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理子最初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直到那双少年人的手覆在头顶的毛巾上,理子隔着一层绒布完整的感受到了他的分量,五指分明,手指修长。虽然是比自己还尚小一岁,身体却发育得已经很靠得住的了——
(不过,还是太瘦了点。)
在太宰的动作下,理子垂在里面的头发如同被撩拨的柳枝,伴随他动作摇曳。
一时间只能听见头发、毛巾摩擦着发出细细的、近乎要消逝的簌簌声。
“我擦不到下面的头发……”他的手顺着往下了些,正在理子耳朵附近,近的能感受到些许体温,一方面他又专注的凝视着被他的双手环在中间的理子,轻声问道:“可以往下吗,理子?”
少年人特有的嗓音让他在潮湿阴冷的空气中润上了一层清透的镀层,分明他是寻求同意的那一方,却让人在这声若有似无的请求下叩开心中的柔软。
换言之,就是让人很难拒绝,倘若对他说“不”,就成了会被送上火刑架的天理不容。
理子也被他突然带动的旖旎气氛弄得有些哑然,吐槽的话在喉咙里百转千回,最终变成了一句沉甸甸感慨。
“……只是擦个头发而已,为什么被你说出了十八禁的味道。”
面对灵魂质问,太宰十分坦然的歪着头解释道:
“是吗?我只是想让理子舒服一点,没什么别的意思。”
“这种说话方式到底是别人教你的还是你自己参悟的?”
如果是自己参悟,那还真是个了不起的小天才。
融入了暖黄色灯光的双眸,从鸢色变成了像焦糖混合拿铁似的颜色,那双眼睛中稍纵即逝的愕然不是作假。
“……让您感到负担了吗?”
滴淌着若有若无的水滴的脖颈,顺着颈部曲线贴合的衬衣领口,缠绕在上的绷带也因为混乱而露出了一点间隙。
让她想起神话故事中站在绝顶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粉身碎骨的求道者,却偏生在这张堪称精致身躯上刻着充满矛盾和毁灭的美。
简而言之——我的菜,我喜欢。
……话虽如此,再怎么说,也不能对未成年人出手啊!
醒醒吧,你会成为社会的渣滓的。
“没有。”她无意要指责太宰,“我只是在和自己的道德心作斗争。”
太宰受宠若惊:“没想到我会被人在道德心的天平上。”
“这就是所谓成年人的肮脏之处吧。嘶……”
低温的空气刺激下,理子也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结果一个没控制好,冷空气卷入鼻腔,结结实实、十分没形象的打了个喷嚏。
太宰:“好了,扯平了。”
理子:……谁要在打喷嚏上和你决胜负啊!
对方分明只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在最原始的生理反应下毫不掩饰的模样,甚至有几分孩子气。
一定是她淫者见淫了,太宰大概,也许,并没有想那么多?
可不知道为何,对方的身影总让她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她无意要将太宰和记忆中模糊的影子进行重叠比较,那样的行为对谁都是十分失礼的。
可隐隐约约有一个答案,一个只是雏形,随时都可能死去的答案。
(这份熟悉感究竟源自于哪里……)
她还是试着再一次问道:“太宰君,我们真的,真的没有见过吗?你想好再回答我。”
“嗯……”尾音被太宰拉得老长,他分明知道困扰着对方的难题的唯一答案,手操胜券的少年却依然满脸灿烂的扬起笑容,百分百笃定的说道:“真的没有哦。”
理子眉梢微微挑起,却在瞥见少年从一而终游刃有余的笑容后,只好打消心中的怀疑。
太宰抱怨道:“果然还是很冷啊。”
他的目光重新扫过——
少女肩头的衣服已经被水打湿趋近于透明,不用想也知道毛巾的帮助只是杯水车薪。
“只用毛巾擦的话,长头发很不好办呢。”
太宰将盖在理子身上的毛巾卸下来,用手指卷起她一小撮头发,发尾因为雨水的无情袭击,竟是有几缕打结了,看起来十分狼狈。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啦……太宰君,头发意外的很厚啊,里面的头发还是湿的吧?”
理子不甘示弱的将手指往他的发中探入一些,果然,里面的头发根本没干,只用毛巾可以说治标不治本。
“还是用吹风机”
说到一半,正打算直接拉着人进浴室吹头发的理子,才想起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他们需要一套干净的衣物。
只要问出尺码,让酒店的工作人员去帮忙准备就好。
“太宰君你穿什么尺码的衣服?我让酒店的工作人员去买……”
仿佛是为了提示这件事的重要性,这只猫毛已经湿答答的小黑猫毫不留情的又打了个喷嚏。
“阿嚏——”
只有个位数的室温狠狠的在他身上凌虐了一番,苍白的面颊染上了极浅的淡粉。
真可怜,鼻子都红了。
在这种情况下再对当事人提要求,就显得她不够有风度了,所以她决定自己动手。
“太宰君,乖乖坐好,让我看下你背后的尺码。”
说着理子就爬上床,把他的肩当扶手,往后绕过去把衣领往下扯,企图看衣领后的标签。可惜她的动作太过生猛,立刻就遭到了少年的抗议。
“咳咳,要呼吸困难了——是要用窒息的方式杀死我吗——”
理子猛的松手,因为反作用力而往前一仰的太宰,又被她牢牢按住肩膀。
“……抱歉。”
“如果理子再坚持一下说不定真的能让我死掉。”太宰咳了两声,随后深呼吸一口,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虽然过程会很辛苦,但是结局是好的吧?”
“不好意思,我暂时没有要谋杀你的想法。也请你把自害的念头稍微收起来一下,刚才明明气氛很好嘛。”理子从床上跳下来,“以及,没想到太宰君穿的是xl码……意外的大只呢。分明看起来很瘦,是因为个子比较高吗?”
少年不知为何突然骄傲了起来,得意洋洋的说道:“毕竟不像某个家伙,我可是有好好成长。”
……这孩子在得意些什么啊?
理子一边把被她翻开的领口折回去,对太宰口中首次提到的新角色感到好奇:
“某个家伙……?是你的朋友吗?”
“只是个令人讨厌的蛞蝓啦~不用在意也没关系。”
“看来是朋友呢。”理子下了结论,“既然你是用外号叫他,看来他也一定有给你取一个专属称呼。看样子你是不打算告诉我了……”
若是有机会见到太宰的那位熟人,就能见到他们少年人之间让人大喊一句“青春真好”的场景了吧。
太宰似乎也想到了这个画面,避重就轻道:“过不了多久,理子就会见到他了。别提那个讨厌的家伙啦——”
少年从床上下来,理子此刻还蹲坐在床上,太宰一转头,就和她四目相对。
太宰的笑容十分爽朗:“礼尚往来,我来帮理子看衣服的尺码吧?”
“你确定?”被撩拨但也不至于立刻心神荡漾,她把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颗,然后右手背过身后将衣领往下翻,故意将背影留给太宰:
“那你可要看清楚了,尺码不对的话扣你的薪水。”
少年的轻笑化在空气中。
“——定不负所托。”
衣物摩擦着发出细微得如同飞虫振翅的声音。
她扭过头时正被几缕柔软的黑发扫在脸颊,又痒又酥。
太宰似乎正低头在看她背后的标签。
想象着少年专心致志的模样,理子忍不住问道:“……看到了吗?”
很快就从靠近后颈的位置传来少年苦恼的声音:
“标签的位置被磨花了,有点难辨认呢。”
(骗人。)
(这件衬衫明明是新的,怎么可能会磨到看不清字。)
说话时的热气扑在露出的脖颈出,一时无法抗拒生理反应的理子吸了口冷气,为了避免在部下面前过于失态,她重新梳理情绪,催促道:“那你快点……有点痒。”
“诶?可是光线很差,看的不是很清楚,万一搞错尺码不就麻烦了吗?请容属下仔细确认一番——”
这一次,理子确定自己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几分名为“开心”的情绪。
她回以一个“儒雅随和”的笑容,一字一顿的问道:
“……太宰君,你是不是故·意·的?嗯?”
最终以她愤愤的在太宰脑门上敲了三下告终。
酒店的人动作非常快,将衣物包装好送了进来。理子原计划是换身干净的衣服就坐车离开,但他们进来时已经是晚上快十点了,现在一番折腾后近乎十一点。
在吹风机的帮助下,太宰那满头放浪不羁的头发又回到了最初蓬软如云的状态。
“不住下来吗?已经很晚了,现在坐计程车回去时间也很紧张,根本没法保证睡眠吧?”见理子还没定夺,他又补充道:“先前把三岛先生故意支开,是有话要对我说吧?”
“不,并不是非要在今天……”
其实要说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你究竟和白兰是什么关系,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突然送上门来说要成为自己的下属之类的……但若是真的每句话都用这般生硬的口气去逼问他,搞不好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
且不提白兰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的,光是给太宰戴上顾问的这顶高帽子,就足以证明他对少年的能力评价相当之高。
十几岁的家族首领不常见。
可十几岁的家族顾问就叫人跌破眼镜了。
说一句史无前例也不为过。
可谁能想到这场雨来得不是时候,光是二人要重新把自己打理清楚,就浪费了不少时间,外加中间太宰插科打诨,理子回过神来,已经完全不想再提这件事了。
太宰打开装衣服的纸袋,从旁边抽出一张工作人员叠放好的宣传册。
“我不介意在明早的餐桌上聊。”
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