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玛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站在洞口,大雪的纯白像是她毫无血色的脸庞,在浅蓝的印象里,妖精应当是浓妆艳抹花红柳绿的,可苏玛却美丽的冷艳,美丽的凉到沁脾彻骨。
“苏玛,是婶婶不对,婶婶当年年少气盛,千不该万不该起了贪念去杀你啊……苏玛,若是你耿耿于怀,依旧不肯原谅婶婶,那就让婶婶死了吧,放过寨子里的人……苏玛,你已经作孽不少了,不要再让你的双手沾上鲜血了,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啊!”婶婶边说边落泪,一步步蹒跚的走近苏玛,哈吉想伸手阻拦,浅蓝却下意识的阻止了哈吉。
浅蓝非是贪生怕死之徒,只是,她权衡利弊,实在留不住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并且她知道,婶婶若是去了,很有可能留下多数人的性命,这里面的所有人都是无辜的,两个人的恩怨,便要两个人去担负。
苏玛仍旧站在那,只是眼神有一丝的动容,婶婶那瘦弱的娇小的被心灵折磨的十分脆弱的身子,像是来一阵风就会被刮倒似的。
“别靠近我。”苏玛终于张口说话,与此同时,那些为之神魂颠倒的男人也都停了下来,待他们恢复意识,便看到自己已经距离那个女妖咫尺之隔,都是一个激灵的猛颤,回身就往哭哭嚎嚎的亲人那里跑。
婶婶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泪水婆娑的面颊上挤出了会心的微笑。
“苏玛……婶婶就知道……”婶婶想伸手去拉苏玛的手,像是以前照料这个女娃一样,拉着她去田地里散步,去山边看小鸟归巢,在灶前看升起的火苗等待香喷喷的饭菜。
苏玛斜睨着她,眼神里充满嫌恶和憎恨。
“当年,你杀的不是我,而是我腹中的孩子……”苏玛幽然的冷酷的说出这句话,那分明是积压了多年的愁绪和悲愤,这才像泉涌般的爆发。
婶婶一愣,所有人都是一愣,浅蓝更是将眉心锁紧,趁他们说话的间隙开始寻找武器和逃生的可能。
“当年,我怀了夫郎的孩子,但是我们狐妖洞被神仙剿灭害得我无家可归,我只好在林间觅食,我并无恶意伤害人类,可你们却在打猎时将我射中,我身怀六甲行动不便,没想到就这样遭了你的箭,而我的孩子,就这样胎死腹中了!”苏玛一身的红,都带不起一丝暖意,只觉得阴风阵阵,比那冰雪还凉,听着她憎恶的宣泄声,所有人的心都一寸寸的凉了。
这样的仇恨……她又如何会放过他们……
“那还不是因为你自己随随便便就怀了别人的孩子,你夫君为什么不去给你觅食,你肯定怀的是野种!”
躲躲闪闪的人中,有个话多的心直口快的发着评论和牢骚,只是下一秒,轰然一声,山洞的石壁便崩塌一片,人们来不及去看那句牢骚是从谁嘴里发出,已然看不到她的身影。
琐碎的大大小小的石块,将她砸在底下,弄出一个坟墓的包一样,再也听不见那个女人的一句话。
人们心有余悸,幸亏躲闪的快否则就要跟着一起陪葬了。
浅蓝眉心又是一跳,看苏玛视那些人都如死物,不由的又灰心了一分。
“苏玛,是婶婶的错,一切都是婶婶造成的,婶婶用这条贱命赔偿你,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了啊,苏玛……”婶婶忽的跪在地上,额头紧紧的贴着地面,向苏玛磕头,一下一下的发出响声,很快额头就由青紫变为出血。
苏玛依旧不为所动,浅蓝抬起头,恰好望见她朝这边望过来的眼神,那眼神说不清的凄凉,带着淡淡的希冀和期望,还有一种……若非是浅蓝看错,那眼神中还带着万千柔情和浓浓爱恋……怎会如此……怎会是对哈吉有那般的眼神……
哈吉见苏玛凝视着他,不禁有一丝躲闪,但他又想不通自己为何会躲闪,或是觉得苏玛一直就尊他一声大哥,所以哈吉也挺身而出准备感化她,他向前迈出一步,说,“苏玛,放过所有人,也放过你自己吧。”
苏玛轻轻一颤,过了些许,眼神有些湿润的雾气打转,她张开口轻声问,“真的,不报仇了么……那,也是你的孩子啊……”
哈吉不解,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认亲仪式搞得有些头昏脑胀,寨子里的人也都用异样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哈吉,像是在说“从没看出你是这样的人”。
婶婶不停点地的头也终于抬了起来,她脊背僵直,显然也是被震惊了。
苏玛仍旧深情的望着哈吉,念到,“玉郎,你真的不记得了么……不记得我,不记得我们爱过了么……抑或是,你连自己也不记得……”
哈吉有些磕巴,磕磕绊绊的说,“苏玛,你莫非是坏了脑子,我是哈吉啊,你是苏玛啊,我们,我们可是清清白白的,怎么会有孩子……怎么会……”哈吉摊开双手解释着,生怕别人不知他。
“也难怪……”苏玛轻声嗤笑,“天神,肯定是给你下了降咒了,你被贬凡间,连自己的元神都找不到,连自己是谁都忘得一干二净,又如何会记得我。当年,你乃是天宫的玉衡星君,偶然到了凡间一游,恰赶上我被资历深厚的狐妖欺侮,你助我逃脱,为我疗伤,当看见我的幻化真身的时候,你就傻了眼,你说我美,我便投入你怀中……星郎,我们是天作之合一见倾心,只因隔着神界的那一板一眼的条例,才将你我拆开的啊!这些年我苦苦追寻,终于打探出你被贬凡间的消息,而你的元神便是嵌在了这名叫哈吉的人身体里,这些年,我迟迟不动手报仇,便是希望成日流连你身边可以让你想起我,可你却麻木着冷淡着,我终于忍受不下去了,我要带你去闯破天关,我会用我千年修为打破你的降咒,我会救你出来,我们天涯海角永不相离好不好……”苏玛越说越激动,一步步的靠近哈吉,正当她擦身过婶婶的时候,婶婶忽然抱住她的腿,在她身后垂地的尾巴上狠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