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着眼睛,习惯性地伸手去摸睡在里侧的似锦，却摸了一个空。
林岐睁开眼睛一看，发现床里侧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在床上，似锦却不在。
他心里一慌，忙坐了起来，大声叫道：“似锦——”
林岐和似锦成亲这么多年，儿女成行，算得上老夫老妻了，却一直未曾分离过。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李越的声音：“陛下！”
林岐打量着四周,发现了不同——这不是他和似锦居住的澄明宫正殿！
这里是父皇当年的御书房......
他为何会在这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李越带了两个小太监走了进来：“陛下，您现在起身么？”
林岐压抑住心底的震惊,看向李越——李越怎么变年轻了？
看着顶多二十四五岁的李越，林岐因为过度震惊,脸上反倒没有了表情。
李越看上去二十四五岁。
李越比他大三岁，那他自己应该是二十二岁左右。
似锦比他小两岁,应该是二十岁......
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越看着烛光中林岐苍白清瘦,甚至瘦到轮廓分明的脸，心里一阵难受,低低道：“陛下，药已经熬好了,您现在服用么？”
听到熬药,林岐这才感受到胸臆间隐隐作痛——这是他毒未曾解时常有的事。
可是,他早就因为似锦的引荐，由乔夙解了毒了呀......
林岐忽然想起庄周梦蝶的典故，心道：难道我进入梦里了？
他常做一个梦，在梦里他没有和似锦在一起，似锦嫁给了孙浴泉，后来似锦被孙浴泉害死，他命人剐了孙浴泉，不久就因病崩殂了......
想到这里，林岐低低道：“李越，孙浴泉现在在哪里？”
李越正等着林岐的回答，闻言忙道：“陛下，是工部员外郎孙浴泉吗？”
林岐“嗯”了一声。
李越恭谨道：“工部员外郎孙浴泉前些时候去洛阳办差使，已经回了京城，却独独瞒着他的夫人，如今正在祥符县治内臭水巷他的外室小刘氏那里居住。”
他负责皇帝暗卫青衣卫，自是知道不少官员的隐私。
林岐闻言，垂下眼帘，轻轻道：“哦，他的夫人......是周胤的长女周似锦么？”
他说着话，藏在白绫中衣衣袖内的双手不由自主紧握成拳。
李越悄悄看了林岐一眼，心道：陛下与孙浴泉的夫人周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一向暗中照应周氏，甚至会去碧梧茶馆偷窥周氏，如何会这样问？
不过他习惯了服从林岐，因此认真地回禀道：“启禀陛下，孙浴泉的夫人，正是吏部周尚书的长女周似锦。”
林岐心跳加快：“周似锦现在在何处？”
李越心底越发疑惑：“陛下，孙二夫人自然是在小杏花巷的威远侯府。孙大人至今并未与其兄威远侯孙沐泉分家。”
听到“威远侯孙沐泉”这六个字，林岐眉头皱了皱——孙沐泉居然还活着？他还继承了威远侯爵位？
想到孙沐泉对似锦的觊觎，林岐心中一震，忙道：“速命李涵传旨，宣威远侯孙沐泉进宫。”
孙沐泉这厮对似锦有执念，得先把孙沐泉和似锦隔开！
李涵领了口谕，急急离去了。
林岐忍着胸臆间的疼痛，问李越：“黔州知州是叫乔文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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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越答了声“是”，把盛着药汤的甜白瓷药碗奉给了林岐：“陛下，药汤可以服用了。”
林岐一口气喝完药汤，漱了口，这才问道：“乔文澜的长子名叫乔夙，你听说过么？”
李越觉得陛下今日有些怪，从早上起来到现在不到半个时辰，说的话比往常好几天说的还多，而且问的问题还都有些怪......
他压抑着心中的疑惑，斟酌着回答道：“启禀陛下，黔州知州乔文澜的长子名唤乔夙，曾入京参加会试，落第后回到黔州，隐居深山，听说他精研苗人医术，在黔州当地倒也有些名气。”
林岐知道事不宜迟，当下道：“派李信喆亲自去黔州，秘密接乔夙进京，务必保证他的安全，礼遇有加，事成之后，朕自有重赏。”
李越答了声“是”，自去安排了。
青衣卫虽然在他手下，统领却是李信喆，能够让陛下派李信喆亲自去接，这乔夙到底是何方神圣？陛下为何如此重视他？
御书房西暗间只剩下林岐一个人。
他走到窗前，推开牵着水晶的长窗，发现外面正下着蒙蒙细雨。
林岐这才想起，未曾解毒时，只要下雨下雪，他肺腑间的余毒就会发作，怪不得胸臆之间一直作痛，而且李越还准备了止痛缓解的汤药。
他抬手捂着胸口，看向窗外。
两株四季常青的香樟树沐浴在轻如牛毛的细雨中。
香樟树叶片是嫩绿色摞着苍绿色，看来如今正是初春时节。
林岐看着窗外的香樟树，想起了似锦。
在梦里，她嫁给了孙浴泉那畜生......
他再难忍受，转身吩咐李越：“朕想见周似锦。”
李越倒是没有吃惊，轻轻道：“陛下，还是去嵩岳街福康布坊斜对面的碧梧茶馆么？”
林岐听出了李越话中的试探之意，抬眼看向李越。
他是薄薄的双眼皮，眼尾有些翘，俊秀异常，此时看向李越的眼神却有些凛利。
李越吓了一跳，忙道：“陛下，周氏今日未必会去嵩岳街......”
林岐淡淡道：“她未必去，就想办法让她去，朕今日一定要见到她。”
李越深知景和帝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孙二夫人周似锦的感情，不敢再多说，当即答了声“是”，退下安排此事去了。
初春时节，细雨密密斜织着，湿冷异常。
位于京城小杏花巷的威远侯府内宅一片静寂。
威远侯府二房居住的青竹院内静悄悄的。
孙二夫人周似锦早已起身。
她刚给孙太夫人请安回来，贴身大丫鬟春剑带了两个小丫鬟服侍周似锦用香胰子洗了手，又拿了青莲香脂给她。
周似锦正心事重重揉搓着手上的香脂，另一个大丫鬟素心带着小丫鬟提了食盒进来了：“二夫人，现在摆饭么？”
周似锦点了点头：“摆吧！”
在太夫人那里伺候了半日，她真是又累又饿。
素心很快就把早饭摆好了。
似锦上前一看，见是四碟小菜，一碗白粥，外加两个包子，便坐了下来。
她刚舀了一调羹粥送入口中，还没来得及咽下，外面就传来小丫鬟丁香惊慌的声音：“侯......侯爷，您......您怎么来了？奴婢这就去通禀！”
似锦一口粥在口中，咽又不是，吐又不是，她握紧拳头，用力咽下，皱着眉头看着明间门上挂着的锦帘。
随着一阵急促的靴子声，接着便是威远侯孙沐泉的声音：“弟妹，二弟还没回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