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凗这才从慌乱无措中缓过来,抱起女儿轻抚,已顾不得那些君臣礼节了,反正父皇是不会放过他,他又何必活的这样小心翼翼呢?索性随心所欲,想到此,李凗不再那么害怕,竟对着朝堂之上的父皇道:“儿臣感谢父皇之恩,只是梅吟怕生,只怕到了陌生的环境,她便不那么乖巧懂事了,到时若怒父皇就不好了,还望父皇收回成命。”
李忱见儿子如此说,心里早已怒不可竭,如此不识抬举,是朕小看了他的胆量,还是他确实舍不得这个宝贝女儿?李忱觉得失去了极大的面子,本想好好弥补这个皇孙女一般,没曾想,却并不领情。朝堂之下的令狐陶皇上似乎有发怒之象,急忙进言道:“同昌郡主年幼,未曾离开过郓王府,郓王爷视郡主为掌上明珠,自然也不舍得放手,如此这般顶撞,乃骨肉之情驱使,陛下有如此重情重义之子,该高兴才是。”
听得令狐陶如此说,李忱脸上怒气渐渐散去,只见他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既然梅吟怕生,那不必每日进宫陪侍朕,但是只要朕召见,一定要将其送进宫。”李忱妥协了。
这让李凗喜极而泣,没想到父皇竟会如此妥协,一向并不待见他的父皇竟然在小梅吟面前妥协了,这女儿还真是他的福星。
退朝之后,走出宫殿,李凗便想起了在朝堂之上为他说话的令狐陶,急忙赶过去,又是一番感激。那令狐綯虽对这好逸恶劳,并无进取之心的郓王无好感,但是,人各有志,郓王如此疼惜自己的妻女,又有几个男人可以做到如此。
只见太子李烊听到父皇的一道封赏圣旨,早已气的语无伦次了,想那郓王李凗,并不是一个招人待见的公子哥,她的女儿也不过区区一个县女,怎会有如此待遇,能和自己的女儿明阳平起平坐呢?李烊越想越不安心,想到父皇身子骨还算硬朗,自己这个太子只怕是稍不留神就会易主,那李凗虽然并无争储之心,可是难保其它皇子就没有。还有那令狐陶竟然在朝堂之上替李凗说话,看来是并不把他这太子放眼里了。李烊越想越生气,身边的太子妃见太子这般神情,早已吓得六神无主,更别提去宽慰了。
这太子妃本就是性情懦弱之人,虽身为太子妃,却无丝毫太子妃之仪态,身形瘦弱,似弱柳扶风,却无西子那般美艳。面色枯槁,神情淡漠。一看便有不足之症。可幸的是,明阳郡主却遗传了太子之态,今已十六岁,虽无倾国倾城之貌,但举手投足间,总有一丝温婉与高贵。只是少了份灵气。只见那明阳扶住了身形近乎佝偻的太子妃,默默的跟在父王身后。其余随行也跟在身后,生怕自己的一个脚步声就会影响到太子此时的情绪。
李梅吟出了宫殿,也并不哭闹了,只是问父王,皇爷爷为什么今天看起来不一样了。那李凗温柔的摸摸小梅吟的脸颊,没有立刻回答她。连他都不明白的问题,又怎么去给小梅吟解释呢?
李忱退朝后回到御书房,本想好好批奏章,研究治国之道的,但是想起小梅吟那张天真无邪的面孔,突然什么也不想做了,只想好好的做一回爷爷。于是,李忱吩咐桂公公,要御膳房准备家宴,他已经很想和这些孩子在一起聚一聚了。这偌大的皇宫,这个他眼看就可以掌握权利的皇宫,竟然没有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地方。后宫佳丽无数,本可享尽一切荣华,却无法获得一颗真正可以到老的心,这是怎样一种悲凉。
这李凗刚携家眷回到府中,又有圣旨传来,李凗不禁心头一震,猜想父皇到底还是不会放过他。但还是下跪接旨,只听那桂公公说道圣上今天办家宴,所有皇子及其家眷必须参加。那李凗方才松了口气,吩咐下人打赏了桂公公,便命人做准备去了。那郭子吟心中却想,皇上竟然不追究郓王抗旨之事了,再想想李梅吟之前的那句:“今日可得活了”。看来这女儿还真的是他们夫妻的福星了。于是,越发疼惜起这个女儿来!想想今天的家宴必定隆重,不妨让自己的女儿好好的出出风头,也许,郓王就可以借此转运了。
郭子吟叫来丫鬟水云,决定好好的为女儿打扮一番,梅吟虽然年纪尚小,但却生的眉清目秀,完全结合了李凗与郭子吟之长处,不仅聪慧过人,而且言谈举止竟与李忱有些相似。想想离家宴还有一段时间,郭子因吩咐下人找来之前万寿公主送过来的布匹,准备尽快为女儿缝制一件衣服。正要动工,不曾想万寿公主竟派人送来了一件新衣。看那大小必是为小梅吟准备的。
想那万寿公主本与郓王是同一母所生,只因幼时万寿公主被托于无子嗣的丽妃所收养,便与郓王李凗少了些姐妹情分。但这万寿公主却自幼讨皇上喜爱,其夫家是当朝起居郎郑灏,平日里皇上的赏赐颇多,但这万寿公主倒并不是恃宠而骄之人,反而是郓王爷,似乎并不待见这位同母所生的姐姐。所以,平日,万寿公主并不来郓王府,只是派人送些东西来。对这位并不受宠的胞弟倒也算尽心了。
郭子吟拿过衣服,是一件淡紫色的襦裙,乃上好的丝绸所织,子吟暗叹,这皇姐还真是有福之人,父皇向来提倡节俭,竟肯赏赐这些东西与她,倒也真是稀罕之事了。水云领来小梅吟,郭子吟亲自为女儿穿上,没曾想,像换了一个人一般,犹如下凡的仙子,超俗脱尘到如此。连水云都在一旁惊叹,她们家郡主将来一定是美人胚子。替小梅吟笼好发髻,郭子吟便想着为自己打扮了。
自从来到郓王府,每日都在惊恐与不安中度过,已经完全忘却了自己王妃的身份,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岁月竟是如此不等人,尽管在府中并没有为生活发愁过,虽然郓王不受宠,府中生活不算殷实,但郓王也算待她不薄,总会尽力给她弄些胭脂水粉,但额上的皱纹终究还是出卖了她的年龄。
李凗送走那桂公公,便来到郭子吟的房间,现在只要一刻不见她们,他便感到害怕。看着子吟对着铜镜发呆,李凗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走进自己的书房,打开书柜,拿出一个陈旧的锦盒,只见上面已经布满了灰尘,李凗小心翼翼的打开,生怕会掉落一般,锦盒里面放着一队精致的翡翠耳坠,李凗想着母亲临死前交给他时的那情形,至今都不能让他忘记,那眼神里有悔恨,但也有期许,也许那时的母妃只希望他能娶妻生子吧!所以留下了这对耳坠,是要留给自己未来的儿媳。想到这儿,李凗毫不犹豫的将这对耳坠拿了出来了,是该有它的主人了,虽然身为王爷妻妾成群,但拜父皇所赐,却并无子嗣,只有子吟为他生下一女,况这子吟一直身伴左右,不仅是他的妃子,更是他的红颜知己。所以这个耳坠非她莫属,也只有她会珍惜这份礼物,想到这儿,李凗轻轻的走到子吟的身边,并亲自为她戴上这对翡翠耳坠。再次看着镜中的自己,先前那些阴郁的心理完全消失不见了,虽然不知道这对耳饰从何而来,但她从王爷的眼神里看到了那份珍贵,这是她之前没看到过的。王爷真正肯定了她,爱上了她,还有什么东西比这份感情更珍贵呢?
郭子吟站起身,那李凗早已环腰抱住了怀中的美人,轻轻的褪去那层薄纱,将郭子吟轻放与床上,只见那郭子吟竟像新婚一般,早已惊羞红了脸,见美人如此,早已按捺不住那份冲动,也不管女儿是否会闯进来了,竟是翻云覆雨一番。
太子回到东宫,也同样接到了圣旨,竟是更为生气,也并无兴趣参加,本想找个借口推脱掉,竟一时想不出有什么好的理由,也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到了傍晚,皇宫早已准备就绪,各位皇子及其家眷也都纷纷到齐了。直到李忱驾到。各皇子纷纷下跪叩首,礼仪结束,这李忱却只是在人群中搜索着小梅吟的身影,只见那小梅吟却早已一个人在一旁玩开了,完全没在意在场所有人异样的眼光。
“好个没规矩的丫头,竟连父皇都不放眼里!”人群中有人嘀咕道。
“别让规矩锁住了孩子,梅吟这丫头还小了。”李忱似乎听到一般。
众人不再敢说话,只顾低头用膳了,各位皇子原本就不算亲近,今天更是像见了陌生人一般,也并无交谈。
只见李忱突然放下碗筷,道:“今天本为家宴,若是如此这般,都不用吃了。”
各位皇子见父皇如此生气,竟都放下碗筷,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女眷就更是如此了。只见那同昌郡主李梅吟突然说道:“再如此,都不得活了!”
李忱看着小梅吟竟是大笑起来,没想这丫头竟可爱到如此。想着李凗也真是有福之人,得女如此,也难怪他不再朝三暮四。
女眷席上的万寿公主也接话道:“父皇如此喜欢梅吟,何不找专人调教一番。也让外人知道,咱大唐不仅出好男儿,也有德才兼备的女流之辈。还可以给父皇解闷了。”
只见太子已坐不住了,要说培养,也该是太子府的明阳郡主才是,什么时候能轮的上一个县女了。
“皇姐如此是说,其它的皇孙女就不招父皇喜爱了?”太子说道。
只见李忱见各位皇子如此争锋相对,哪还有胃口用膳,竟是气的一语不发。万寿公主见父皇如此光景,道不再说话,只是飞奔过去扶住了似要气倒的李忱。
那桂公公也早已唤来了太医,太医到场见皇上面色凝重,必是气血瘀滞所致,吩咐只要安静一会儿就无碍了。
众皇子见父皇如此,也都不敢再有造次,竟是尽心等待父皇平静下来。
只见那李忱缓缓的站起身,推开一旁假意关心的皇子女们,桂公公已在一旁等候了,小梅吟突然凑过来说道:“皇爷爷生梅吟的气了,梅吟以后不敢了。”说完竟是哭了起来。这李忱本是心烦意乱的,见梅吟如此,倒有些不安心了,如此真挚的心,哪怕他身为皇帝又怎么可能不被感动呢?
“皇爷爷不生梅吟的气,梅吟好好的在这儿陪父王母妃,皇爷爷累了,想要休息了。”李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