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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谁都有血气方刚的时候,虽然现在想起来退学了有点可惜,但也没什么值得后悔的。”
理子利落的总结道。
仅看她这副姿态,倒是有点继承人的味道。
……
……
一局过后,次郎他们还想拉着真宙来第二巡,真宙以要身伴首领身边护卫其安全为由拒绝了。没想到转手就被理子戳了戳脑门——
“为什么喝啤酒你也醉了,真宙君?不用担心我,我和太宰君一起。”
真宙就是再迟钝,也知道理子是想支开他了。
毕竟他目光清明,怎么也不可能是喝啤酒就酒精上头的样子。
太宰站在远方的路灯下,见二人互动,脸上的笑意被夜色裹挟着看不清深浅。
“你没事吧?”理子走到他面前,“脸色不太好哦。”
她自作主张的牵起少年的手,“太宰君就像被扔进热水的巧克力,快要化掉了。我得赶紧把炉子上的火关掉才行。”
“关于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是不会选择被火烧死这么痛苦的死法的。”太宰的笑容明亮了三分,对于自己被人牵手这件事,他表现出了一回生二回熟的淡然。
“证件带了吗?今天就住在酒店可以吗?不过话说回来,你自毁倾向很严重啊。”
“嗯?天性使然吧。”
“冒昧的问一句,你脑海中难道已经构想过自己死亡的场景吗?”
夜露垂落,一高一矮的黑色身影在月轮下并行。与异性相处间会出现的对月谈笑风生不同,正值美好年纪的他们不知为何话题并不轻松。
对此,太宰只是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我反问一句:这世上会有人没有想过自己的死亡场景吗?”
“……我无法反驳。”理子坦诚的点了点头,“人只能经历一次死亡,却会在不吉利的时候脑中一遍又一遍的验算自己的死亡场景,是否是由于死亡的恐惧能带来警示作用,推演自己的死亡其实是一种自我报警行为吧?”
“自我报警?”
“嗯……因为不想死,所以才会去设想自己会死掉,会死的很惨,害怕变成那样,所以提醒自己绝对不可以做错事,否则就会迎来自己害怕的死亡方式。”理子说,“好像有点强词夺理。毕竟也有将死亡奉为神圣者,我的说辞他们不能接受吧。”
“后者是狂热的宗教团体吧?我更倾向于前者才是大众的死亡观。”太宰说,“嗯,我还有很多地方‘想不通’呢。”
“……啊,下雨了。”
话音未落,淅沥沥的雨水已经从他们头上浇下。距离目的地只有一条街了,但大雨倾盆而下,来势汹汹,直接将他们浇了个透心凉。
上一秒还在哲理讨论的少年少女,在雨中相顾对视一眼。
下一秒理子就拽着他直接跑了起来——
“跟我来!”
跑过这条被雨水灌满的小道,拐进一旁富丽堂皇的酒店,理子脱下湿哒哒的外套递给太宰:“帮我拿一下。”
然后去前台轻车熟路的办理了入住手续。
披着一身湿气的二人走进密不透风的电梯里,冷彻的空气刺激着鼻腔,太宰直接打了个喷嚏,那头乱蓬蓬的头发在他的颤动下还抖下来几滴水珠。
理子:“……”
对上太宰湿漉漉的鸢色眼睛,她正欲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想起自己的大衣还在太宰手里。只好伸出手插进他怀里,沾满水的衣服凉飕飕的,理子伸手进去时碰到了少年的腹部,在冰凉的衬衣布料下他的体温滚烫得灼热烧肤。
——好暖和,她想。
“理子?”
少年的声音中充满了不确定性。
理子甚至没注意到他没叫自己姐姐。
她缩回手,“不,没什么,我刚才做了件蠢事。”
拿手绢有什么用,放在衣服里,肯定都湿了。
她干脆从太宰怀里将自己的衣服拿回来了,上面的水滴了一地。
在狭小的方形空间中,太宰想起理子说了一半的话——
(还没有回答。)
(理子是真的那么认为的吗——)
“理子姐姐的结论是:反复模拟自己死亡的人,其实是在求生,对吧?”
他平静的声音将理子拉回现实,刚才升温的电梯又再度复原,湿冷的空气重新席卷他们。
理子打了个冷战。
“真正心存死志的人,大概什么都不会说,一个人去死了吧。对他来说死亡是孤独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事,无法被他人打断,也不存在从什么人那里得到救赎,因为他获得宁静和安逸的唯一方法就是死亡。”
电梯缓缓停在十六楼——
“太宰君和我都还没有走到那一步呢。”
理子大步迈出电梯,黑色的长发被雨水击落后湿漉漉的挂在肩上——
“我们还能谈论死亡本身,证明它和我们还尚且有些距离。”
“很新奇的说法。”
太宰从后面跟上。
比起“为什么要寻死?”“你还是去死吧。”诸如此类的问答和吐槽,理子的说法对他来说还称得上新颖。
感应了门卡后,拉开门的理子,脚上生了根,在原地半天没动。跟上来的太宰往里面瞅了一眼——
“是双人床诶~”
“……被误解了啊。”
两人同时开口,说出的话温差却相差极大。
“我觉得——如果我今天踏进这个房门,明天我们的流言就会升级到无可挽回的境地。”理子说着,抱着自己还在不停滴水的衣服走了进去。
太宰挑起眉梢:“既然你主动进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
“总不能浑身是水的回家吧?”她指了指自己已经完全湿透的衬衣,“再说手续是我办的,钱也是我付的。”
“我懂我懂,我很有被包养的自觉的。”他乖巧的举起一只手,松垮垮的风衣袖子垮下来,黑色的猫猫伸出了爪子。
理子哭笑不得:“那太宰君就关上门,和我开始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吧?”
当然,她还没有真的要和面前的少年发展一段不可描述的情史的打算。
只是被雨水淋湿的衣服困在身上十分难受,她想找人送一套干净的衣服,作为常客,她总归有点特权,让酒店的工作人员去替她弄几套干净的衣服不是什么难事。
“我说——”
太宰解开衬衣上面的几颗扣子,被水浸湿的上衣勾勒出少年的身材。
“叫你‘理子’也可以吗?”
“可以啊。太宰君,你穿什么尺码的衣服?”
少年略有些愕然的伸出手指着自己:“理子是要给我买衣服吗?”
“你不想穿着这身淋过雨的衣服睡觉然后明天继续穿来上班吧……?至于钱就算在你的工资里了。”
少年被打湿的头发不复往常那般蓬松柔软,晶亮的眼睛在灯光下炯炯有神。理子刚想夸奖他长得好看,话还没到嘴边,就被少年结结实实的几个喷嚏给怼了回去。
……还是多给点人文主义关怀吧。
走到柜子旁拿出两条毛巾,理子把其中一条盖在自己头上,双手拿着另一条毛巾,走到床边坐下,“太宰君过来一下,坐在这里。”
将毛巾盖在他柔软的发丝上,理子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他头发上的水珠,被她的动作所带动的少年像只享受撸毛的猫,惬意的眯起眼睛。
“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浑身都湿透了……会感冒的哦。”
“嗯……”舒服的仰起脖子,太宰反问道:“不会哦,我没有设想过会死于感冒……”
(这孩子的逻辑还真难跟上啊。)
“不过,一直享受别人的好意而不作为不符合我的绅士作风——”
太宰说着,也伸出手搭上理子头顶的毛巾。
“我也来帮理子擦头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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