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暴怒,她醒悟,仿佛是被捉弄了般。
而现在,只要他醒来,她就在身边,再大的苦难也不会很惨。
他睁开眼,已是清晨。侧头,嘴角弯起,看着熟睡的她,若是昨天不强行抱她进来,何时才能见到她像此时的安然?
慵懒的大手轻柔的扶上她舒展的眉骨。
手感之间,瞬间一变,眉峰高耸,盛满惶恐的忧伤。
那一瞬间表情惹得他一阵怜爱与心疼。
一阵嘤咛
“不要,不要…”原本安静的身体仿佛是中了魔咒,一下子翻腾开来。
“放开我,放开我…”声音渐渐颤抖,直至哽咽,甚至还带着哀求,廉天辰心一沉,握住那双正折腾的手,轻拍她的脸蛋。
“琴儿,醒醒…”呼唤里恍如有万般柔情,担忧着她,直至心慌。
“放过他们,求求你,求求你…”未曾醒来的左琴已经泪流满面。
廉天辰温柔的擦掉她的泪,他开始想到这些都是那个混蛋造成的,他恨不得现在就一把掐死他,眉头因恼怒紧紧皱着,眼睛里的杀气转瞬即逝,化为浓浓担忧。
她这个样子,他担心的厉害。
他低头想对策之际,左琴一阵猛烈挣扎,无意识的一推,或是因为极度惊恐用力过大,把廉天辰硬生生的推开了,而他根本就没有防备。
手臂扫过床头柜,水杯碎掉一地,碎片直直的扎进了肉里,腥红液体迅速蔓延,像是势力猛然增长的狰狞的恶魔。
左琴听到声响,醒过来。
转头看见廉天辰正捂住因受伤而沾满鲜血的手臂,此时还在往外冒着血。
强忍疼痛的模样,眉头紧皱。
再也来不及计较什么,快速冲到他面前,血还是汩汩的外流,伤口处的玻璃片还透着红光,好美。左琴惊慌了,以狼狈的姿态找到床头柜里的药和纱布,这过程,这疼痛,廉天辰硬是强忍,薄唇已经泛白,始终沉默着,就在等待她给自己包扎。
左琴回到廉天辰身边,看着残裂的伤口,手足无措。很想拔出嵌进肉里的玻璃片,她一连几次紧张的动作,始终下不了手,她不敢轻易的拔,她心疼他,可是。
眼睛里带着水汽。
“快拔…”看出来她的犹豫,廉天辰一个命令下来。
“你,你忍着点…”左琴拿住手上的工具,夹住可怕的坚硬物,咬紧嘴唇,她的呼吸有些浓重,手上一使劲,血喷溅而出,将消毒液涂上,又洒上止血止痛药,才算完事。
轻轻的放下手臂,抬头看他,他的一张微漠淡晴的脸煞白,鼻子突然酸酸的,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
是因为自己做噩梦才害他成这样的吧!纱布一层层的包裹,彻底遮住殷红的血液。
“还疼吗…”左琴闪着泪光的眼光一阵柔柔的问。
明显感觉到心底最柔软的那方土地似乎正在被浇灌,等待开花。
他抬头,看着她悲槭的表情。
“没事…”他说道,口是心非的话只是想她不那么难过。
她怎会不知道他说的是谎话,她起身。
我收拾一下。转身,泪飞溅开来。
就连说话的声音里还带着泣味,廉天辰的心里一阵沉,伸出未受伤的手臂,抓住欲离开的人的手,一使劲,左琴整个人失去平衡,倒了下去,正好倒在他怀里,坐在了他的腿上,当左琴猛的反应过来的时候,抬眼对上那张因为伤痛而微微有着不正常脸色的脸。
带着某些感触颇深的伤感无质。那双正饱含泪水的眼睛直。的被审视着。
“你果真哭了…”廉天辰伸出手指,温柔的拂掉她的泪,满不在乎自己的伤,似乎还带着一丝调弄意味。
“为什么不打醒我…”左琴看着他问道,她是有些埋怨他,但是更多的是遣责自己。
“不想…”只两个字,却包含了最真的东西,确是不想,是舍不得下手。
左琴一阵感触,拥住他,闭着的眼睛泪光闪闪,有一种绝处逢生的喜悦。
背对着的他明显一愣,完好的手臂顿了顿,也抱住她,这个拥抱,来的如此弥足珍贵。
没有目的,没有剧情,没有计划,只有感动,是她心甘情愿的第一次主动抱他。
忽地,廉天辰耳畔传来一句带着哽咽与自责的话。
含着莫大伤痛与万千悲槭的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却那么重,重的压落了她的心,是的,他不想她说对不起。
她没有错,错的是他。
“没事…”他硬是回了一句,他想,一个人的道歉若是得不到回应该有多么凄凉。
他决定了。
他不想再看着她备受折磨,在回忆里溺身而亡。
所以,他要夺回她所失去的一切,而她那段哭涩阴谋的爱情,他要给她一个彻底的公道。
拥着左琴的身体似是发着冷光,眸子里带着不容扼杀的冷傲与蚀骨之气。
“我们该回去了…”感到怀里的人情绪渐稳,廉天辰说道。
既然是他决定了的,就不会少了她这个观众。
“好…”左琴泛颤的声音回应,离开他的怀,她看向左臂暴露在纱布外围的红紫色的皮肤,咬了咬嘴唇,忍住不受控制的眼泪。
“走吧…”廉天辰像是猜透了她的想法,提醒,有故意转移话题的嫌疑。
饱含灵动的眼对上深邃的眸,心窝阵阵颤动,廉天辰拉起她,向外面走去。廉天辰放在床上外套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左琴看看他,径直走去床边,接住电话。
“廉总,按照您的吩咐,属下到达…”电话里毕恭毕敬的男音响着。
左琴沉默一阵,早知道就不接了,她想,本来是看他手不方便想帮他来着
“那个,他马上过去…”
“左小姐,有事尽管吩咐,属下一定尽力…”这一会,态度已经转变,只是因为她给他们留下的印象,温柔随和,不像老总那么严肃和苛刻。
“可以走了…”左琴抱着他的衣服对他说。
小型客厅里,沈碧圆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听见了动静,转头,看见自己女儿和一个男人走出来,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自己家什么时候多个这么成熟帅气的男人出来?
难道是琴儿的男朋友?
“琴儿,他是…”沈碧圆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却是在问左琴。
他?
“我是琴儿的未婚夫…”廉天辰打断她要说的话,他知道她想说什么,绝对不能让她那么轻易的离开,他要她的一切在他的臂膀里飞翔。
她这一生,上天注定就是他的。
廉天辰无视她的微蹙的眉,笑意非凡的凑到她耳边。
“今天你胆敢在你母亲面前说穿,后果,自负…”语调轻挑,却让人感到巨大的压力感。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左琴略略单薄的身子那般不经意的一怔。
这话威胁的力道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琴儿…”沈碧圆唤了一声。
“嗯,妈,我们,就要订婚了…”左琴坐到她的身边。
“是啊,琴儿很不乖,很喜欢玩失踪,总以为我找不到她…”廉天辰笑着看她,似乎刚刚的戾气就没有存在过。
左琴有些故意不想理他的势头。
听到这话,沈碧圆脸上有幸福的余光,一个母亲最在乎的莫过于自己的孩子。
“阿姨放心,我不会弄丢她…”廉天辰说道。
“可是,阿姨,何不跟我们走?琴儿也好尽孝道…”廉天辰提到这个问题时,沈碧圆愣了一下。
“不了,我呆在这吧!有个念想,再说,那里我也住不惯…”明显的闪躲的意味。
“天上人间可住的惯…”似是一句平常话,又像是有些故意的提醒。
闻言,母女俩都愣了一下。
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有自己的心血,怎会住不惯?
曾经以为会很幸福,以为,生活就会那般生活下去。一家人,都快乐。
可是,她们落魄了,一切都化为乌有,犹如掌中沙,握得越紧,就漏的越多。
该是逃离,那种超脱之后的怅然,竟无限美好,只是痛苦毫不吝啬,让自己的幸福那么短暂,支离破碎后,再也拼凑不完全。
好不容易过了难捱的低落期。
而现在,却要她再返回去!
去干什么?
触景伤怀?
看别人高高在上的嘲笑自己的虚伪的嘴脸?
还是让自己看着自己的东西落在别人手里后变得强大借以衬托自己的无能?
廉天辰看见两人表情,会心一笑,果不其然,这幕后果真是有事,而且还不小。
“阿姨不想回去就罢了,有机会我就带琴儿回来看你,还有,阿姨,我会送上一份惊喜大礼,保证您痛痛快快的安享晚年…”廉天辰说着,有一种神秘之感,左琴看看他,有些疑惑。
“惊喜大礼?…”想着。
“那,妈,我们走了,张嫂会照顾你的”左琴说着,与沈碧圆拥抱,在她耳边低低的说着
“妈,多保重,你一定要等我回来…”看着母亲后脑勺涌现的少量银白发丝,左琴心一痛。
妈,终究还是抵不过岁月,魅力十足的妈妈开始变老了
“一定的,我还等着你给我送终呢?…”沈碧圆这样说道。
左琴放开自己的母亲看着她的脸。
“妈,保重…”
“傻丫头…”沈碧圆笑道。
廉天辰看见她准备离开,走在了前面。
走到门口,转回头,看着院子里的人衣角被风轻微吹起,单薄的身体。她的眼睛开始雾气弥漫,有一种难以抑制住的心酸,这样的不舍来得直接。
廉天辰似是发觉他的情感,站在她旁边,大手握住小手,左琴抬头看他,视线骤然交汇。
另一只手在兜里。
这个男人,心到底是怎样的?
那么难以捉摸,时而沉默,时而温润,时而冷酷中带着桀骜之气。
这个男人的脸有着刀刻般的坚毅,有着时常隐忍而凸显的眉峰。
有时,却又化为万千柔情化在表情里,变幻万千,层出不穷。
放心。他说,然后拉着她,向最近处的公路走去。左琴任他牵着,心中竟然安定如砥。
她在想,究竟他会多少种表情?
而像他拥有那么多表情的人又该有着怎样的传奇经历?
他们并肩前进,他的步伐有些快,带着潇洒与刚毅,可是他慢慢的缓了下来,因为她。
他这二十几年来所有的想法都是如何让自己不再是一个毛头小子,可到最后,却只有他一人,遇见她,本就是生命中的意外,却让他动了凡心,敢为了她与一切拼搏,就算与全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
不知为何,就连她的一声轻笑,将他的心如沐春风。
他侧头看她,恍惚间,一瞬间的迷醉,确实,她的笑很美。
“丫头…”廉天辰揉揉她的头发,一阵提醒,便率先走在前面,嘴里念着丫头,却不知要说什么。
而左琴顿时傻掉,她恍惚回到初见时的样子。
看着他的背影,她缓缓的跟着,却舍不得再次与他并肩,她怕只一瞬间,他便消失掉了,那种从天堂直坠地狱的万般痛苦会折磨着她,而现在…
廉天辰看见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公路,回头看看左琴还是不肯追上自己,他想,自己在车上等她好了。
便继续往前走去,直到坐上车。
汽车后座,两人坐着,眼睛依然望向侧面的家,语气依然很忧伤。
“我知道,我妈妈是没痊愈的可能了…”廉天辰只看见她的后脑勺,听到话,一愣,他深知她又触动那根弦了。
“你别想太多了…”廉天辰话说完,又觉得似有不妥。
“我知道你不会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可某些原因,你应该明白,她已经承受不住…”廉天辰却是说到了左琴心里。
是的,那个酒店,给了自己太多痛,几乎灭顶。
那个男人做过的事真的太过分。
整天的梦魇似是魔咒。
缠得她气息仓皇,难以碰触。
该回去吗?如果母亲若是永久性复明该多好,那么自己就不会这般境地。
可是,就算是彻底康复,自己就此离开,会开心吗?会甘心吗?
难道就任那个混蛋逍遥自在?这样,对的起自己曾经的家吗?还是。
神思迷茫忧虑很远的左琴发愣良久。
廉天辰看着身边出神的女孩,有一瞬间的失神。
就那样直直的看着她回过神,眼光交汇,有汹涌的火光闪起。
左琴转移视线,轻叹了口气。
“你猜的很对,那个酒店曾经是我家产业…”眼睛流露出沉痛与破碎,像忧郁女神般唯美,表情楚楚可怜。
他已经知道了,集团信息部已经将她全部资料呈上了,包括最私密的自杀事件,家族内部争端与阴谋。
他知道了她的最痛。
知道了她眼中的暂时的笑容和内心深处的血口。
知道了她初来时在宾馆里的那个极端绝望的眼神。
还有办公室里明显的误会,都在伤她的心,不是吗?
他才发现,跟她相比,他所承受的简直不值一提,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太多的心疼。
“你调查我?…”左琴严重有太多的厌恶,而且也表现的太明显了。
“够了,在你心里我就一直是这种形象?左琴,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任…”廉天辰强忍着火气,这样说道。
“呵呵…”左琴一声浅笑,像是最大的嘲弄般,闭上自己的眼睛片刻,抬起自己手臂,准备打开车门,一只强有力的手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臂收紧,目光紧逼着她的。
“别忘了,我这还有你的债…”凑在她耳边的嘴唇轻微吐口。
左琴笑了,看不清本质的带着泣味的笑。
“我们,就只有利益关系,是不是?…”
“那你还想要什么关系?…”廉天辰扬起眉问她。
“最好只是这样”左琴目光里有着难以隐喻的难过,廉天辰放开她的手,朝着前方司机说
“开车…”左琴的目光随向别处,强烈宣告着后果的严重性。
车加速开来,冷凝的气息愈来愈重,快要凝结成雨。
车里,没有一句话,寂静的如同夜间空气,沉重的让人无法呼吸。
下车,静静地走进,左琴迈的步子带着恍惚与无所谓,却也有漠然的意味参杂里面。
一步一步,忘了数多少个台阶。
廉天辰接了个电话,安排一番,余光始终撇着自己侧面行走的背影,凝眉,眼神封杀且锐利。
挂上电话,朝左琴飞奔而去,进门前最后一秒,廉天辰抓住左琴手腕,猛然用力,进屋,脚踢上门,根本就不顾自己手臂上的伤,猛地一把将左琴按在墙上,紧按的有力的手臂微抖,像是心在颤抖。
明显看见,血丝正深入纱布,血迹越来越大,急速扩散。
“说,你是不是又怀疑我…”一句,含着所有希望,目光强装镇定,暗藏惶恐。
从左琴被他按在墙上开始,就直愣愣的看着廉天辰,不含任何感情基调,冷漠里带着淡定,仿佛事不关己,这种前所未有过的不在乎是他所怕的。
“我有什么资格怀疑”廉天辰看着她漠然的眼神,又听到她说的话,心,开始变冷。
果真,是自己自找的,这一切,在开始就是个错误,根本就不该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