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会害怕,这真是一件让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事。对于女人,他一向以为,任是谁都费尽心思依附他的身份和权势,只有她,让他拿不定主意,害怕她会抗拒,也只有她让他觉得不可割舍。所有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
“嗯!”如颜重重点头,诚恳答道:“就算火里火里来,水里水里去,我也打定主意跟着你啦~”
刘彘笑笑,知道如颜在安慰他,心里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一时觉得惊讶。
“再说,你又不是当今圣上,我自然不会随随便便抛弃你的?”如颜打趣。
刘彘闻言却是一怔,脸色微变,瞬间又转了笑问:“那看样子,当今圣上都要被你抛弃?”刘彘学着她的口气问。
“那是自然。”如颜说得一脸理所当然,见刘彘以眼色询问,又开口道:“天子不好伺候,指不定哪天犯了错就一命呜呼了,要不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未央宫就是一座围城,外面的人看起来是无上尊贵、羡慕不已,里面的人才晓得其中的百般滋味,还得做给外面的人看,她们是多么幸福。从古至今,有皇权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宫斗的结果,没几个能活到最后。况且,要跟那么那么多可怜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想见见不着,思念无处诉,纵是荣获恩宠,终有一代新人换旧人的悲哀。再高的地位,再好的地方,当生命变得枯涸,还有什么意义?对于我,只要观一方天,守身边人,就已经足够。”说罢,如颜笑眯眯地看着刘彘。他回了如颜一笑,眼底却闪过一丝无可奈何。此时的他,心中充斥着感动、惊奇还有随之而来的不安。
如颜看着刘彘,想起自己从没有问过他,家中是否有妻妾,虽然不在乎他的身份家世,可是万一他早已娶妻,那她不就成小三了吗?说不定还是小四、小五,一时有些狐疑,探究地望着他。刘彘瞧见,猜到了她的心思,淡淡一笑,抚摸着她细密的乌发。
“不说这些了,送你个东西。”说着,刘彘取出一根小巧精致的玉笛。
如颜接过一瞧,白玉无瑕,笛身光滑,自是上好的美玉配上卓越的手艺才能打造出这么莹润闪亮的玉笛。如颜惊喜地看着刘彘。
“你不是想学武功吗?刀剑无眼,我教你耍玉笛可好?”
如颜一听心里自然欢喜,转念一想,“可是,这么精美的笛子用来做武器岂不是浪费。”
“怎么会浪费?我说过的,美玉配佳人,你当得的。”
如颜脸色微红,侧眼偷瞄了一眼刘彘,见他肯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脸更加红得厉害了。
“只要你不干那些欺师灭祖、谋害师傅的勾当就行 ̄”刘彘打趣道。想起那天的事,现在都觉得好笑。
“你拿我寻开心呢~”如颜把脸一别,嘟着嘴佯装生起气来。
刘彘看着她娇羞可爱的摸样,忍不住凑过去往她脸上亲了亲。如颜这下是连耳朵根都烧起来了,刚转过头去,就见刘彘温柔一笑,抱起如颜,开始认真教起功夫来。
刘彘示范了一次,笛子在他手中,舞得刚柔并济、灵动潇洒,加上笛子纯正的玉色,使得这套功夫看起来犹如舞蹈般精美绝伦,看得如颜拍手称奇。如颜武功底子单薄,学起来自然费劲,好在之前被霍去病逼迫着练过一段日子的花拳绣腿,所有在刘彘的调教下,也能勉强把玉笛舞得似模似样了。如颜也深知,武功这东西不是一朝一夕练就了,若想有成,必是需要勤加练习,正是所谓的“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诶,就这么走啦?”如颜前脚下了马车,刘彘就在身后喊了这么一句。
“那你还想怎么着?”如颜顿感疑惑。
“我今日怎么着也费心费力教了你武功,你怎么着也该有点表示才对啊?”说着,半转了头,一只手指指着自己的脸。
如颜这下算是明白了,这也太……一想,耗着吃亏的是自己,转头看看四周,好在霍府门前没什么行人,街道又刚好被马车挡住了,御者是刘彘的贴身侍从,背对着他们,好像瞎子聋子兼哑巴。
如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过去,蜻蜓点水一下,赶紧撤退。刘彘就已经哈哈大笑开了,那笑声中的自得意满让如颜恨不得掐他一把,只是马车已经启动,哒哒哒的离开了。
如颜有点好笑,看马车走了,转身准备进府。
抬头看到对面的人,一时愣了,尴尬地嘿嘿傻笑了两声,也不知道他站这多久了。
霍去病背手负立着,看了如颜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头也没回地进府去了。
“进来吧~”霍去病正在晃神,听到有人敲门,懒懒地说了句,就见一抹碧蓝款款而入。
如颜进来极少有规矩的对着霍去病行了一礼,霍去病有些愕然,一种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果然,只听她道:
“霍去病,我要搬走了,谢谢你还有霍府上下这一年来的照顾,我如颜铭记在心。”如颜开门见山,说完这些,仿佛松了一口气,自己也觉得有些意外。
“决定了吗?”霍去病不咸不淡地问,只是不知道他指的是搬家还是刘彘,心里还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嗯~”如颜略一沉吟,答道。
霍去病忽然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了,眼光飘到了窗外,不再说话,只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彩光消散,余下茫然若失的空洞和深不见底的哀伤。
如颜静静站了一会,终是开口:“那,我先收拾东西去了,走时会通知你一声的,你保重~”说完转身踏步离去,刚跨过门槛,就听到身后飘出一个声音,笃定而绝决。
如颜低下头,脚步不停的施施然而去。
晚间,如颜懒懒地躺在塌子上,收拾东西果然是个体力活。安静下来,霍去病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我不会放弃的!”
“唉~”如颜深深叹了口气,他这又是何苦来呢?一想,反正已经说清楚了。虽然要离开霍府,以后在自己心中的大英雄霍去病的生命中,她只是一个旁观者,不是没有遗憾和难过的,但是,能够找到那个良人,和刘彘牵手到以后就是她穿越时空最大的收获了。人不能够太贪心,对于她,这,已经足够。想想,如颜会心一笑,撑着身子起来,舒舒服服洗了热水澡,就早早歇息了。
在半梦半醒之间,如颜感觉听到房门“哐当”一声开了,又“哐当”一声被关上了。疑心自己在做梦,如颜挣扎着想睁开眼睛,可她从来都是熄灯睡觉的,屋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正当她笑话自己疑心病犯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使她清醒过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子浓烈的酒味就向她袭来。
她连忙想要坐起来,刚刚起身,就被一个重物压了下去。
如颜吓坏了,想要喊人,耳边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热气。
“不准走,不准~”
刺鼻的酒气充斥着如颜的鼻腔,还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只霍去病的声音让她稍稍安心了些,可随即而来的是更大的恐惧。
急急推身上的人起来,霍去病在说完那句没头没尾的话之后,居然沉沉地睡着了。
如颜叫了好几声也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奋力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可无奈被压着不好使力不说,就是霍去病这沉重的身躯,她怎么也没能移动。使劲试了几回,霍去病也只是晃了晃,仍旧死死地把她压在身下。
如颜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压碎了,实在是想叫人来帮忙。可仔细一想,这会子要是让人看见了,恐怕是怎么都洗不清了。愤愤地瞪着霍去病,可惜他睡熟了,感受不到她杀人的眼神。还好是睡着了,不然,就冲这酒劲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如颜想着,心里总算有些安慰。
她左右挪移,想要慢慢出来。刚动了没几下,霍去病一翻身,如颜就再也动弹不得了,他的整个儿身体全都结结实实的呈包围式压住了如颜。
如颜心中叫苦不迭,真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狠狠掐了他一把,只听到“哼哼~”的两声回应,他确实是睡死了。
她都快没气了,真不知道这叫个什么事。好了,今晚算是没法睡了。如颜万般无奈地看着头顶的缦纱,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到几近天明,才撑不住沉沉睡去。
次日辰时,如颜才醒过来,头疼得厉害。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一阵欣喜,昨晚是在做梦啊?呵呵~还是一个超级变态的梦,想着,如颜浑身一个激灵。
刚一动身子,全身上下深入骨子里的酸痛让如颜明白,昨天晚上原来是一场真实的噩梦。慢慢起身,只感觉手也不是自己的手,脚也不是自己的脚,可一动牵扯的麻木和疼痛,那感觉,却真是自己的。
唉~还好霍去病已经走了,不然一觉醒来,两个人以那种姿势面对面的大眼对小眼,不知道多么尴尬。估摸着霍去病昨晚是喝醉走错了房间,只可怜了自己这一身皮肉。
如颜缓缓起身,忍着痛意,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往外头去了。她现在除了浑身痛还有一个感觉那就是饿。非常之饿,感觉像是做了一场超乎能力范围的运动,现在她只觉得没有一点儿能量了。
刚走到前院就见着素珑梧桐双双走来,手里还端着馒头、米粥之类的。两人一见她就一个劲儿笑。
如颜此时全部的心思都放到了她们手中的早餐上,全然没有顾及到两人暧昧的笑意。
“哎呀,素珑姐姐、梧桐姐姐,你们真是太贴心了,一准是知道我饿了,给我送早膳来。”如颜说着伸手就去取了个馒头开吃。
素珑抿嘴一笑,“原是该饿的。”
“是啊,是啊,饿得我前胸贴后背了。”如颜边点头边端起米粥喝了起来,心里感动万分,完全没有听出素珑话里的深意。
“你见着主君没啊?”梧桐憋着笑问。
“啊?”如颜噎了一下,“没,没见着~”如颜顺手放下粥,又专心啃着馒头,借此掩饰心虚。
“怎么会没见着呢?他今儿个早上不是才从你屋子里出来吗?这早膳还是他嘱咐着送来的呢~”
“咳,咳,咳咳……”梧桐的话犹如惊天巨雷一般,可又是那么真真切切,没有半分虚言,如颜想死的心都有了,只是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她顾不得其它,急急俯下身子,好不容易才顺过气,就见角门处,一袭靛蓝色衣决一闪而过,脑子里出现两个巨大的字,“糟糕”,然后就瞬间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