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靳南躺在岩洞里的干草堆上,听着从岩顶上滴落下来的水声,侧着头,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中紧盯着洞口。
他早已经醒了,不过由于伤口引起了发热,几天来脑子一直时昏时醒。
朦胧中,隐约记得有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在自己身上忙碌着。
那是个女人,温柔的女人,救他的女人。
不用睁开眼睛,从她的动作和脚步声都可以判断出来。
一个救他的女人,至少没有恶意。
有那样一双温柔小手的女人,也绝不会是害他受伤的女人。
可惜,她跟圣水宫的女人一样蒙着脸,让人根本无法看清面容,他看到她时忍不住有股冲动,要扯下那张碍眼的面纱。
她不但蒙着脸,还从不说话,最多跟他点点头,摇摇头。
他从没听过她的声音,一个字眼都没有,这让他不禁怀疑她是不是一个哑巴?
好在他还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双小手。他见过许多女人的手,尤其是美丽女人的手,但这双手却让他不得不赞叹它的白皙、细嫩,可以想象如果握住它会是怎样的柔软滑腻。
不过,他没有去握住,他只是暗暗地想能有这样一双漂亮小手的女人——一定也很漂亮。
还有好多疑问,从三天前睁开眼睛到现在意识彻底清醒,那些疑问就在段靳南的心底盘旋了无数次。
她是谁?她怎么发现他的?她认识他吗?为什么会救他?
……
伤势比想象中的还要重,已经五天他都无法自己坐起身。大腿不能动弹,身上的剑伤极深,离心脏处并不远,只要身子一动,就会扯动伤口迸出血水。
他那双黑眸也一动不动地注视一个方向,仿佛期盼着什么。
圣水宫的事也思考过数遍,除了花夜影和洛惜颜两个可疑人物,其他想不出什么结果,只能等回到王府后再做计议。
此刻,他除了等待和期盼,好像根本没有事情可做。
这三天都是夕阳映红洞口边巨大的岩石时,她纤细的身影就准时出现。
一个从习惯主动出击的男人,突然要被动等待时,那等待的滋味比一般人更难以忍受。时间在他心里成了折磨的煎熬,他从未等待过任何一个女人,包括王宫里的太后娘娘。
这个不知姓什名谁,不知声音面容的女子,已经成功地引起了他的兴趣。
养伤的日子很无聊,也很无奈。
为免自己的失踪引起不必要的骚乱,他透露了身份,并在早上特意取下一件信物交予她,请她到王府替他报个平安。
可是今天天气似乎并不见好,从下午开始就不见洞口有阳光,现在完全推断不出时间,只知道外面的光线已经明显黯淡下去,夜晚就要来临。
她怎么还不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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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惜颜打扮朴素简单,衣服是阿七婶的,根本称不上精致华丽,颜色淡雅,但大小还算合身。
阿七婶大约三十几岁,丈夫叫阿七,平日去城里替人修建房子,一去就要十天半个月。惜颜住在她家,正好互相陪伴,倒也安心。自救了段靳南后,惜颜叮嘱阿七婶不要告诉任何人,自己每天辛苦地步行曲折山路,按时去岩洞照顾段靳南。
上午替他送饭时,他摘下随身令牌请她到靳王府走一趟,将令牌交给总管莫轻言。瘸腿又驼背的老总管用精明的双眼定定盯了她半晌,惊得她心口怦怦直跳,就怕面纱遮不住容颜,被这老家伙认出来。
幸好,莫总管接过令牌,只是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但从他眼神里,她看到他内心似乎松了口气。
……
天色暗淡,不是因为夜晚来临,而是天空下雨了。
细雨洒在发丝上,风显得更冷,洛惜颜拉紧衣服,小心地拢着跨在手中的篮子。里面装着热饭热菜,阿七婶一做好她都顾不上自己吃几口,就匆匆赶来了。
她怕他饿着,怕他等急了。
“靳南……我来了,你不会怪我来迟了吧?”她边走边默念出声。
从他清醒之后,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她怕自己一开口,他就能辨认出声音。此时他身受重伤,就算不能亲手抓住她,必然也不会接受她的照顾。
五日了,她照顾了他五日。
从第一日替昏迷的他处理伤口时,就发现了一个让她震惊的事实——他的手臂……竟然有一处熟悉的疤痕。
洛惜颜无法不激动,真的无法不激动!
当时刚解开他被血液粘成一片的衣服时,吃惊得眼睛足足半分钟后忘记了眨动。
一模一样的疤痕,颜色偏黑,大约两寸长,被医生缝过针,上面的针眼清晰可见,像一条蜈蚣爬在手臂上。世界上不可能还有这么巧合的事!那疤痕就是不久前她高中毕业典礼的那天,当年被靳南赶走的小混混跑来寻仇。
他为了保护她,用手臂去档了小混混一刀……医生一共替他缝了十二针,由于伤口太深,缝合的印记一直未消退。她每次看到这个疤痕,都会难过得想哭。他却摸着她的头,反过来安慰道:“你不觉得有条蜈蚣在手臂上很帅吗?人家好多去纹身的还故意要纹蜈蚣呢!”
哪有人去纹蜈蚣的?洛惜颜知道他故意逗自己开心,但那丑陋的疤痕却深刻地印在了她的心上。
古代人一般不用缝合手术,更别说连针眼数字都惊人得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