雨水,感觉到水的甘甜,暗暗感谢上苍。
    夜幕快速笼罩过来,大地瞬间一片黑暗,雨水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湿透了采依的衣服,她感觉身体一阵一阵发冷,这巨大的气候变化,在草原应该是很正常的。
    ”啊——“
    ”啊——“
    帐蓬里又传来一阵一阵的刺耳惨叫,采依甩甩脸上的水,试图看清四周,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无尽的黑暗围绕着她。
    ”啊……不要过来……“
    香香的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半响,就已到眼前,采依眯着眼,看到香香喘着气,赤着脚丫子,站在自己的面前。
    ”是你叫她来的,对不对?“
    又是这样一句莫名的问话,采依只感觉被捆绑的双手和双脚剧烈的疼痛,喉咙无法发出一丝的声音来。
    香香崩溃的表情,歇斯底里的叫嚣,然后无力的坐倒在地上,双手无力的抓着青草,用力的撕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采依轻轻的喘息,雨水慢慢变弱,细细的雨丝点点滴滴飘落在脸上,手上,身上的皮肤上,滋润着她干渴的皮肤。
    ”我也是不得已的,你们不要来找我……“香香还在嘶叫,用力的抓扯着自己的头发。
    ”不,不要过来……“香香瑟瑟的抱成一团,全身发抖,雨水打湿了她的衣服与头发,全身凌乱不堪。
    采依适应了一下眼前的黑暗,慢慢能看清,突然,她看到香香的面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清冷幽幽,身体居然是透明的,像一束淡淡的光。
    香香不敢抬头,只是不停的尖叫,抱着身子发抖。
    采依很想看到那背影的正面,于是,用尽力气发出了一点声音,那背影愣了一下,慢慢转过来,采依惊得双眼如铜铃,张着嘴,看着那身影慢慢向自己走来。
    ”兰儿?兰儿?“采依喃喃的叫着,不敢相信,可眼前的影像确实是熟悉的兰儿,那个她在梦中见到的兰儿,对着她微笑的兰儿。
    ”兰儿,你没死?太好了!“采依脸上露出了微笑,挣扎着想下来。
    兰儿停在那里,直直的望着她,眼中溢着泪水,”小姐,你受苦了!“
    采依摇头,”没有,我没有受苦,这不算什么的,只要你没死,比什么都好!“
    淡淡的透明泪水顺着苍白的小脸滑下来,兰儿消瘦的肩头剧烈的颤抖,不知何时,香香已经站了起来,突然从衣袖中摸出一把尖刀。
    采依吓得尖叫:”兰儿,快躲开!“
    可是,兰儿只是看着采依,一动不动。
    采依眼睁睁看着香香手中的尖叫刺进了兰儿的身体,香香表情狰狞,拿刀的手异常坚定,可是,那刀却直接穿过了兰儿的身体,并未对她造成伤害。
    采依哑然,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香香手中的刀颓然的掉落在草地中,她看着眼前慢慢变得凶狠的兰儿,脚下一点一点后退,”不要,不要杀我,我不是故意杀你的……“
    兰儿的双眼变成血红,突然闪到香香面前,一只手紧紧掐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采依惊讶的望着这一幕,只能大口的喘息,想尖叫都发不出声音来,直到眼睁睁的看着香香被兰儿活活给掐死,掐到两眼翻白,掐到舌头掉出来。
    兰儿丢下已断气的香香,雨又慢慢大起来,却打不湿兰儿的身体,她只是一道清冷的光,慢慢走向采依。
    采依一点也不怕她,眼中全是怜悯,手上和脚上的绳子”嘭“的一声全断开了,她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大小姐,快逃吧!“兰儿的声音悠悠柔柔,像风一样飘过来。
    采依看着她的身体,伸出手触摸,却只摸到空气,”兰儿,你为什么还没转世?“
    兰儿委屈的脸上写满哀伤,”小姐,兰儿中的毒很不一般,死于这种毒的人是不能转世的,只能做孤魂野鬼,我,我走不了……“
    采依听得心痛,用手抚摸她脸的轮廓,”傻丫头,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一直躲着不见我?“
    ”我怕吓着小姐……“
    ”你真傻!“采依的心再一次触痛,伸出手抱住兰儿,心疼这个丫头,心疼到心痛。
    ”小姐,快走吧!他们发现了,又要怪你的!“兰儿催着采依。
    采依看着香香的尸体,想起那没人照顾的孩子,”我现在就把孩子抱出来,带着孩子找到他爹……“
    ”你是说恒王爷吗?“兰儿声音很软,说到这个名字时,有一种惆怅感。
    采依轻轻点头,知道触到了兰儿的伤心事,她一定还在想念着白思恒。
    ”不用了,他快来了!“
    ”谁快来了?“采依有些蒙,”是恒王吗?“
    兰儿点头,身体慢慢飘远,”小姐,你要保重!“
    ”兰儿,不要走,我还有话要说!“采依大叫,却唤不回兰儿的魂魄。
    采依偷偷摸向香香的帐篷,看到襁褓里的小婴儿,匆匆抱起来就跑了出来,草原太大,她根本分不清方向,但有一个方向却亮着一些光亮,她怒力的跑过去,那光亮总是跟她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带着她一直往前走。
    帐篷里亮起了光,大汗一声一声的呼唤着香香,匆匆跑了出来。
    当他找到倒在地上的香香的尸体,再看到被捆绑的采依不见时,当场就判断是采依杀了香香,他的怒火立刻燃了起来,半夜就唤醒士兵,分头追击采依。
    采依跟着那道白光一直跑,跑得全身是汗水,待到天色微亮时,她看到了大片的森林,是回去的路,她还清楚的记得这片森林。
    也顾不着丛林的危险,采依抱着孩子钻进树林中,尽量找好走的路走,避过荆棘,一路向前。
    突然,就闻后面传来脚步声,大量的人向这边涌过来,采依躲在大石头后面,不知如何是好,前面的路太陡峭,她又走得太慢,应该是大汗的追兵找来了。
    果然,就看到一些打着马鞭的士兵模样的男子在树林里穿梭,采依缩在那里,不敢乱动,突然,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采依吓得闭上眼,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男音:”不要动,我带你走!“
    是白思恒!?
    他果然来了!
    采依松了口气,抱着孩子紧紧跟着他,穿过一片繁茂的小树林,再跳过一条小溪,躲进了一大片奇石里面,奇石里面有小道,白思恒拉着采依的手慢慢前行,后面的追兵没有继续追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采依小声的问,紧紧跟在白思恒身后。
    白思恒回头,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不知道,只是感觉!自从你跟玛卓离开苗族后,我就一直想来找你,那天,趁着大家都围着大王,我就偷偷跑了,猜到玛卓可能会带你到草原来,所以就往这边赶,没想到一路上都在迷路,一直到今天,才奇迹般的走到这里,居然就碰到了你!“
    采依看他身上被挂得支离破碎的衣服,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一定也吃了不少的苦,在林中迷了这么久的路,该是多么绝望的事情。
    ”这孩子是……?“白思恒脸上很尴尬的表情,看着采依抱着的小婴儿。
    采依紧紧抱着孩子,一直跟着白思恒出了小道,走到光明的地方,才回答他,”小白,这是你的孩子!“
    白思恒狠狠愣了一下,瞪着眼睛,不太相信,”我的?“
    采依点头,把孩子反塞回他怀里,说:”这是香香为你生的,跟你长得很像,你自己看吧!“
    白思恒仔细的看着怀中的小婴儿,突然笑了,”是很像,小家伙很可爱!那香香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丑女采依
    采依拉他坐下来,把这些天的遭遇都讲了出来,白思恒认真的听完,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流出来,一再的叹息,”我真的后悔,当初没有照好兰儿,没想到她还在人世游荡,如果不是香香再次加害于你,她怕是也不会去害香香,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
    采依有些震惊,本来她以为白思理不会相信鬼怪转世轮回之说,没想到,他居然相信了。
    ”采依,你的容貌是怎么恢复的?“白思恒看着她的脸,说:”我一开始真以为你是翩翩,即便听到玛卓叫你采依,都不大相信,现在,我终于肯定你就是采依,也是萧依辰!“
    采依淡淡的笑,说:”是啊,我刚才叫你小白了,除了我,没人敢这样叫你!“
    白思恒也笑,两人像傻子一样笑起来。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白思恒看着手中的婴儿,再看向前面的路,路途遥遥无止境,不知该向何方去。
    采依经历了这么多,也觉得累了,突然就想回家,不想再逃避问题,李诺的绝情,玛卓的纠缠不休,她都要一一面对,就像兰儿不愿面对自己已死,却还要面对无尽的游荡,她要尽快解决一切,重回天庭,帮助兰儿转世做人。
    ”我们回家吧!回我们的家!“采依看着白思恒,再看向远方。
    白思恒正好也有此意,坚定的说:”好!“
    随后的很久,两人都在漂流,向着家的方向漂流,像两只被人扔进大海的漂流瓶。
    经历了这么多,采依懂得了很多,明白了很多。
    三个月后
    采依与白思恒,外加一个可爱的小宝宝,一起回都京都。
    白思恒把采依送回皇宫,黯然离开,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得到采依,除非采依自愿,要不然,他绝对不再勉强她。
    采依走向宫门,守卫的侍卫先是把她当成了乞丐,然后突然就认出来了,惊慌又激动,大喊:”快,快……快去通知圣上,如仙娘娘回来了……“
    一阵喧闹过后,采依看见李诺发疯般跑向自己,她的脸上只有冷漠,径直走进皇宫。
    ”采依,采依,你终于回来了……“李诺激动的上前,一把拥住了她,眼泪瞬间流了出来,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
    采依轻轻的推开他,冷冷的说:”我累了,想先休息!“
    李诺连连点头,亲自带她回寝宫,寝宫还是原来的寝宫,一点都没有变,连宫女都还是那几个宫女,安静的立着,看到采依,激动到哭起来,却依然不敢贸然上前。
    采依洗澡,然后吃了些东西,静静的躺下来休息。
    李诺一直守在床边,看着她熟睡的样子。
    采依像睡死过去,全无知觉的晕迷一样的沉睡,一直到第三天才醒过来,身体恢复了一些,看到李诺依然坐在床边,脸颊深陷,眼圈发黑,见到采依醒过来,他主动上前扶她,”采依,你醒了——“
    采依甩开他的手,不想理他,回来,是因为这宫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来查清楚,并不是跟他续旧情。
    ”我回来是要查清一件事情,查清楚后会离开,你不用这样,我们已经毫无干系!“采依冰冷的话中不带丝毫感情,刺痛了李诺的心。
    ”采依,对不起,朕知道那件事太过冲动,你这么久的离开,对朕已经是一种天大的折磨,为了你,我天天茶不思,饭不想,后悔得想死去,你终于回来了,为何这样对朕?“
    采依冷笑,走向果盘,抽出水果刀,直直抵住了李诺的脖子,”是吗?那你就应该去死!“
    李诺张着嘴,惊讶的望着采依,他看到采依眼中的怨恨,只要他一出手,就能反控制采依,可他却选择了闭上眼,”是的!朕该死,朕没有保护你,还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你,朕真的该死,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守不住,总是害怕她离去,总是担心她变心,作为一国之君,却抓不住你的心,如果杀了朕,你能解气,那就动手吧!“
    采依的双眼血红,长久积压的怒火与怨恨达到了顶点,手上不自觉的在用力,刀锋已划破了李诺的脖子,”哼,你确实该死!不守护我该死,不珍惜我该死,不信任我也该死……“
    李诺忍着痛,迎上她的种的刀尖,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是!作为爱你的男人,我错得太多了,没有守护你是该死,没有信任你更该死,就算是不知情也该死,来吧,只要能让你原谅我,刺得深一点,让朕可以离你更近一点……“
    采依的手在颤抖,心在颤抖,看着李诺真诚悔过的样子,她在抗拒,不想心软,眼泪却停不下来;不想原谅,心却更痛;不想奢望,手却连刀都握不住……
    ”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采依哭得全身无力,坐倒在地上,才发现自己这样的无能,连杀他都下不了手,还谈什么恨,她讨厌自己,讨厌这样的自己。
    ”采依——“李诺顾不得擦脖子上流出的血,蹲下来扶采依,采依却狠狠推开他,”你爱我吗?你真的爱我吗?还是因为我现在的容貌?你这个虚伪的男人!“
    李诺镇在原地,面对采依直白的询问,有些发懵,不知道如何回答她。
    采依快速的拿起手,连着向自己的脸上划去,”这样够了吗?这样,你就不会再说爱我了吧?这样……“
    一刀又一刀,脸上被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伤口,鲜红的伤口苒苒流出鲜血……
    ”不——“李诺狂叫着,上前抓住了她的手,瞬间崩溃:”不要这样,采依,不要——“
    第一百二十四章伤疤一碰就开
    采依感觉不到痛,那种疼痛与心里的伤痛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她觉得痛快极了,因为她看到李诺关切的眼神,真有意思,这样的自残伤害的是自己,还是李诺?
    ”快,快传御医——“李诺大喊,抱着采依四处奔走。
    御医为采依上了药,包扎好伤口,绝世容颜已被破坏,不可能完全修好,就算伤口愈合,还是会留下伤口,难看的疤痕,采依无所谓,反正做了这么久的丑女,无所谓再丑一次,她要让李诺后悔,让他永远看到她脸上的伤,就像让他永远看到她心里的伤一样,无处可逃。
    李诺爬在床边伤心欲绝,紧紧抓着采依的手,他从来不知道,她可以做到这样的绝,她的性子可以这样的烈。
    几天后,采依的伤口愈合了,脸上果然留下了疤痕,她拒绝李诺来看她,只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见任何人,不出去散步,不找人聊天,不做任何事情……
    没料到,玛云儿却找来了。
    因为听说皇上一直守在这边,所以一直没敢过来,现在趁着皇上忙碌一阵,她就带着大帮的宫女涌进了如仙阁。
    当时采依正在房内发呆,听到外面传来玛云儿的啸叫,怒火迅速燃起来,大步冲了出来,面对一屋子的冷面孔,她丝毫不害怕。
    玛云儿见她出来,脸上又带着难看的伤疤,当下就欢喜起来,”哈哈,我当是曾经像仙女一样的如仙娘娘又回来了,原来,只是一个丑女,彻头彻尾的丑女,怪不得皇上都不来看一眼了……“
    面对这样的讥讽,采依只是冷笑,”我采依仙子敢说第一美,就没人敢说第二,即便我现在毁容,也可以轻易玩死你,不信就试试!“
    玛云儿直摇头,满脸不屑,”狐狸精还要有资本,不知道一个毁了容的娘娘拿什么作资本,可以跟一个皇后斗!“
    ”是吗?“采依反驳,”那好,我现在就让你看到资本!“
    玛云儿还没搞清楚状况,心就开始抽痛,一阵一阵的发慌,眼睛开始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人,一切都在摇晃,”啊,你这个妖怪!“
    她大喊着,用尽力气冲向采依,采依一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摔在地上,宫女一拥而上,扶起了皇后玛云儿。
    玛云儿剧烈的痛,全身抽搐,完全没有任何预兆,宫女们也慌了手脚,不敢多留,抬着快晕厥的玛云儿离去。
    采依收回法术,只是小小的惩罚了一下玛云儿,她并不想杀人,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并不是明智的选择,真要杀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傍晚时分,李诺又来了,采依让他进来了,看他阴沉的脸,采依猜到是为玛云儿讨公道来的,当下冷嘲热讽:”怎么?心疼了吗?就是我用的妖术,谁再敢对我无理,我就用妖术杀死谁!“
    李诺重重的叹息,”采依,你已经变得不像你了!“
    ”不像?真可笑,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采依咬着牙,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发现逃避是愚蠢的,唯一的出路就是反抗,”任你们欺负,然后把所有的罪名全都安在我的身上,那就是以前的我,也是你心目中的我吗?那可真是对不起了,我不想再做那个无能的我!“
    李诺眼中有柔情,有心疼,有疼惜,一改往日的暴戾,突然像变了一个人,”采依,朕知道以前你受了很多的委屈,但请你还是做回原来的你吧,那才是真实的你!“
    采依怒视他,反问:”你如何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我?我是曾经善良的丑女,也是可怜的萧依辰,更是天界高贵美丽,骄傲桀骜自以为是的采依仙子,我的身体里有很多种性格,连我自己都搞不懂谁才是真正的我,你又怎么会知道?“
    李诺不语,只是直直的望着她,”可是,朕知道,你是最善良的,要不然,你刚才完全可以杀掉玛云儿!“
    ”是!“采依眼中露出怨恨,”我很想杀了她!“
    李诺笑,”因为你的善良,所以还是放过她了!“
    ”错!“采依上前一步,直逼李诺,”因为你!“
    李诺震惊:”朕吗?此话怎么讲?“
    采依直视他的眼睛,”因为我不希望你为难,如果杀了玛云儿,蒙古大汗一定会与你为难……“
    看着采依的矛盾的眼神,李诺终于明白,采依还是爱着他,他突然很高兴,上前紧紧拥住了她。
    采依没有拒绝他的拥抱,泪水却控制不住,双手不停的捶打他,”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从今天起,朕都只对你一人好,你说什么,朕都会听,永远只对你一人好!“李诺喃喃的说着,几乎将她揉进身体里,”采依,不许再离开朕,如果朕再让你不开心,你直接杀了朕!“
    ”好!“采依痛快的答应。
    这一晚,缠绵依旧,李诺对采依脸上的伤视而不见,他只是想她,这几个月的离别,让他痛彻心菲。
    第二天醒来时,采依偎在李诺怀中,试探性的问:”你打算将玛云儿如何处理?“
    李诺温柔的望着她,伸手抚摸她的脸,心疼的望着那些伤疤,想起她曾经受过的伤害,轻声的说:”采依,你相信吗?朕根本没有碰过玛云儿!“
    采依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张着嘴愣住了,”没有碰过她?那你留在她寝宫那几晚都在干什么?“
    李诺笑,”其实,朕都是通宵批折子!留在她的寝宫只是掩人耳目,怕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但又实在不喜欢她,所以只好通宵批折子,还好,她似乎也不怎么喜欢朕,所以两人很默契的都在装傻!“
    采依的心没来由的一阵喜悦,长久以为的郁闷也消失了,捂着嘴笑出声来,”你真讨厌,都不告诉我!“
    李诺抓住她的手,笑:”这种事,你让朕怎么跟你说?于是,只好让你误会,没想到……“
    ”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打算永远都这样对玛云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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