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开的衣服让染了血的绷带露了出来,鲜艳的血红色明显让站在门外的人短暂的僵硬了一下,似乎是有点被吓到,好在那人也没说什么,依旧安分的把打好的温水放在架子上,把帕子浸在水里。“客官可算是醒了,我按你朋友的吩咐给你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是好是歹不要嫌弃,我还给你做了些晚上的吃食,客官躺了一天了也该饿了,你先换洗着,我这就给你拿来。”
说着就退到了门边要把门关上。
“等一下,我有事问你。”不等小二出去,苍乾立马出声叫住了他。
“客官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小二说到。
“把我送来的人长什么样?”
小二想了想道:“送公子来的是一位姑娘,高高瘦瘦的,当时您受了伤,她还吩咐我们拿药来着,也不曾说她的姓名,只吩咐好好照看着你,放下一袋银子就走了。”想来这种事情小二已经见怪不怪了,说完见苍乾没有别的吩咐,就把门拉上退了出去。
苍乾回到桌前坐下,脑海里不禁回想起这一路上遇到的事情,本来只是一次寻常的微服出巡,甚至可以看做一次游玩,却不想遭到了那么多次的追杀,本就为了低调行事没有带多少的随从,一路走下来更是只剩下了八名随从,其中的惊险自不用赘述。本想着到了皇城外会有所改善,那些人却不甘心放弃似地,居然追杀到了天子脚下,真可谓胆大包天。
这背后到底牵扯到了怎样的势力,可以对他们的出行甚至行程都了若指掌,又拥有哪样的手段,可以断绝他们与朝廷的联系,让他们一度陷入危机之中寻不到援助。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有些头痛,索性拿过小二送来的衣服换了起来,又捧着水洗了洗脸,这才头脑清醒了些。也不等小二把吃的送来就从窗子那儿翻了出去,几个借力就消失在了不算漆黑的夜幕里。
昏迷了一天一夜,也不清楚事情发展到了哪个地步,这件事牵扯到的后果很严重,他不得不进宫查探,也算是去给皇上报一个平安,大概,他失踪那么久,皇宫那边都要闹翻了吧。
果然,秘密寻找他的命令早已发出,在他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满大街都是寻找的军队,即使到了晚上也没有松懈。苍乾还没出一炷香的时间,就看到了带着人在城内四处搜寻的黑脸大汉魏戟,纵使夜里光线不好的情况下,他还是被魏戟一眼就认了出来。
原来皇上一回到宫里就没有一刻能停歇下来,就连太子去请安,都被皇上发了一通脾气,接着又叫了一批大臣进宫听旨,忙里忙外的,忙的却不是追查刺客,而是寻他,而一路上的刺杀都被微妙的大事化小,只草草吩咐了几个整顿皇城治安的命令就平息了下来,而折折腾腾了一天一夜的皇城也随着苍乾站在皇上的书房后渐渐恢复了平静。
宽敞富丽的书房里点满了蜡烛,温暖而明亮的光照得房间里的摆设也敛去了一份生硬,又增添了一份柔和,仿佛此时坐在桌前的那个男人一样。
映入眼帘的是满满的金黄,淡淡的烟雾从鎏金的烟炉缓缓升起,苍乾静静地站在男人的前面,失血过多让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而挺得笔直的脊背让他看起来却不是那么狼狈。
“乾儿。”最终眼前的男人打破了沉默,话语里甚至夹杂了些许的疲惫,眼里透露出一丝犹豫,却一直看着那个站的笔直的人。“细细想来,你我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像这样说说话了。”
苍乾的头微不可擦的抬起了一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自称我,而不是朕。就像一个长辈在与他寒暄一般的语气。
“冢儿与你一般大小,你两虽不曾一同长大,却也是我看着一步步成长到今天的,”说着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想是想到了他口中那人什么好笑的事一般,“我平日忙着政事,也不曾有多的时间陪过他,以至于让他养成了这般偏激执拗的性格,说话做事都没什么分寸。”
男人说着用手抚过桌子上的一把小巧匕首,眼里像是萌上了一层雾,叫人看不清楚那里面装的是怎样的情绪。
无知无觉,苍乾负于背后的手握成了拳,泛白的指节在空气中轻轻颤抖。
只是背脊却更加笔挺,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表情。
“你的父亲当年与我并肩征战,亲如手足,我亦把你看做自己的孩儿无疑,冢儿小你三岁,很多事尚是懵懂,还要做大哥的你多加提点照顾,莫要与他多做计较,我年事已高,这天下,还要你多帮他看着点我才放得下心啊。”
男人的眼里透露出一丝疲惫和沧桑,叫人不忍拂逆。
苍乾抿着的唇有些苍白,两只眼里闪烁不定的是挣扎和痛苦。
房间里静了一瞬,香炉之上轻烟袅袅。
终于。
“是”。
一切归于平静。
“乾儿。”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脸上有一种隐忍的挣扎,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疲惫的挥了挥手。
苍乾行了礼,转身离去,没有看见男人满是歉疚的脸。
太湖作为皇城享有盛誉的游览胜地,不仅环境十分优美,其繁华程度也是不遑多让的。除了各式各样的美丽奇景之外,太湖最为有名的一道风景就是其间穿梭不停的一艘艘华美的大船了,据说这些船都是专为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打造的,而船上的那些柔媚的美娇娥们则是几家有名的妓院的姑娘,所以太湖也是皇城最为有名的不夜湖,被誉为皇城的不夜明珠。而雅月阁便是其中较为有名的一家。
绫殇在雅月阁也呆了几日,果真如红娆所说的只做些端茶倒水的杂事,一来二去也就在这儿混得有模有样,小日子也过得惬意十足,自然有心多呆些日子,反正孤家寡人一个,在哪儿都是无所谓的。
走累了,就歇歇脚,歇够了,就继续走。
想到这绫殇的眼角不由得带上了微微上翘的斜度,拉过托盘上的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末了还不忘了将茶壶摆回原位,看上去就像不曾动过一般。上好的雨前,这自然不是作为干杂事的小丫鬟可以喝的上的,不过在其位谋其利,不偷点腥怎么对得起这个便利的职位。
“小仪,红娆小姐在催茶了,你还是脚下快些吧,那位客人可由不得半点怠慢啊。”刚刚送进甜点的花枝从楼拐角那儿走出来,在经过绫殇的时候好心的提醒她。
绫殇慌忙的将杯子放回原处,忙不迭的点头,脸上堆满了笑。好在花枝像是也有事要忙,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就走了,绫殇小小的舒了一口气,忙端着托盘朝红娆的房间走去。
房里是一贯的粉红色调,倒是让那个一身黑的身影显得突兀了些,绫殇端着茶向客人施了礼,缓步走到桌前将茶放下,又拿出杯子摆在两人面前,分别给客人和红娆倒了茶,最后向后退了一步站在一旁听指示。
那两人也都坐在桌前没有开口,绫殇更是不可能说话了,房里一时倒显得有些安静到诡谲。
所以生性不安分的某只只好把视线放在房里唯一会动的两人身上,又由于好奇心作祟的原因,她的绝大部分视线还是集中在了那个披着黑色披风的男子身上,以至于当那位男子拿过茶杯停在眼前,而男子的视线集中在杯沿上的一块残红上时,她第一时间发现并非常胃疼的愣在了那里。
该死,她居然忘了把杯子擦干净!
那块残红除了是她的唇印,还能是什么?!
绫殇正杵在哪儿不知如何是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个男子却把头偏了过去,也不说话,像是在细细打量她,又像是只是不经意间偏的头,瞬间就转移了视线,然后打破了沉默。
“几日不见,红娆小姐身边到是又多了一个古灵精怪的丫头。”
红娆听后不由得将头转到绫殇站着的方向,瞳孔不自然的缩了一下,随即脸上笑意不减反增,声音清冽,犹如清泉般在房里流淌,“哦,我倒是不曾细看过她,现在仔细瞧瞧,果然是公子慧眼。”转而又对绫殇说到,“过来与公子见礼。”
呃,叫……我?
绫殇心里警钟大作,但还是硬着头皮走到男子前侧,微微欠了欠身,“苏仪见过公子。”
男子的嘴角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眼睛眯了眯又恢复了一派将醒未醒的慵懒,他看也未看绫殇,只是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你先下去吧,我与公子叙叙旧,你就不用在这儿候着了。”红娆适时地将苏仪遣了下去,抓住救命稻草的某人自然求之不得,忙不迭的退了出去,将门拉上关好。
“雨前龙井。”男子看着手里的杯子喃喃自语,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笑意,只多了一丝别人难以察觉的柔和。
“殿下可是发现她有甚不妥,我……”
“无甚不妥。”男子打断了红娆将要出口的话,将杯里的清茶一饮而尽。
“是。”
“这段时间动作收敛一点,无什么大事就不要来找我,虽然我家那老爷子不足为惧,不过我也不想让他这么快见阎王。”男子用手摩檫着杯沿,嘴角的笑意玩味而危险。“红娆,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了。”当看向那个坐在对面地佳人时,男子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认真。
红娆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男子身后,一双如白玉般嫩白的手轻轻环住男子的脖颈,她没有说话,只是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将头靠在男子宽厚的肩颈上。
这样就够了。
她告诉自己。
这样就够了。
温热而带着湿气的吐息轻轻拂过男子的耳背,女子特有的幽香笼罩着男子,不浓郁,不厚重,带着属于她的清冽和热情。
不叫他沉迷,却叫他不能拒绝的诱惑。
男子将她打横抱在怀里,一步一步的朝内室走去。
“该是你回来的时候了,至于这里,你知道怎么做,不要叫我失望。”说着将红娆放到了床上,两指轻轻朝床角勾去,一串串晶莹的挂珠倾泻下来,哗哗哗响成一片,暖黄的烛光照在珠串上,被反射成一片片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