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至正门,尘逸早已等待在马车旁,见柳无心来了,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边上立刻有宫人上前,掀起了车帘,摆好了脚凳,恭迎她上车。
柳无心粗略环视,发现今日随性的侍卫宫人与昨日自己从宫中带来的并不相同,随轻轻挑眉,暗叹好缜密的心思,不知是尘寰想出来的还是萧落剑或尘逸。
那随她出来的宫人侍卫,虽是皇上钦点,但是里面各派势力均有安插,这一路上烦事众多,带着毕竟多有不便,本来自己还在思索如何将这些人一个个剔除,没想到今日一见却已全部换了去。
柳无心微微一笑,朗声说道:“这些宫人,看着好面生啊,不知昨日那些去哪儿了?”
闻言,正准备上马车的尘逸忽而身形一顿,回头笑答道:“昨日那些毕竟是父皇近侍,不可久离宫中,昨日安顿好后便已打发回去了。”
言毕,也不给柳无心再说话的机会,直接一个跨步上了前面的马车,放下了帘子。
柳无心倒是也不多言,仅是笑笑,也转身上了马车。当二人均坐稳后,一阵绵长的号角奏起,整个队伍开始前行,浩浩荡荡的,扬起万千尘土。
柳无心此刻斜躺在车中的软榻上,边上的矮几上燃着好闻的熏香,手上捧着书册随意翻看,完全不见昨日的悲情苦楚。一时间,美人香车,恍若天上人间。
而烟儿,尘逸则是专门准备了一辆马车,虽不若自己与柳无心所乘的那般豪华宽敞,却也是干净整洁一应俱全,且还吩咐了一名御医在旁好生照看。这份心思,令柳无心觉得无比赞赏。
一行人,浩浩荡荡,行了大半日,终是到了驿站。官员从驿站内出来,行了三跪九叩之大礼,请了尘逸与柳无心入内。
方坐定,驿站内的奴仆上了茶水,此处虽是荒郊驿站,却也是距离京城不过百里,那吃穿用度,倒是与京城无异。
柳无心端起茶,细细的品着,而尘逸则如老僧入定,坐于上座闭目养神。那驿站的官员姓陈,本是个京兆尹,后不知怎么的就得罪了皇后,结果就被贬来做了驿臣。
这位陈大人,每每望着百里不到的京城,那是心心念念的想要回去啊,却一直苦无机遇。此次三皇子尘逸来此下榻,还有着万民敬仰的玄宫宫主一同,这陈大人顿时觉得自己的机遇就来了,这如今太子罢黜,三龙夺嫡,若是自己能够攀上三皇子这颗大树,或者入了玄宫宫主的眼,那回京城可就指日可待啦。
这么一想,那陈大人便愈发的殷勤。一个眼神示意,便有一名奴仆呈上了一个锦盒。那锦盒长约三四尺,精雕细琢,精美华贵。陈大人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躬身走到了三皇子的面前,恭敬的将锦盒举起,朗声道:“下官素问殿下喜好乐理,近日恰逢机缘巧合寻得了这古琴,虽不及殿下宫中众多古琴的名贵,却也是天下少有,今日特进献于殿下,望殿下笑纳。”
听到这一番话,柳无心不禁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尘逸,内心暗暗感叹,没想到,此人不仅同那晚的人有着相同的眸子,甚至连喜好音律都一样,若不是那不同的容颜,可真是让人觉得就是同一人啊。
而尘逸听了陈大人的这一席话,终于是掀开了眼皮,懒懒的看了一眼陈大人手中的物事儿,复又闭上了眼睛,淡淡吩咐道:“难得陈大人一片美意,本宫收下了。来人啊,将这琴收起来吧。”
边上一个奴仆得令后,迅速的走上前去,接过了陈大人手里的锦盒,退了下去。
那陈大人,觉得自己回京的事儿是有望了,便忍不住面露欣喜的说道:“下官还准备了晚宴,虽不及宫中的玉盘珍馐,望殿下及柳宫主不要嫌弃才好。”
这一回,则是柳无心开口回了他。
“陈大人一番美意,殿下及本宫领了。现在天色还尚早,待准备好了后,差个人来通知即可。”
闻言,那陈大人的脸更是乐开了花,施了一礼便急忙退了下去,去准备那晚宴去了。
待陈大人走远了,不见了身影以后,柳无心扭头看着尘逸,唇角勾起了一抹似嘲似讽的笑容,问道:“这陈大人,不过一个贪名逐利之辈,没想到居然也能入了三皇子的眼。”
尘逸闻言,倒也不恼,只是淡淡的看了柳无心一眼,说道:“这种人不过图了个利字,却也最是阴险狡诈,暗中害人。所谓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本殿只不过是为自己减少些后顾之忧罢了。”
听到尘逸的回答,柳无心直接嗤笑了一声,反讥道:“只怕殿下偷鸡不成蚀把米,下回来个比您诱利益大的,他这颗墙头草届时就在您背后给捅上一刀。”
“本殿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尘逸冷哼一声,周身骤然涌现出了一股冰寒刺骨的气势,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犹如置身三九严寒。
柳无心微微眯了眯眼,觉得此刻尘逸身上的气息,像极了主子以及六皇子身上的那种狠戾。那是手刃了无数生命方能练就出来的寒彻骨,这与他之前身上的那种飘然如仙的气质完全的南辕北辙,不禁让她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够早就他身上这种两极化的气质?
而当有一天,柳无心真正了解了君尘逸这个人以后,她便再也没有了今日的轻慢与好奇,有的只是深深的悲痛与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