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信,我开始有些后悔当时太过心软,不该那样答应他。这下好了,将将才下山一个月,书信便已经捎来了。算算时间,也不过就是他刚刚回到了皇宫,估计连十天都不到,就开始动笔了。真不知该拿他的任性说些什么好。
见我折起纸信沉声不语,白苏流便道:“想必是夜师兄着实想念师傅想念的紧,否则也不会派人连夜送信来。想他六岁时便被师傅带回了山上,这些年来身边除了师傅也没有什么人。心里想着的,眼里看着的也唯有师傅一人而已。冷不丁的这一回到宫里,身边呼啦围过一帮子人,却唯独没有熟悉的那一个。那种失落的滋味儿,怕是不太好受。”
我睨了他一眼:“他如何想,你又知道了?莫不是这些天累你累的不够,平白空闲着净是琢磨着别人的心思来着?若是这样,不如打从今儿个起,你的功课加一倍如何?”
白苏毓哀嚎了声,叫道:“别,可别师傅,再加就出人命了。”
我轻哼了声:“嗯,知道就好。”也难怪他视课业如洪水猛兽,这一个月来,着实被我操练的够呛。并非是我故意为难他,着实是修习圣门之术的需要。他的身体就好比一个容器,只有扩充的足够大,才可能将全部的圣门之术容纳。而这并非是一件简单之事,若是前期没有将身上所有的筋骨脉络伸展开,很有可能学到中途,就已经被塞满了,再也容不下他物了。这也是为什么那些王族子弟就算有心也无法学尽圣门之术的重要所在。
一个人的筋骨自是有限,这样大强度的拉力扩展,自是痛苦非常。好在白苏毓不是个吃不得苦的人,咬着牙硬是挺了过来,半声也没吭过。他这硬气归硬气,可也是在硬抗着。我这边似真似假的一说要加倍,立马就现了原形了。徒弟敢跟师傅叫板,就没见有几个羸的。
打发走了白苏毓,我捏着纸信发呆。他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夜锦六岁时便跟着我,这些年来身边儿也没个旁人在。平素除了修习课业,也就是围着我转。此次下山回了皇宫,虽说是多了很多人照顾,长年养成的习惯一时定然无法全部改过来。时时念着我,也是正常。我既是亲口承诺,倒也不好失信于他。思绪已罢,便已做好决定。
事来也是凑巧,我这方才有打算,那厢白苏毓就收到了飞鸽传书,说是族中发生了大事,要他必须回去一趟。对于他身后的背景之深,我一向心知肚明,见他不愿提及,也就从不去过问。说到底,我只是他的师傅。为师者,也仅是授业解惑罢了。其他的,也无权干涉过多。
如此一来,我倒也省去了留他一人在山上的顾虑。简单的拾整了一下,次日一早,便同他一起下了山去。
一起行走了几日,在两州交界的一处三岔路口分道扬镖。临分之时,白苏毓难得一脸严肃的冲我道:“师傅此去王宫路途甚远,途经之处,旦凡是陌生之人不要轻易相信。若是有那年轻貌美的男子主动上前搭讪,切记莫要搭理。若是碰到些没脸没皮的,直接用拳脚招呼便是。”
我并未料及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际只能用‘呆楞’两个字来形容,等到反应过来,刚些说些什么,便又被他打断。
“哦,对了,还有。等到了王宫,切记不要被奢华富丽晃花了眼。看完了夜师兄后,就早早的返回山上去,省得我诸多掂记。族中之事一了,我就回去了,你也不用太担心我。”
我眨巴眨巴眼睛,憋了半天,总算是找回了声音,道:“白苏徒儿,是不是为师给你的课业当真繁重,把你累坏了?你——,你没发烧吧?”若不是烧糊涂了,怎么会冷不丁的说出这么一通话来?
白苏毓白了我一眼,那模样似是狠不得一下把我掐死了事。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吐了出来,方才无奈的叹了口气,莫名其妙的说了嘴:“我现在才知道,这天底下又笨又钝的不光是猪……”未尽说全,发自内腑的感慨长叹,随即策马扬鞭而去。
我一时弄不明白他话里的深意,看着他奔走的背影渐行渐远。暗骂了声,真是只狡猾的狐狸。这几年相处下来,很少能摸懂他的心思。夜锦在时,两个人看似和和气气,一副师兄弟和乐模样,瞧不出有些什么异样。可我怎么都觉得不寻常。还记得白苏毓初及入山时,夜锦瞧他不顺眼,三番两头找他麻烦。时日渐长,虽有所收敛,却也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闹。后来,也知道是从哪天开始,两人不再吵打,若是无意间碰头,也是客客气气的师兄师弟的叫着。可那声音唤的,怎么听怎么的假,怎么听怎么的别扭。我也拭着问过,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是我多心了。我虽感到些微疑惑,却也并未去在意。
若是仔细想想,我这两个徒弟,都是十分的聪慧,学什么都快都好。却也都同一样的心机深沉,鲜少能真正看透他们的心思。就好比适才,白苏毓的那一番过分关心的话语,属实让我摸不着头脑。好歹我也算是他的授业师傅,再如何也不至于像一个白痴一样好坏人不分,非得要他像叮嘱孩童般一样的嘱咐。山上之时,倒也不见他这么多事。一趟山下来,反倒变成了一只婆妈的老母鸡了。老母鸡?呵呵——他那模样,还真有几分相似。收回了散漫的思绪,重整上路。
一路无事,于七日后抵达王宫。
宫卫在我亮明了身份后,一路放行无阻。纥兰王得了宫卫的通禀,亲迎出大殿。见了我,喜出往外的便唤道:“圣者之来,真真是好比一场及时春雨啊。”
我宛尔一笑,调侃道:“哦,听王上所言,难道王宫里旱了多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