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御书房里,金香炉中的檀香徐徐地冒出的那种溢人心扉的烟雾,缭绕在空气中。
“启奏皇上,四皇子求见——”宫门外突然响亮的传来一声通报。
“宣、快宣——”皇上着急地说着,放下了手中的卷宗。
殿门立时被两个太监推开了,走进来威风凛凛,尊贵傲气的四皇子,他屈膝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儿,快起来,快起来,可曾有那叛贼洛轩的消息?”皇上急切地询问。
头盔上的雪花已化成清澈水珠顺着他饱满的额头缓缓地流淌,他缓缓地站起身,“启奏父皇,儿臣已在五百里之外的驿站追上他,只是……只是儿臣有负重望,没有将罪犯带回。”
皇上不解地看着他,顿时有些紧张起来,“皇儿什么意思?难道那叛贼——洛轩逃脱了?”
“不,是坠崖了。悬崖峭壁,下临无际,但儿臣还不能确定他是否已死。不过儿臣已派御林军驻扎在雪山方圆十里,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待到风止雪停,儿臣会亲自带人攀崖下去勘察。”
“做得好——皇儿,而今你可是为朝廷立了大功了,父皇一定重重有赏,但不过就那——叛贼,父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父皇放心,儿臣定不会让您失望。”四皇子躬身抱拳,微微皱眉,稍稍犹豫道,“儿臣恳请父皇顾及父女之情,在没找到洛轩尸首以前,不要草率地将孟祁公主与驸马斩首。”
“嗯?——”皇上不由得皱眉,眼睛里升腾起淡淡的不悦。
四皇子顿时不安,他连忙解释,“儿臣的意思是——请父皇宽限两日,等儿臣带回罪臣的尸首,再斩他们也不迟。”
皇上若有所思片刻,颇为无奈悲伤地颔首,“你是朝廷功臣,护驾有功,既然皇儿求情,那好吧,就先暂且苟留他们几日。”
两日后,浓云消散,天气放晴,阳光普照,冰雪渐融。
两车粗长的麻绳被拉到悬崖顶,在四皇子的吩咐下,御林军分别将两根绳索的一端,系在悬崖边隆起的大石上,而另一端则扔进了万丈深渊。
脱下身上的貂皮披风,四皇子走到崖边,双手攀住绳子,纵身一跳,略施轻功,身体便如履平地般行走在崖壁。几个御林军也紧随其后。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他们就已到了崖底。
皑皑的雪地上,两只觅食的红狐狸,听到动静顿时慌逃四处。崖边石缝里一株枯木的枝丫上蹲站着一只老鹰,它的身侧有一个很大的窝,窝里有只白色的蛋,此时它正用那锐利的双眼,警惕地望着这群不速之客。
崖地那厚厚的积雪上,清晰而错综地印着各类野兽的脚印,鲜红冻结的血液零乱地洒在白雪上。已被摔得零碎的马车掩盖于白雪中,偶露一些顶端,锦帛、棉被也已被野兽撕裂成碎片散在雪地里。却唯独不见那匹骏马与生死未卜的洛轩一家。
四皇子站在雪地里,犀利的眼睛打量着四周,“搜——本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拽出来。”
“是——”几个御林军领命而去,仔细地在崖底四周搜查着。
片刻后,徐徐传来御林军惊呀的叫喊声。
“四皇子,这里有一只白色绫罗棉靴和一块撕碎的白衣。”
“四皇子——这有一堆骨头,从骨架上来看应是一堆马骨。”
“四皇子这里有一些毛发,还有一只血肉模糊的耳朵。”
“四皇子,这里有一根野兽吃剩的手臂,从形体来看,应该是右臂,而且卑职还在一旁发现了这根白玉簪。”
“四皇子,这里有一具野兽吞食过的残缺不全的躯体……”
“拼凑起来——”伴着睿智的声音,四皇子大步走来。
那只手臂被御林军拿了过来,与残缺的躯体刚好吻合;那只靴子也套在了他的左脚上,大小几乎不差。望着血肉模糊,类似于一具骨骸的尸身,四皇子的心里有些无奈的同情。
“启禀四皇子,卑职几人搜过了整个崖底,也没见林仙儿与那个孩子的踪迹。”又一对御林军走来,为首的头领抱拳禀报。
四皇子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望着这片盆地型的崖底,片刻后,缓缓道,“收拾一下,把骨骸与锦帛碎布统统带走。”说完,他转过身,纵身一跃,抓住绳索,行云流水般地飞了上去。
崖顶,虽然冷风习习,但冬日的阳光还有些温暖,。
融化的雪水已浸湿了峭壁,清澈的水珠正从凸起的石头上慵懒地滴下。
带着那具尸首和遗物,御林军浩浩荡荡地下了山崖。
“曹统领,御林军驻扎封锁的方圆十里,在这两日里可有人进出?”骑坐在赤兔马之上的四皇子目视前方,眼底一片沉思。
“启奏四皇子,也许是因这风雪的缘故,这方圆十里,两日内无人进出,只有一行运棉种的驼队,不过属下已让他们绕道而行。”
“你确定他们运的是棉种吗?”四皇子侧转头,口气中充满了质疑。
“卑职确定,因为卑职派人一袋袋的拆开察看过。”曹安邦一脸的肯定。
人马继续前进,走近茶馆时,冷冽的风中忽然隐约地飘来一阵稚嫩的哭声。
“停——”猛拉马缰,赤兔马瞬间停了下来,四皇子转过头,搜寻地望着茶馆。
曹安邦连忙抱拳解释,“启奏殿下,这间茶馆卑职已经搜查数次了,没有我们要缉捕的人。”
四皇子质疑地瞥了他一眼,洒脱而熟练地跳下了骏马,向茶馆里走去。
也许是因为封锁十里的缘故,茶馆里空无一客,只有一对老夫妻在畏畏缩缩地闲坐着。
看到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走进来,老太太连忙扔下手中的抹布,热切地招呼,“官爷,您是要喝茶吗?要是吃饭的话,这——这里已经没有饭菜了?”
“老人家,你可否在此看到过一个清秀的女子抱着一个刚初生不久的婴儿?”四皇子紧紧地盯着她。
老太太稍稍一愣,“没、没——”她有些慌乱的摆着手,偷偷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老伴。
“是啊,官爷我们没见过,听外面的官爷说那女子是逃犯,还没抓到吗?”驼背的老头故作镇定地说着,“要是我们哪天遇见了,一定会上报官爷的。”
四皇子打量着木屋,锐利的眸子里多了丝冰冷,他什么也没说,径直越过他们,循着又响起的哭声走去。
“官爷、官爷,你要吃饭、喝茶请在外面,里屋是——老身的——儿媳正在喂孩子。”老太太慌乱的拉住他的衣角,“这两天天寒,孩子着了凉,官爷又不许外出,老身只能煮些生姜水喂孩子,许是生姜水辛辣,灌完后孩子总是哭声不止。”
四皇子淡淡地笑了笑,“老人家,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们的,我略懂医术,只想为孩子把把脉,再说我也随身携带了药品。”他甩开了老太太的手,不由分说地走进了里屋。
房间里的虽简陋但也整洁,一盆炭火放在正中,一个身着粗衣的女子轻轻晃动着臂弯里的孩子。看到他进来,她淡定的眼睛里顿时闪过一丝慌乱。
四皇子打量着她,黝黑的皮肤,黯淡的眼珠,右脸一块烧伤的疤痕,显得狰狞而恐怖。
“官爷,这是老身的儿媳,几个月前老家失火,老身那苦命的儿也就命丧火堆,儿媳也被烧坏了脸,嗓子也被熏哑了,如今变成了哑巴……”老太太说着,浑浊的眼睛里落下两滴清泪。“小花,不用怕,这位是好心的官爷,他懂医术,又带了药品,想给咱娃娃把把脉,驱驱风寒。”说着她走上前对她眨眨眼,接过了孩子,放在床上。
解开了破棉被改做的襁褓,打开了内外的破粗布布条,轻轻拽出婴儿的小手,那块晶莹剔透的雕刻着蝴蝶的白玉慢慢地滑了出来,但瞬间被那名女子塞进了婴儿的衣领里。
这一举动应是没逃过四皇子的眼睛,他怔怔地望着婴儿的衣领,他觉得像这样的奴家是不应该有这样晶莹剔透、完美无暇的白玉的……
“官爷,快、快——别凉着孩子。”老太太催促到。
四皇子回过神,轻轻地扯了扯嘴角,伸出修长的手指放在婴儿的脉搏处。
流动的空气里瞬间变得紧张起来,老太太和那名女子心惊肉跳地望着诊脉的四皇子。
片刻后,四皇子把孩子的胳膊放入襁褓中,“孩子的确是染了风寒,我这就去取药。”他站起身,深深地望了一眼那个女子,然后若有所思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