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蓝衣白边的女子,就这么安静的站在风中,长发被狂风吹起,丝丝缕缕飘扬在身后,阴沉的天空衬着她淡雅的面容更加苍白。可她却仿佛没有感觉到那狂风、没有感觉到骤然下降的温度一般,任冷冽狂风吹着自己的身体,任飞扬的尘土与小石子砸到脸上、身上。直至身体慢慢变得冰冷、生疼,却依然定定的站着,双眸紧紧锁着前方那扇浓重古韵的木门,任凭风沙吹进眼里也一眨不眨。
红色的天际、黑色的天空,猛烈的风吹起她的衣裙,一切看来那么的诡异。
“天快要下雨了,你还是回去吧,殿下是不会见你的。”眼看着风越刮越猛,守在门口的常剑忍不住跨前两步,对站在院子之中不曾动过一步的水凝烟说道。
听到他的话,水凝烟轻轻抬起因为疲累而变得通红的双眼,看看面带焦急的人没有理会他的话,再次望向他身后的那扇门,目光已经多了一丝动摇。
是吗?他真的不会出来吗?
“若是殿下要见想你早就出来了,回去吧,听话。”听着耳边轰隆隆作响的雷声越来越近,常剑担心的看着任狂风撩起她乌黑发丝却依然静静立在风中的人,眼里多了一份心疼。
她在这里已经站了整整两天两夜了,真不知道一向柔弱听话的她,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固执。
等了良久,见她依然不言、不语、也不动,常剑无奈的叹息一声却无能为力。
“我不信。”水凝烟轻轻的说出两天以来的第一句话,干涩的喉咙早已没有了原来的清脆,沙哑的声音听来让人有些难受。
顺着声音扭头望去,就见她除了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以外,还是和刚才一样,直挺挺的站着,身形并没有任何变化。
“你……”
“我不信。”
在他犹豫着刚才是否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水凝烟的头却慢慢垂下来,苦涩的再次说道着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话。
“殿下做的决定,从来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这点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别的话我不想多说,若你还是执意站在这里,那我也会继续履行我的职责。”看着她垂下的头,常剑顿了顿再也说不出什么,这么多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如此坚持,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水凝烟盯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的地面,两天过去,支撑着她站立在这里的力量越来越少,心中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只是,她不想就这么放弃了。
她不信,这么多年的疼爱是假,她不信,他会这么无情的赶她回到原来冰冷的世界。
她知道,他就在房子里,也知道,他晓得她就在门外等着他的出现。
为什么一定要她回水域?若是不想留下她,她可以离开甚至从此不出现在他面前,为什么一定要她回到那个没有一点温暖的地方?
站在他的门外两天两夜,也只是想要他给自己一个答案而已。可为什么,他连一个答案都不肯给她?
轻轻抬起头再次望向那依然紧闭的木门,眼里已经蓄满了晶莹的水雾。
为什么所有人都有人疼爱,唯独她没有?为什么唯一一个关心过她的人,现在会任她在外面让烈日暴晒,让狂风肆虐却不肯出来见她一面?
风,带着凛冽寒意呼啸而来,乌云越压越低,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劈啪的闪电不停发出刺眼的光芒,把越来越暗的天空照的亮如白昼,也照出了越发惨白的脸。
“轰隆隆……”
随着又一声惊天地的响雷,瓢泼大雨突然从天而降,豆大的雨点砸到地面,摔成千万颗水珠的同时发出噼啪的响声,让整个院落挂上了浓浓的水帘。
骤起的水雾迷离了她原本坚定的眼神,也浇湿了她的衣衫,也把原本正在飞扬的发丝牢牢束缚住在一起,紧紧贴在了后背。冰冷的触感穿透身体直刺进心房,让她忍不住咬紧了干涩的唇打起哆嗦,可她却硬是挺着单薄的脊没有动过一分一毫。
她在赌,赌自己在他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位置。
常剑站在屋檐下,望望水帘中渐渐朦胧了身影的女子,再看看身后依然紧闭着木门慢慢皱起了浓眉。
他也不明白殿下是怎么想的?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殿下,外面下雨了。”又过了良久,望着狼狈的水凝烟,常剑终于忍不住躬身对着木门开了口。
“你的职责是保护我的安全,与你无关的事,无需多管。”常剑的话音刚落,里面马上传出了一道儒雅的声音,犀利的话语让人心寒,像是站在院落之中的人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是。”常剑听的一愣,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狂风带着潮湿的寒意吹进了衣领,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抬眼望向立在大雨中紧紧咬着的铁青色唇瓣的水凝烟,第一次感到了无力。
他不懂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夜之间,事情会变成这样?
难道当了掌权者,都会变得无情吗?
噼啪的雨声隐隐遮盖住了里面男子的声音,但水凝烟却依然听到了。
咬着的唇隐隐发抖,顺着脸庞滑落的,不知是眼角的泪水还是天上落到她脸上的雨水?因为不管是哪一样都没有温暖的感觉。
最后一次,她再等最后一次,只有撕裂了心感觉到痛了,才会死心吧。
夜,深了。
屋外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屋内却亮起了温暖的光芒,只有借着透过门缝散发出的昏黄光晕,才隐隐可见院子里还站了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子。
雨,依然下的猛烈,风,依然刮得肆无忌惮。
天光慢慢开始发亮,大雨依然不曾停歇,女子依然站在院落当中,房门依然不曾打开。
“呵呵……”
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水凝烟突然笑出了声,雨水顺着唇角溜进了嘴里,才知道原来雨水竟然是苦的。
她以为,他是关心她的。
她以为,就算不喜欢她,他也是在乎她的。
她以为,只要她等了,他就会出现在她面前。就像当初,在她受折磨的时候,唯独他向她伸出手一般。
可是,从日上当空到夜幕落下,又从晴日朗朗到倾盆大雨。直到她体力耗尽,他也不曾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痛楚,像是要把她撕成两半,也不知道是雨水太大,还是眼里蒙上了什么东西,她竟然觉得眼前的东西在渐渐变得模糊,雨中的房子也开始摇晃,眼皮越来越沉,直至她的世界陷入黑暗,她等的人也没有出现,心中仅剩的那一点点希望彻底灰飞湮灭。
颓然倒下的瞬间,她才明白,原来,某些事情根本不是她能改变的,原来,她在他心中根本什么都不是。
炙热烈日,晒不进她的心,瓢泼大雨却冰冻了她的心。
温暖,从不会属于她。是她太傻,竟然信了这世界还有属于她的一点点东西。
“啪”
随着她身子落地的声音,地上的积水飞溅而起,一夜不曾停息的大雨,在她落地的瞬间突地停了下来,笼罩了天空一整夜的乌云也渐渐散去,天慢慢变得明亮。再也没有一滴雨从天空落下。
站了一夜的常剑,刚想眨眨酸涩的双眼来增添一点精神,却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把脑中的朦胧吓了个精光,猛地瞪大双眼却正好那个飘然落到地上的身影。
常剑身子一震,脚一抬跨下台阶,却在跑了两步后猛地停了下来,没有殿下的命令,他不能擅自行动,这是作为贴身护卫的守则,可是……。
看着那躺在水里面无血色的女子,他的双手慢慢握成拳头,突地回头面对那扇他守了两天三夜的房门,像是在瞬间决定了什么。
“殿下……,殿下?”猛然响起的声音,不比昨夜的雷声小,在清晨听来有些惊人。
“什么事?”良久之后,里面才传出了一道慵懒的声音,像是刚刚从睡梦中醒来。
“殿下,凝烟昏倒了。”常剑赶紧回道,静静等着里面人的决定,可良久之后里面的人始终没有出声,担心的撇头看看躺在满地积水里的女子,握成拳头双手青筋浮现。
她终于支撑不住了吗?
不管了,先把她弄回房间再说吧,如果殿下要责罚,那么,他会承担。
想到这里,常剑脚步一抬,就准备向水凝烟走去。
‘吱呀’
房门在他抬脚的同时打了开来,也让常剑止住了自己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