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学这可以保命的功夫，夏如这几日累得要死要活。
“今日就到这里。记得给自己上药。”
“多谢洛叔叔。”夏如迟疑了一下，接过了洛延之递来的几个瓷瓶。
洛延之是个看上去很温和的人。
夏如虽然叫他一声叔叔，却也能看得出来他的年纪并不是很大。然而若说他身上的江湖气，却也没有。
“好好照顾你母亲。”
“我知晓的。”夏如转身离开。
“如儿……”洛延之欲言又止。
“洛叔叔？”夏如回过头来。
“有人在打探你母亲的消息，我说到底只是个外人，不知你愿不愿……”
洛延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个词说了出来。
“出手……”
“出手？”夏如重复了洛延之所说的最后两个字。
“不错，出手。”
“洛叔叔想要如儿怎么做？”夏如盯着洛延之，然而他目光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心思。
“那要看如儿想要如何做了。”
“这么大的事情，我要问问母亲的打算。”
“你母亲这些年来为了替你攒些功德，伤人性命之事从来不做。如今她为了保你周全回到蜀中，更是全然不顾自己可能会有危险。你若是问她，她自然是不许的。”
夏如沉默。
有人在找她母亲的麻烦，这个她自然是知道的。
但是要怎样避免这件事情，她却没有想过。
她以为顾氏自己心里也有法子。然而却没想到顾氏已经金盆洗手多年。
“要如何做？”夏如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
“如儿，你可想好了？”洛延之走到她面前，扶住了她的肩，“你有没有想过你母亲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可曾想过一旦背负她的过去将会面临什么？我才开口，你便动摇了；若是日后遇到了无法决断之事，难道你也要这么慌张么？”
夏如脸上一阵火热。
她听到顾氏会有危险就再没想过其他。
然而眼下听到洛延之这样子说她，心里也不怎么乐意。“若不是洛叔叔，只怕我也不会这么轻易相信。我只是想，洛叔叔说的，总是没错的。”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总是轻信人。难道你忘了三年前你是如何落水的了？”
夏如心中一滞。
她穿越过来的时候，是洛延之在一旁照顾她。灌了很多药，那阵子嘴里吃什么都是苦的。只是洛延之要她莫要声张，她也将疑惑留在了心底。
如今才知道，原来是落水。
可是，谁会那么狠心要一个六岁孩子的性命呢？
见夏如变了脸色，洛延之还以为她仍然在害怕，心中一软，又觉得自己太过逼迫她。便拍了拍夏如的肩膀，软声安慰她道：“这些年你一直不去水边，我知道你心中不好受，也不让你告诉你娘，是我不好。刚才与你说的事情，你也莫要放在心上。那些想要找你娘麻烦的人，洛叔叔自然对付得了。”
夏如咬了咬嘴唇，不说话。
“如儿……”洛延之见她这副倔强的样子，心里有个地方钝钝地疼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洛延之牵了她的手，两个人缓缓走过月光洒下的夜晚。
“洛叔叔，当日我是怎么落水的？”被洛延之握着的手，不那么冷了。夏如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情，心中越发想要弄明白。
“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也好。”洛延之又叹了口气。
“你告诉我，我下次不就记得了？不然还和您说的一样轻信？”夏如看着洛延之从来不生气的表情，也不知道怎么的，撒娇的话便出了口。
洛延之低下头冲着她笑了笑，将她的衣领拢好，“刚才脸上还阴云密布，这会儿我们的四小姐又活了？”
“谁说我刚才生气了！”夏如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好，我没说……”洛延之说不过她，便转了口风求饶。
“洛叔叔……”夏如又摇了摇他的衣袖。
洛延之停了下来，笑着问她，“又怎么了？”
“你是不是喜欢我娘呀？”夏如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洛延之脸上的笑意霎时褪去，神情一片冰冷。
夏如心里一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将这话说出了口，明明这是封建习俗压死人的古代，她怎么就说出口了！
洛延之看着夏如神情惊惶，本想着斥责的话便说不出口去。
她只是个孩子罢了。
并非是谁派来对付他的。
“这种话，莫要乱说。”洛延之苦笑了一下，“我从未对你娘有过非分之想。”
“说起来，当年我遇到你娘的时候，也和你如今差不多大。她那时早已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常说是将我当成了儿子养，将来要记得给她养老送终。”
“谁知道，到头来竟然只有我留在她身边，其他的人，其他的事，如今想来，都像是一场梦。”
“洛叔叔……我……对不起”夏如小声道歉，不敢看洛延之脸上落寞的表情。
“你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会怪你？”
洛延之的脸上不再是往日的温柔浅笑。夏如看着他的表情很僵硬，握着她的那只手也无意中力气太过，弄得夏如觉得痛。
可是她却不忍心说出来。
无论如何，顾氏对于洛延之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
至于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讳莫如深，如今再揭开伤疤，对于洛延之似乎有些太过残忍了。
“如儿，你可知你娘落到如今的地步，最大的失误是什么吗？”
洛延之也不等夏如搭话，握着她的手更加用力。
“因为她，太过轻信，信了不该相信的人。”
月光找不到的地方，洛延之脸上的表情被漆黑的夜色所遮挡。
夏如仰起头看着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洛延之这样子说，到底指的是谁？
“洛叔叔，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夏如又轻轻摇了摇洛延之的袖子。
洛延之低下头来，看着眼睛里一片清明的夏如，稍稍恢复了些神智。
“如儿，我不想你重蹈你娘的覆辙；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相信别人。”
“我……”
“答应我，活得好好的。无病无灾，无悲无愁。”
“我答应你……”
第六计·白首相知·完。
小凉曰：白首相知犹按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