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虽然知道这绝对是那个混世魔王干的坏事,却没有办法找出证据来控告他。连玄烨也认为这回让高塞如此愤恨的凶手,将要逍遥法外了,但是在第二次开堂时--本来是要被宣判无罪的玄隆居然在大牢中自尽了,还留下一封遗书,说是失手杀了六王爷的孩子,心中愧疚,又回想自己过去做的错事种种,后悔不已,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面目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了之类的。
本案才算是真相大白,玄隆因为在死前悔改,居然没有被削除宗籍,由皇室厚葬。当然这也是由鳌拜党羽一手凑成的。但是身为父亲的成亲王怎么会不了解自家儿子的秉性,自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被人害死了。但是这宗人府大牢守卫森严,鳌拜也担心高塞回来寻仇,还派了重兵前来把守,但是这样森严的守卫之下,玄隆竟然还是死了。就算明白主谋肯定是高塞,但是他派了谁,对玄隆下了手,这就不得而知,毕竟想象不出来这世上谁有这么高强的功夫。无奈,成亲王只好咽下这口气--,鳌拜党羽也找不出该质问的地方,而且这次的文案,大大助长了保皇派的气势,使得那隐隐约约已经失调的势力天平,重新平衡了起来,也算是一件幸事。
至少玄烨认为这是一件幸事。
看着自己身边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小混混,爬到屋顶上暖暖晒着冬日难得出现的太阳,满足的像只懒懒的小猫,玄烨露出了几日不曾出现的笑容。
那位与小宝同名同姓,年纪相仿的堂弟,昨天终于入了爱新觉罗的宗祠,改名为爱新觉罗·玄风。很可惜的是两人身世有些相似,命运却大为不同--,一个在寒冬大雪夜,被害死在嚣张跋扈的小世子手中,另外一个却避开了垂涎自己三尺的断袖之癖,跑到深宫大院中躲着,还和自家的叔公共享天伦之乐。
但是也太巧了吧,玄烨有些怀疑。
于是,就问道--
“小宝,你觉得你这个名字是不是有很多人起呢?”
“是很多啊。”小宝不疑有他,爽快的回答道,“谁家的小孩不是宝啊,玉啊,每个都是宝贝啊,叫这个很正常,但是有很多都是乳名,将来长大了就会换回真正的名字。”
有道理,玄烨放下疑虑,乳名叫小宝,却真是常事--,况且江南一带百家姓,同样姓韦也不稀奇。
“那你的真名是什么?”
玄烨有些好奇,作为兄弟来说,只知道乳名,不知道真名也是奇怪。
“这个就是了啊!我的名字就是小宝,是我家美丽贤淑娘手心的宝啊。”小宝讲的很自豪:“所以这个名字不就很好,就算以后八十岁了,我也不打算换。”
玄烨微微一笑,对小宝的孩子气不予自评。小宝当然知道玄烨笑中的含义。
“你想想看,一个母亲为自己的孩子取这样一个名字,不仅仅是因为孩子是自己的手中宝,也希望别人也将自己的孩子当成是宝贝,要宠爱她,疼爱她,不要让她受一点委屈。”小宝笑眯眯地小脸,印着冬日的暖阳,显得格外的清澈甜美,“听到娘这么说,我就好高兴呢,想着每个叫我名字的人,都是出于真心的,将我当成宝贝,宠爱我,这件事多么美妙啊。”
玄烨不明所以的点着头,满脑子就是小宝甜甜的笑容,和暖暖的小酒窝,不自觉小宝的小脸在自己面前不断放大,下了一跳的玄烨,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稳住自己的双脚,没有让自己滚下屋顶。
“怎--怎么了--怎么了--?”
“你是小十对不对,是小宝的结拜兄长对不对。”
“恩--你突然间说这个干嘛--。”
小宝耍赖,直接扑到玄烨身上,“所以呀,你也要把小宝当成掌中宝,好好护着。呵呵--这才是哥哥的任务。”
玄烨吃惊于突然间涌上心头暖洋洋的感觉,所以他又笑了,紧紧地拥住怀中的小赖皮鬼。
“好啊--。”
对呀,不需要怀疑什么,不需要去试探什么,这个孩子就是这个孩子,他的小宝啊--
这件事在宫中造成的风波虽然也很大,但是玄烨和小宝都没怎么在意,小宝也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与自己有什么关系,毕竟从没有被娘亲提到过的父亲,她压根也不会和六王爷高塞联系在一起,所以她就只是为那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孩子的死亡感到惋惜,还有为那个欺负夭夭姐的混世魔王的死而感到庆幸,从没有想过这件事对于未来的自己将会造成多大的风浪和危险,也是一个使贴心贴背的好兄弟渐渐产生猜忌的祸根。
而宫外,做了七七四十九天法事后,才下葬的孩子,最终被埋入爱新觉罗家的祖坟中,哀伤过度的春花也渐渐回转过来,避开了高塞,搬回了桃花坞。
“你不留在京城吗?”高塞不明白--,趁着春花神志不清时,将小宝下葬,希望有小宝的地方,春花就会留下来。
“小宝不喜欢那个地方,所以就算被埋在那种地方,她的灵魂也会回到扬州的,我这就带她会家去。”春花收拾着东西,头也不回的回道。
“你就不能为我--为我留下来吗?”高塞心中无限痛苦,虽然他知道自己在春花心中没有小宝重要,她可以为小宝去任何地方,却不会放下自尊,为自己留在这座牢笼之中。
“为什么?”春花扬眉,冷冷地看着他,“我已经和你再无任何瓜葛--。我可以为了小宝呆在一座牢笼之中,却不会为了你做任何违背心意的事情,八年前是这样八年后也会是这样。”
春花纤细腻滑如羊脂般的右手,慢慢拿起,放在自己胸口,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着,美目清澈一如八年前二人初见之时。
“我的心是属于我自己的,没有人可以左右。”
手又缓缓放在高塞的胸前,“可是你的心却不属于自己,这样的你还是要左右别人的心吗?”
八年前已经放弃了,到现在再来争取,不是更加可笑--
春花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高塞却明白。
一如八年前,她的目光总是笔直的望着前方,不管是深陷泥沼,还是深陷绝望,却永远清澈干净的,从泥泞中绽放属于自己的芬芳。
她是一朵傲视尘俗的莲,可是他却从来都是泥沼,妄想着莲,却永远摆脱不掉身上的泥沼,最终被莲放弃的泥沼啊--
像是没有打击够高塞一般,春花接着说道,“我要带小宝会扬州,再也不会来这里,也许将来我还会喜欢上什么人,生下一个和小宝很像的孩子。我依然不会放弃--。”春花的目光半是难过,半是伤感,却又笔直坚定,“我会让自己幸福的,这样小宝才会安心。”
高塞心中不知道被什么堵住一般,难过地笑着,“你一定要对我说这么狠心的话吗?”
“这只是我的真心话--。”春花摇头道,“你该回去了--,你的福晋在外面等了你好久了。”
门口刚好是年永炎在敲门,“春姨,大家的行装都收好了,二哥说茅大侠的病情也稳定了,可以载着他一起上路。”
“那就好,我们马上起程吧。”春花拎着包裹,跟着年永炎一起离开。
就这样擦肩而过的春花,只留给高塞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沈君在身后扶住高塞,低声劝道,“爷--,别难过,夫人只是一时没想开,再过一段时间,等她心中的痛渐渐平缓了,她会再接受爷的。”
高塞艰难的开口,像是要抒发心中的那股郁郁不欢之气,“不--,再也--再也--回不去了。”
话语刚刚落下,高塞便觉得心口一疼,口吐鲜血出来。
“王爷--王爷--。”沈君惊慌的一把背起高塞,就从后墙翻出。
其实春花二人还未走远,年永炎不禁回头,担忧地说道,“春姨,王爷吐血了,好像病情加重了。”
春花没有回头,也对年永炎命令道,“你别回头,就这样吧--。”
年永炎不解,“其实也不用这样对王爷说罢,毕竟小宝的事是--。”
“不要再说下去了。”春花用手捂住耳朵。“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年永炎发现春花的声音有些异样,不经低头一看,却发现春花泪流满面。
“春姨--。”
“就这样--过去,像风一样过去,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这段孽缘必须要结束,必须--
只要是为了小宝--
无论现在心中被扯开多大的伤口,有多么痛苦--她都愿意--
“好--好--,我们去找小哥哥他们吧。”年永炎不敢触及春花的伤痛之处,只好小心的陪着。
二人身影渐远,这时花藤架下,两道身影渐渐浮出,正是叶正勋和陈近南。
陈近南叹道,“能这般狠心切去过去的女子--,真是不常见。”
但是却是在对着自己的心口切下去,她不疼吗?
“那些老古董,就是一定要我们把眼睛盯到这个可怜的女人身上吗?”叶正勋皱着眉,不满道。
“只要盯到今天就好了,这样就当是交差好了。”陈近南拍拍叶正勋的肩,“你也好好的喘口气,不要再自责了。”
“其实我一直觉得,小宝还活着的--”叶正勋苦笑着,“她是扬州小混混啊,那个小痞子小坏蛋,就算是全天下人都死光了,她都可以好好的活下去一样啊,没想到--。”若不是因为他悄悄检验过那句尸体,他真的还不能相信,那个无论何时都在笑着,坚强倔强的孩子,露出了那么恐慌的表情。
那个小宝儿,最后竟然在无限的恐惧和痛苦中死去。
像是精灵般充满灵气,淘气调皮,却又成熟世故--
她应该被所有人都捧在手心,好好的宠爱着的--
却一个人躺在冰冷的雪地中,寂寞害怕的呆了好久。
这真的是他不该妄想得到的报应吗?
不等吃过午饭,春花等人就急着上路,张翠山等人也没法子只好在路口好生相送,几个因为和小宝结拜而结成兄弟,就这样分开了,但是他们的情谊并不会就这样消失,赵青玄更是约定,待下次运镖去扬州时,就把小八和姬慕白带上,去看望几人。
又闲聊许久,春花等人才缓缓上路。
包了辆马车顾着昏迷中的茅十八,马车中竟然拥挤的坐下了六个人,除了在赶马车的年永春,整车人物,都沉默无言,待到过了京城边境,几人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终于过去了。”董宝宝漾开了笑脸。
段琦云没好气的撇了董宝宝一眼,“要不是因为你那张脸根本藏不住慌,这才像是火烧屁股一样逃出京城,真是的我还想再京城好好玩玩呢,”
南啸青百无聊赖,吹着自己的胡子玩,“咱也想玩啊,可是要装作很难过,什么好玩的都不能去碰,嗨--,到现在咱还是心疼呐。”
春花拉拉南啸青长长的胡子,笑眯眯地道歉,“对不起啦,小南南。青玄不是说下回到扬州的时候会给你们带京城的特产吗?忍耐一两个月好不好。”
朱龙接话道,“不过俺学了几道京城的招牌菜,小哥哥我回去就煮给你们吃--。”朱龙胖乎乎的脸上再也不是皱成一团,一脸心满意足的继续吃点心,之前一直要装作吃不下饭,他都快饿死了。
柯意只是微笑着,时不时给朱龙递水和糕点。
“慢慢吃,我知道饿坏了--。”
南啸青看着碍眼,“阿意啊,为什么只有那个笨小子有糕点可以吃,我的呢?”
董宝宝一边附和道,“对对,柯姐姐我也要吃--。”
柯意看着他们的馋样,唇边止不住笑,“都有呢,昨个晚上我做了好多。”
这是,若是六王府或是叶正勋等人看了都会很吃惊,在成亲王府发现那具和小宝一模一样的尸体之后,几个人一直哭丧着脸,春花更是神志不清,可是为何现在各个春风满面?
其实这几位就是这件震惊整个京城的答案的幕后凶手。
其实春花在接到小宝的信之后,知道自家孩子平安无事后,安心之余亦然发现自己也给小宝惹来了杀生之祸。
她去见了高塞,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众人,若是让天地会的众人知道小宝平安无事之后,自然会把主意打到小宝身上,况且那位福晋也知道小宝还活着,当年她可以下那般毒手,现在自然更是可能--,而小宝一踏出皇宫之后,就会有两方的人马对她不利。这般下去就算自己保护的再周全,小宝再聪明机智,也难逃一死,干脆趁着给茅十八疗伤之际,与众人商议该如何让小宝远离这场灾祸,同时又不能让别人察觉。所以几人就想出了一个嫁祸之计。
若是嫁祸他人,自然是要找个罪大恶极之人,几人头一个就想到了成亲王小世子玄隆,这厮欺负过张夭夭和小宝,有怎能轻饶。当下就由功夫最高的南啸青进入成亲王府去 查探状况。
可巧的是,那日高塞派人到内城各个地方去查问韦小宝何人,那多宝竟然是心慌慌的一夜睡不着,还在三更半夜将埋在后院的尸体,挖到后山上重新埋起来。南啸青觉得可疑,就把多宝抓回来问。
那多宝在段琦云的催眠术之下,把一切都交代清楚,原来那日玄隆真的是派了多宝等人去要拿小宝出气,但是当时的小宝早就被韦德海带走了,他自然是没法交差,回去玄隆又是喝的醉醺醺的,脾气更是大,无奈多宝又被赶出找小宝,无奈之下多宝只好找个孩子代替,想着玄隆方正都是喝的神志不清,只要有个孩子给他出气就好。但是要领个良家小孩回去,唯恐贱民来闹,就从妓院寻来一个雏妓,剃了金钱鼠尾,就塞进玄隆房里去不管了。没想到竟然被打死了。这本来也是没事的,偏偏六王爷府竟然来寻人,,玄隆本来是觉得无关紧要,觉得就算韦小宝被自己打死了,他也不怕,但是多宝就不同了,他可是欺上瞒下,即是欺骗了玄隆,又是欺骗了六王爷。但是要是说出死在成亲王府的不是韦小宝,而是另有其人,玄隆是没有嫌疑了,但是自己却是必死无疑。况且玄隆本身就不怕命案找上门,那就把一切事情推到他的身上不就行了?
这下子几人可是找到了可用之人。当下将那具尸体挖出,给她易容成小宝的模样,再给多宝催眠,将记忆混淆,就万事大吉了。不需要掩盖真相,也不需要制造事端,更不怕被盯梢的天地会等人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怪道南啸青一直在嚷嚷这事只能说难得可巧二字。这件事巧的出奇,像是上天特意来帮助小宝脱困一般。
但是这几人都不是 什么深藏不漏之辈,只能哀痛满脸一表事实悲痛真切,一切都得靠春花这位绝顶精彩的戏子演出这场好戏,将这场惊天大案进行到底,至于为了不让茅十八清醒过来,道出真相,段琦云每天都为他扎针,才让那日定当醒来的茅十八,过了一个月多都未清醒。到现在事情了解,也着实让众人松了口气。
“不过这都是靠小春春的好演技,才能把所有人都唬过去。”南啸青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崇拜的看着春花,“那太神奇了,小南南我都以为是真的呢?”
“也是”众人点头。
董宝宝打趣道,“春姨,反正那个断袖之癖也帮你赎身了,你干脆就直接开一家戏班子,以你惊天动地的演技,让全扬州的人都见识见识,宝宝一定每天都去捧场。”
那天去成亲王府的时候,本来董宝宝还当心自己哭不出来,没想到看到春花撕心裂肺的凄凉模样,她是哭的稀里哗啦。
“若是为了让别人看着取乐笑话,我可演不出来。”春花笑着道,“不管怎么说,一切都过去了。就等小宝回到扬州,就和以前一模一样了。”
众人会心一笑,连同驾车的年永炎也有感而发,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一等就是八年后,才再次见到扬州出了名的小混混--韦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