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王李凗像往日一样,每日陪着郭子吟不是赏花就是邀请有名乐师演奏。然后就是陪着女儿在园中嬉戏,完全忘却了自己的皇子身份。自那次受伤以后,父皇也不再去为难于他了,眼见小梅吟一天天的长大,李凗那种爱女心切的心理越发表现的明显,只要是小梅吟喜欢的,他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一定要满足女儿。不过这小梅吟也确实聪明伶俐,两岁时都能叫父王,母妃了。四岁时就能熟读先辈的诗了。现今六岁,受父母熏陶也能精通音律。也有相士曾说过,此女为祥兆,它日必富贵。这让李凗更加疼惜这个女儿。说来也巧,自从小梅吟出生后,郓王府确实太平了不少,渐渐没有了往日的惊恐与绝望。
皇宫内,皇帝李忱正与大臣议朝政,却闻边疆信使来报,有蛮夷侵犯中原领土,边疆告急,闻此消息,群臣便开始纷纷议论,只愿此劫不要延续到京城才好。李忱见群臣这般反应,终是失望,唯令狐陶建议必须出兵击退蛮夷,才可树立威信,而且大唐物资丰富,男丁无数,然皇帝颁布的减税令更是深得民心,正是出兵的最佳时机。且只有江山稳固,百姓方可真正的安居乐业。宦官李敬实却以为大唐自安史之乱以后国势大不如从前,现在国家刚刚平定,百姓刚刚安居乐业,不适合军事行动,唯有谈判才是万全之策。
群臣也由此形成两种不同的解决方案,一个是以令狐陶为首的出兵派,另一边是以李敬实为首的保守谈判派。群臣依旧僵持着,李忱却早有了自己的决定,不再理会群臣的反应,便下旨道:“今蛮夷来犯我领土,朕身为大唐皇帝,怎可让祖辈打下的江山毁于朕之手,是为不孝,再则,大唐子民辛勤劳作,怎可让百姓的辛劳毁于长期战乱之苦,是为不忠,如此不忠不孝之人,怎可做大唐的皇帝,记得太宗在位时,勤俭克己,固守领土,爱护百姓,朕乃之后人,怎可忘记先祖遗训,只是一味委曲求全。因此,朕下令,必须出兵征服蛮夷,由宰相负责在民间招贤纳士,寻找将相之才之人。由翰林学士韦博涛负责征兵。宦官李敬实负责征战之时的所有物资,并且不准向百姓强制征物资。所选将才必须委于重任。”
群臣接旨谢恩,皇帝便宣布退朝。
李忱回到后宫,便令桂公公召来令狐陶,片刻之后,令狐陶便来到皇帝寝宫,李忱退左右,问令狐陶道:“朕殿上之举有何不妥之处?”
那令狐陶乃严谨之人,回道:“皇上刚才之举甚妥,只是将物资交给李大人,怕引起同党悱恻,现今正值非常时期,若他们因此作乱,只怕到时不利控制时局。”
李忱道:“臣相所言甚是,只是朕没有万全之策,爱卿可否有策?”
令狐陶道:“李大人今天朝上颜面尽失,必不痛快,圣上可亲自登门安抚,并将征粮之事交于臣负责,命裴冲裴大人与李大人一同招贤纳士,并且分开进行,那李大人比安亲信参与比武习兵法,裴大人乃公正严密之人,必定会尽心尽责,到时让李大人与裴大人所招纳的贤士来场公开比试,选出最为有用之才,一可分散李大人破坏陛下此次出征的计划,再可选出真正的贤士,或许借此机会削弱李大人在其朝中的势力。到时,必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李忱闻此言,有些顾虑:“若李敬实借次机会再次得势,那将更难收拾局面啊!”
令狐陶道:“李大人固然人脉广阔,若真有贤士,将其纳为己用也并不是为难之事,而且,公道自在人心,李大人所为之事必定多行不义,王陛下相信裴大人一定不会让皇上失望的。
李忱思考片刻,觉得令狐陶所言有理,统治江山需要谋略,也更需要勇气和胆识,也许真的要去赌一把,有贤臣在旁出谋划策,他也不一定会输。便接受了令狐陶的建议,领令狐陶退去后,李忱吩咐宫中侍卫,摆驾李府。
李敬实闻皇帝亲临,知事不妙,急忙近前迎接,没想到,皇上竟亲自扶其起身,并安慰道:”李大人每日为国事操劳,朕甚感欣慰,今外敌来犯,朕血性方刚,对大人实为不敬,望卿别记挂,朕来访有大事相商,外敌入侵,国无栋梁,望大人体恤百姓,替朕分忧,与裴大人一起为朕谋贤士,纳将才,朕将不甚感激。“
李敬实见皇上亲自来访,并亲自安抚,心头之气已消大半,又闻与裴大人负责招贤纳士,更是暗自窃喜。但依旧推诿道:”臣并无大才干,陛下所交代之事只怕臣难胜任。“
李忱道:”大人不必谦虚,大人为大唐尽力,朕已铭记于心,也相信大人一定不会让朕失望。“
李敬实不再谦让,回道:”既然陛下相信臣,臣一定竭尽所能,不让皇上失望。“
”那朕就等着爱卿的好消息了。“李忱吩咐完便命摆驾回宫。
那李敬实见皇帝离去,即刻吩咐下人找来党羽商量大事。
只见李忱回宫后,觉得累极了,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是这个皇宫又有哪里是可以让他放心说话的地方呢?哪怕他是皇上,可是先皇之死,不禁让他冒冷汗,尽管他想做个好皇帝,可是,他也会害怕,诸位皇子只在窥视着他的皇位,哪一个会真心把他当父皇,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需要关心的父亲呢?想着想着,他突然想起那个几乎快被他遗忘的大皇子李凗,此时,李忱最想去的地方竟然是自己最恨的大儿子哪里,这让他有了些许不安,因为晨妃的死与他的母亲有关,所以,他不可以原谅,可是,至今,他都没能真正的对这个儿子下手,思量半晌,他依然决定去看看这个儿子。现在对他最构不成威胁的也只有这个儿子了。
李凗只带了一个侍从,便服来到郓王府,只见府邸门可罗雀,大门半掩,没有守门之人,李忱有些惊讶,带着侍从推门进去,竟无人察觉,直到来到后院,才闻见声乐之声,李忱并没有惊扰,轻轻走过去,却发现李凗正与其妃郭氏在跳舞,那舞姿完全忘记了周围的所有事物,一个小女孩正在一旁聚精会神的看着,不时拿起桌上的糕点在吃,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李忱竟忍不住笑了,曾几何时,他似乎也有过如此惬意的日子。
那小女孩正看父皇母妃跳舞,突见一不认识的人闯入,指着这人对着李凗说道:”父皇你看,有人来了。“
李凗与郭子吟同时回头,发现是皇上亲临,立刻拉来小梅吟下跪朝拜,周围下人也都下跪朝拜。
李忱见状,不禁眼眶有些湿润,父子竟不像父子,关系如此这般,还不知如何解决是好。
”都平身吧!自家人不必过于拘礼!“李忱难得对着李凗说出一句自家人。但此时,他确实说了。
李凗见此状没有受宠若惊,只是在想父皇又会有什么样的阴谋等着他,急忙将小梅吟护于身后,对李忱说道:”儿臣不知父皇驾到,是儿臣失职,儿臣愿意凭父皇处置,只要父皇能放过梅吟与子吟便好。“
听闻李凗如此说,李忱更加心寒,此时小梅吟却喊了一声皇爷爷,这让李凗和郭子吟更是捏了一把汗,而李忱却因为这一声皇爷爷顿时心灰意冷,当初被他赐死的孙子不也是叫他皇爷爷吗?可那时他并没有因此而放过那两个小生命,这一世再没有机会去弥补了,今见小梅吟又这样叫他,让他更加愧疚,这个小生命不也是差点毁在自己手中吗?
李忱走过去抱起小梅吟,这个当初他都懒的看一眼的皇孙女。只见小梅吟并不惧怕,竟当场背出了李忱为了悼念白居易的一首诗:”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诗仙。浮云不系白居易,造化无为子乐天。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
李忱见小梅吟小小年纪竟然能背出这首诗,继续问道:”那你知道这首诗是写什么的吗?“
小梅吟回道:”皇爷爷是为了纪念一位已故的人写的悼词,这个人很能干,皇爷爷不想这人死,听父王讲过皇爷爷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还让吟儿不要吵着去见皇爷爷,怕影响皇爷爷处理国事。“
李忱听到此处,更是心酸了,凗儿哪是怕吟儿吵他,只是他太害怕自己的父亲的无情,但是又害怕这种无情会影响到女儿的成长,颇费心思的教导着这个女儿。
”那以后小梅吟如果想皇爷爷就去看皇爷爷,皇爷爷不怕吵。“李忱尽量的表现出慈爱。
在一旁的李凗吓得直哆嗦,特别是最后那句:”如果想皇爷爷了,就去宫中看皇爷爷。“这让李凗更为不安,当初那两个王子不就是这样就有去无回了吗?
”好的,那皇爷爷一定要给吟儿好吃的东西。“小梅吟并没有感到害怕。
”好的,皇爷爷一定准备。“李忱说完,放下小梅吟。走到李凗面前,说道:”明天务必吟儿去宫中,朕有事宣布。“李忱说完,依然冷酷,带着侍从离开了郓王府。
李忱离开后,李凗和郭子吟彻底不安了,他们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只听得小梅吟毫无源头的说了句:”今日可得活了!“
李凗并无在意,以为是女儿随意之语,只是和郭子吟商量着明日怎么应对之事,可是想了好久,均无所获。心里祈祷,明日能平安度过,那种失去爱子的心痛感再次折磨着李凗,看着天真的女儿还沉溺在明天能去找皇爷爷玩的兴奋中,李凗与子吟不忍伤害,两人只是紧紧搂着小梅吟睡了一夜。
第二天,李凗早早起床,郭子吟便找出了李凗好久未曾穿过的朝服准备今天的进宫面圣之行,出门前还特意为女儿打扮了一番。
李忱回宫之后却心情大好,又做了另一个决定。
朝堂之上,李忱吩咐完招贤纳士,征粮之事以后,便召见所有皇子进宫,今天,他要宣布另一件事。所有的皇室子弟早早便在殿外等候了,虽然平时父皇也会召见,却不见今天这般架势,连家眷都要求觐见。特别是郓王李凗的出现,让他们感受到,这件事一定和大皇兄李凗有关,只是,他们任摸不着头脑,父皇已经很久没有召见他了,如此这般,却为何事,但是,都认为不见得是好事。
只听桂公公在殿内喊道:”招各位皇子与家眷觐见面圣“
听到吩咐,各位皇子早已做好准备,进入殿堂了。看着高堂之上的父皇,各位皇子面面相觑,等待着父皇发话。
”今天群臣都在,各位皇子也都在,朕要借此机会下另一道圣旨。“李忱说完便命令桂公公下旨了。
只听桂公公颁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郓王李凗之女李梅吟聪慧伶俐,朕甚是喜爱,特封为同昌郡主,以后常住宫中,陪侍朕左右。”
颁完圣旨,各位皇子便议论开了,有人认为可能这个女孩有活不了多久了,也有人认为大皇子可能会借此机会翻身了,但没人敢出声,唯有郓王李凗,在听到圣旨的那一刻,已经彻底慌乱了。想着小梅吟的处境,他又毫无办法,还要谢恩。这让李凗几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