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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尽在·无名()
我这么可爱,你真的不考虑考虑买我吗? 窗外天光熹微,正是一天中最好眠的时候,孟瑶却被小茶叫醒,要同她一块儿去当差。
搬到这里也有几日了,孟瑶从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现在已经处之泰然了。
因为她原本以为到前殿当差就是要经常待在李承策身边,没有想到来了这几日,她连李承策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过一次。
最主要的原因她觉得还是自己太低估这东宫里的人数了。
一开始她哪里能想到这东宫里的主子就李承策一个人,但是伺候他的人居然会有那么多啊?而且每个人的分工都极细致。
有专门洒扫庭院的,专门烧火的,专门拢炉子烧茶的,专门跑腿儿的,种种不胜枚举。
至于孟瑶,则被派了个浇花喂雀儿的活。
就这些还都只是在殿外当差的,没资格进内殿。
不过孟瑶也压根没有想过要进内殿。进内殿不得和李承策见面啊?见面屈膝行礼还是小事,遇上这位主子不高兴了,那还得跪。再严重一点,搞不好她这条小命都要交代掉。
皇权之下人命如草芥,手握生杀大权的主子要你的性命还需要什么理由?或只是说错一句话,或只是打碎一个花瓶的事,一条性命很可能就没了。
所以相比之下,孟瑶对现在的境况很满意。
待遇方面,吃住都比以前要好很多。工作方面,院子里的花草和鸟雀虽然不少,但她都是清晨起来就开始干活。等到她将这两样事做好离开的时候,只怕李承策还没有睡醒呢。压根就不用担心会跟他碰面,更加不用担心会遇到信王。
至于白天其他的时间她都可以自由活动,只要不犯规,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她又是个随和的人,手里还有大把的银子,不时的拿一些出来,托那几个能出宫的内监买了瓜子蜜饯之类的零嘴请大家吃。于是大家都喜欢她,宫里有什么事了也都乐意跟她说一说。
如此几日下来,孟瑶在这里过的可谓是如鱼得水。不但伤都养好了,还胖了一点,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的。
身体一好,好像都不像以前那么怕冷了。像现在已经是初秋的天气,早晚小茶都穿上夹衣了,但她也不过就在襦裙外面加了一件半臂而已。
这个季节正是赏菊的时候,孟瑶喂过廊下鸟笼里的各样鸟儿,就提了一木桶的水开始浇院子里的菊花。
这菊花是前两日御花房遣人送过来的,一总儿有二十余盆。至于是什么品种,反正这些菊花孟瑶以前一样都没有见过,但想必每一盆都是珍品。
因着忽然多了这些菊花出来,孟瑶今日收工的时候较以前就要晚一些。等到她浇完最后一盆,直起腰来的时候,就看到东边的天空已经铺开了一层绚烂的朝霞。
孟瑶下意识的转过头往前面的正殿看了一眼。
这东宫虽说只是皇宫中的一处宫殿,但其实也不啻于是一座小型的皇宫。同样分了前朝后宫不说,仅这前朝就有好几座宫殿,作用也各不相同。
有专门让李承策用来见朝中各位大臣的,也有专门辟作书房用的,至于孟瑶现在所处的这一处宫殿,就是李承策专门休息歇卧用的。
没错,据这几日那些内侍和宫婢跟她八卦的信息中孟瑶得知,李承策一年到头鲜少进后宫,且目前后宫中只有太子妃一人,没有侧妃良娣之类。
就有人说李承策其实不喜太子妃,所以才不进后宫一步;但也有人说,要是太子不喜太子妃,那他怎么还会跟太子妃生下小皇孙?再者,这些年怎么不见太子宠幸其他的人呢?
确实这些年各地送进东宫的美人不少,但从没有听说过李承策有招幸过谁。甚至连他身边近身侍奉的人都是内监,没有宫婢。
就还有人说太子这是不沉迷女色,一心忙于政事,是我们大景朝之福。
作为唯一知道实情的孟瑶就坐在一旁无声的笑,心中有一种隐秘的舒爽感。
因为这件事是个秘密,其他人都不知道,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他李承策倒是想沉迷于女色,但也得有那条件啊。既然没那条件,不就只能一心忙于政事了?
想想也确实挺可怜的。
孟瑶不知道的是,她以为的这个可怜人其实已经醒了,正站在碧纱窗后往外望。
天光渐明,从他的视角,能看到院子里有几个内侍和宫婢在打扫院子,擦抹廊柱。
有一个宫婢背对着他,正微弯了腰,在给一株墨绿色的菊花浇水。远远望去,腰肢纤细袅娜。
虽然看不到这宫婢的正脸,但李承策知道那就是孟瑶。
他向来醒的早,若是在以往,早就已经叫人打水进去给他洗漱,但自孟瑶过来当差的这几日,他醒过来之后却会先站在窗后暗中观察孟瑶一会,等她走了才会叫人进来伺候。
而通过这几日的观察下来,他发现自己竟然一无所获。
原本以为孟瑶既是信王遣来专门取他性命的,现在他既然将她安放在自己周边,那她多多少少就应该露出些马脚才是。不想这几日看来,她表现跟个普通的宫婢没有任何区别。
早起过来当差,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的份内事之后便同着其他人一道离开,片刻不停留。
现在她倒是转头往正殿这里看了,但也不过随意的瞥了一眼,随后便同旁边的一位宫婢相约着走了。
看得出来她离开的时候很高兴。面上带着笑容,脚步也甚轻快,纤秀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宫门处。
李承策站在原地沉吟了一会,然后才出声叫徐怀进来伺候。
孟瑶并不知道自己每天的一举一动都被李承策看在眼里,正急着和小茶去厨房拿早饭。
像李承策和徐怀这些人每顿的饭食自然都会有专人送,但像孟瑶和小茶这样的宫婢谁会给送啊?都要到点了自己去厨房拿。
小茶是个怯懦的人,看到外人最先的反应就是低头,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与她相反,孟瑶却是个有些自来熟的人。
而且她天生一张仰月唇,笑起来的时候双颊边梨涡隐现,简直自带一股亲和力,在与人交往中其实很占便宜。
早先几日她就已经和厨房里的人混熟了,于是这会儿一进厨房,她就赶着问正在颠勺的人:“钱哥,今儿早上吃什么?”
一面探头往锅里看,就看到锅里正在炒的是银芽牛柳。里面还加了几根切成段的小葱,仅颜色搭配就已经让人食指大动了,更不说扑面而来的一阵阵香气。
孟瑶口水都快下来了。笑着说道:“今儿早上的菜色这么好啊?”
大早上的就有肉吃不说,而且搭配着这绿豆芽一炒,看着就清爽,用来做佐粥的菜再好不过了。
被她叫钱哥的内侍是这东宫小厨房里的掌勺之一。生了一张圆脸,白白胖胖的,很有富态,看起来很和善。
听了孟瑶的这话,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也笑着说道:“这菜可没有你的份。这是早上红姑姑特地遣人过来,指名要的。”
嘴一努,示意孟瑶看旁边:“喏,那是你们今儿的早饭。”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儿沙哑。不过这也很正常,这东宫上下那么多人一日三餐的饭菜都这里准备,他在这里面烟熏火燎的,就是熏嗓子也要给熏哑了。
孟瑶循着他的指引一看,一碗白米粥,一只白馒头,一碟子酱菜。
她哀嚎一声:“怎么天天早饭都吃这几样啊?钱哥,咱能不能偶尔也换个花样啊?”
她这副样子引得屋里的几个内监都笑起来。就是小茶,也抿唇笑个不住。
钱哥笑过之后就说道:“怎么没换花样?那酱菜,前儿是酱黄瓜,昨儿是酱萝卜,今儿你瞧,不就换成酱八宝菜了么?”
边说着话,便还麻利的将锅里已经炒好的银牙牛柳装盘,催着旁边打下手的小内侍赶紧将要给红罗送去的饭菜装盒。
孟瑶:
孟瑶彻底没话说了,她恹恹的接过内监递过来的提盒。
一手却从随身的荷包里面掏了一包东西出来,隔空抛给钱哥。
“这几天我听你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儿哑,可巧昨天小卓子奉命去宫外采购宫里要用的东西,我就托他带了这包薄荷糖。你没事的时候含一颗在口中,嗓子能舒服点。”
说着,拎了提盒,就要同小茶离开这里。
却被钱哥给叫住了:“回来。”
孟瑶转身:“怎么,钱哥,你还有什么事?”
晨间的日光从门那里斜进来,落在她身上。她白净的脸上带着笑,一双眸子微微的弯着。
钱哥心里一暖。
明明他跟这丫头相识也没多少日子,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她的时候总能让他想到自己的妹妹。
不过这丫头也确实细心,会照顾人。像他嗓子被烟熏哑了这事,一般人压根就不会留意到,而孟瑶不但留意到了,还特地托人买了薄荷糖给他。
东西不值什么,难得的是这份心意。
就自身后放菜的柜子里面拿了一碟子熏鸡丝出来,叫孟瑶:“昨儿殿下的晚膳多出来这么一点,你们两个拿回去吃。”
孟瑶简直喜出望外,忙伸手接了,又笑着道谢。
等她将这碟子熏鸡丝放到食盒里面,提着正要走的时候,就听到门口有道熟悉的声音在叫着:“钱公公,都已经这个时候了,那道银牙牛柳得了没啊?红姑姑饿的不行,正等着吃呢,叫我过来催一催。也叫我问问你,你这差事到底怎么当的?怎么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今儿的早膳你还没遣人送过去?”
孟瑶内心十分的暴躁,然而她很怂的不敢反抗。
谁敢反抗当朝太子殿下的话啊,这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而且非但不敢反抗,还得轻声软语的谢恩。因为在旁人的眼中看来,能到太子身边伺候那是荣耀。太子亲口让你在他身边当差,那就是天大的荣耀,不跪下来谢个恩哪里能对得起这泼天大恩?
但是孟瑶不想跪。就算穿过来都快两个月了,到现在她依然不习惯动不动就跪。于是只屈膝行了个礼,口中说了两句谢恩之类的话便罢了。
李承策目光何其敏锐。早在他刚说完那句话之后就留意到孟瑶握着托盘两边扶手的手一紧,指关节处都有些泛白起来。
心里就知道孟瑶肯定不愿意当这个差事。
不过自打到了他身边当差,哪一样差事是孟瑶愿意的?
李承策对此十分的不解。
且不说这瑶姬原就是信王府过来的人,到他这东宫动机存疑。若她果真受了李承霄的指使,岂不该千方百计接近他才是?只说在他身边当差是何等的荣耀。旁的人都是打破了头都争抢不到,他主动让她到自己身边当差,但她却万般不愿。
不过这也没什么。李承策一边用手巾慢慢的擦着自己的双手,一边有些冷漠的想着,就算这瑶姬再不愿,但只要他开口决定的事,她就不敢抗命。
于是就神色平静的看着孟瑶谢恩。
将手巾掷回到孟瑶手中捧着的托盘上,李承策点了点头,吩咐她:“下去用膳。用完膳之后过来伺候。”
孟瑶忍着一肚子软气,垂眉敛目的说了一声是。
身为李承策的贴身宫婢,她现在的身份非同小可。一等走出殿门,早就有小内监替她去御膳房拿早饭。
伺候李承策至少有一样好,饮食上面的规格较以往提高了不是一点半点。
像今儿这早饭,就有一笼鲜肉小笼包,一碟子炒时蔬,一碟子甜酱瓜,另还有一碗白米粥。
孟瑶气不顺,把小笼包当成李承策,一口一个。然后又化悲愤为食量,将一碗粥和所有的菜都吃了个精光。
吃完之后她才觉得肚子撑的厉害,赶紧站起来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走了几圈。待觉得好受些了,才倒了杯茶水漱口,然后急忙去李承策办公的宫殿。
等到了,门口站着的内监先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出来,对她笑道:“瑶姑娘,殿下叫你进去呢。”
孟瑶谢过他,抬脚走进殿内。
就看到殿中已经站着一个人。
穿一件蓝色的圆领袍子,腰间系着革带,正垂着双手恭敬的站在殿中地上铺着的象牙色牡丹云纹的羊毛地毯上。
孟瑶不露痕迹的往那边溜了一眼,就发现这个人她认得。
是东宫那个名叫魏俊贤的长史。
上次这个魏俊贤手里捧着的一摞子奏本掉到地上,她过去帮忙一块儿捡,魏俊贤谢过她。其后两个人也曾见过两次面。每次见面魏俊贤都会对她拱手行礼,客客气气的称呼她一声瑶姑娘,她便也会对他屈膝行个礼,叫他一声魏长史。
虽然除此之外两个人再无交谈,但也勉强可以算得上是相熟。
于是等孟瑶在李承策旁侧站定,无意间对上魏俊贤望过来的含笑目光时,她便也笑着对他微微的点了点头以示回礼。
两个人自以为这一轻微的,几乎可忽略不计的举动人不知鬼不觉,却不知眼尖的李承策早就将他们两个的互动看在眼里。
眸光沉了沉。
孟瑶到底是不是受李承霄的指使来东宫这事尚不明确,可他东宫的长史竟跟她这般的相熟!
这孟瑶笼络人心的手段果真厉害。长此以往,这魏俊贤岂不是要为她所用?那他东宫之事岂不要尽皆被她所知?
手中原在看的奏本猛的抬手往面前的案上一掷,发出啪的一声响。
孟瑶在李承策身边伺候这些时候,这还是头一次看到他扔奏本。心里就在想着,这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让这位素来就有宽厚仁德之称的太子殿下都发怒了?
悄悄的瞥了一眼,就见李承策一张脸如罩寒霜。
孟瑶不敢再看,垂眉敛目,老僧入定一般的在原地站好。
而魏俊贤已经跪下了。
“微臣万死。敢问殿下,这中秋筵席有何不妥之处?”
孟瑶立刻明白了。
应该是不日就是中秋佳节,魏俊贤身为东宫的长史,李承策就叫他策划个类似于中秋晚会之类的方案宴请群臣,和那些群臣家的女眷,但是估计魏俊贤策划出来的这些个节目现在李承策很不满意。
这孟瑶就有些不大理解了。
就算李承策再不满意魏俊贤的这个策划方案,说出来让魏俊贤改了就是,何必要发火?
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孟瑶自知自己人微言轻,这事她没法管,所以还是继续站在一旁做她的人形摆件就行了。
而且为了避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孟瑶将头垂的更低了。
李承策目光不着痕迹的轻瞥了她一眼,然后看向跪在地上的魏俊贤。
“你在我身边数年,难道到现在还不知什么事当做,什么事不当做?又或是什么事该在什么样的场合做,什么样的场合绝不该做什么样的事?”
李承策伸手拿起刚刚被他掷在案上的奏本,手一扬,抛到了魏俊贤跟前。
“中秋筵席的事,你下去同徐怀商议。”
魏俊贤忙应了一声是,伸手捡起地上的奏本,起身往后倒退。直至到门边的时候他方才转过身抬脚往殿外走。
孟瑶反正全程都低垂着头,只当自己是个聋子,是个瞎子,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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