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阳在床上安静的睡着，脸色依旧苍白，潘可新双手支在床上静静的看着他，淡淡的阳光照进屋子里，温暖舒适。
也许是有阳光的缘故，他渐渐转醒，睁开了紧闭了一夜的眼睛，看见了潘可新那张漂亮的脸。
再见到她，恍如隔世。
潘可新对他绽开了一个轻柔的微笑，“醒了啊！”那个微笑看起来有些脆弱，可只要是她的笑容，他都喜欢的要命。
潘可新将何子阳慢慢扶起来坐下，将枕头垫在他的身后，又将被子拉高直盖好在他腹部的伤口处。
她还是对他微笑，望着他干裂的嘴唇，她将桌上装着水的杯子拿起来端到他的嘴边，喂他喝了几口，“觉得好一点了吗？”
“嗯！”何子阳低低的应了一声。
“你怎么那么傻呢？明明受了伤，却还硬撑着去医院接我，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儿就把你身体里的血全部流干了，万一血都流没了，你就死了……”
何子阳虚弱的对着她笑，“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啊，我只不过是受了一点小伤而已，一点也不严重。”
“小伤……？我都快被你给吓死了。”她关切的目光投递到他的眼中。
他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昨天我和几个兄弟一起执行任务，谁知道中了别人的圈套，我亲眼看着几个兄弟被活活砍死在我面前。”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潘可新动容，“子阳……”
这是她第一次听何子阳提起有关他“工作”的事情。
“我原来从不怕那些枪林弹雨、砍砍杀杀的生活，而昨天……我只要想到，万一我倒下去再也起不来了，那就再也看不到你了，我还答应过要去医院接你的，如果我不去，你该怎么办呢？想到这里……我就害怕，我死了不要紧，可你又没人照顾了，所以我一定要活着，因为我答应过你不许出事，也不许受伤，但是我没有做到，真的对不起……”何子阳将脸埋入双掌，表情痛苦。
潘可新心疼的将他的头搂入怀中，轻轻的抱住，“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让你有那么多的的牵挂，都是我不好……”她责备自己。
“你还记得我昨天和你说什么了吗……？”他抬起头，一双极其明亮的温柔眼眸猝不及防的射入她的眼中。
“什么……？”她疑惑的问。
“你忘了吗？”何子阳皱起了眉头。
她不知道他究竟所指何事，是她昨晚昏迷之前说的“我喜欢你”吗，这是真的吗？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在想他受伤的事，却忘记这个问题了。
何子阳苍白如纸的脸上挂着一丝憔悴的笑容，“那我就再说一遍，可新，我喜欢你，很想留在你身边保护你，哪怕……我只是代替那个何子阳完成你的心愿。”
“代替他……？不，不可以！”她使劲摇头，“你不是他，既然不是他又怎么可以代替他呢？”她骤然起身，神色慌张。
“为什么我不可以代替他来照顾你……？”他问。
她还是不住的摇头，口中喃喃道：“没有人可以代替他，绝对没有人，而你根本就不是他，你不是他呀……”
“是我配不上你吗？”
“不是！”潘可新回答，“在我的心目中，他是我从小就一直喜欢到大的男人，是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的了的，而你……”
“够了，潘可新！”沙哑的喊声自他的喉咙而出，何子阳一声冷笑，“让我替你说吧，我只不过是他的影子，一个可以让你回忆起过去的影子……”
潘可新的眼泪不住的落下，她用双手紧紧抱住头，“不要再说了！”直到此刻，她还是在欺骗自己。
“被我猜中了吧，你心里在乎的，果然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我可以不在乎你把我当成他的影子，但是潘可新……你不觉得你这样很残忍很自私吗？”何子阳重重的咳了几声，脸色愈加变得苍白，丝毫没有血色。
她低下了头。
“面对像你这样一个可怜而柔弱的女生，你对我的好超过了所有人，曾好几次不顾自己的生命救我于危难之间，你关心我的生死，为我挡刀子……虽然我只是个杀手，不该被感情的事所牵拌，可面对这样的你，我还是毫无招架能力的喜欢上了你……”
……
“而你，让我爱上你，却没办法让我忘记你，你对我所有的好，只不过是因为你怕如果连我这个所谓的影子都死了，你的生活又会充满了绝望和恐惧，所以你宁愿自己死掉也不愿意让我受一点伤害，对吗，潘可新……？”他瞪视住她，眼神锐利的像一头愤怒的野兽。
“我没有！”潘可新大声辩解道，“我承认……在你身上，我的确找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但是我心里分的很明白，他是他，你是你，谁也不能代替谁，的确，我对你的好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简直就是他的再生，但我是真的很担心你，我是担心你，不是他，你懂吗？”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乞求他的原谅。
她的泪如同星星的光芒，长而黑睫毛在泪光中颤抖。
何子阳的目光冷冷的逼视她，“那么你告诉我，你……爱我吗？”
潘可新更慌了，眼底是一片歉意，“对不起，子阳……对不起……我不能……”眼泪自她的脸颊流到嘴角。
潘可新知道，她彻底的伤害了他。
她恨不得自己马上就死掉了。
痛，心痛的忘了应该如何去呼吸。
他自嘲的笑笑，“对不起……？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善良的像个天使，你在危难的时候救我，在别人要杀我的时候是你替我挨刀，你没有错。错的人是我，我真的……好希望我从来都不认识你，那样的话，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对不起……”她除了对不起，似乎什么都不会说了，只是一个劲儿的眼泪狂掉。
何子阳捂住伤口慢慢起身，站在了她的身边，他温柔的目光静静的凝视着她流着泪的脸。
阳光照射在他们的脸上，轻柔的。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如阳光一样轻柔，落在她的眼底。
她有些不敢接触这样的眼眸。
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很久，接着，他轻轻的抬起手，用颤抖而冰凉的手指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她的脸颊好温暖啊。
“我要走了！”何子阳说完，便移开脚步试图离开她。
她抓住了他冰凉的手臂，“别走！你受伤了，不可以做剧烈运动，你昨天晚上流了好多血……”
何子阳挣脱开她的手。
他冷笑一声，最后停留在她脸上一瞬间，然后别过头去，缓缓的向门走去。
潘可新在他身后静静的看着。
他如履薄冰，迈着艰难的步子下了楼梯，忍受着那种牵动伤口而带来的似双面刀割一样的疼痛。
随着疼痛一阵阵加剧，心，也如刀绞一般的疼。
他的脸色愈加的苍白。
何子阳打开门，迈出了门坎。
她一直跟随他到大门停下。
身体已经痛的看不清眼前的路了，他轻轻的阖上眼睛，让眼泪流下来，终于不用故作坚强了。
外面的风很大，打在身上有些疼。
他觉得自己像树叶一样，风一吹就会倒下来。
他早已不在乎身上的疼痛了。
因为心痛早已经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他宁愿他可以马上死掉。
又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袭来，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静静的，风又吹过来，何子阳没有任何意识的倒了下来。
……
潘可新已经欲哭无泪了，当她亲眼看着何子阳倒下去，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是多么可恶的一个人了。
她在为这个何子阳心痛，那种痛恨不得将她活活撕裂。
为什么要心痛……？
不是告诉过自己，她这一辈子只能喜欢何子阳一个人，绝不可以对其他人动感情，可是，她怎么管不住自己的心……？
怎么她发觉，他生命中一切的一切，已经开始掌控她的思想，她的心……
窗外的风肆意的呼啸，带着冬日的寒意。
何子阳睁开眼睛。
应该还在潘可新的家中吧，他环顾四周，得出了这个结论。
伤口一阵一阵的剧痛。
他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望着站在窗台仰望天空的潘可新。
……
试图用手撑着床起身，剧烈的疼痛使他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潘可新察觉到，猛的回过身，看到了一双没有光彩的眼眸。
这双眼眸中闪着无尽的痛楚。
“为什么要救我回来……？”他声音干涩。
她轻轻的回答，“你倒在路边，已经昏迷了好几个小时了，不过我救了你，现在已经没事了，谢天谢地！”
“又是因为他，对吗……？”
潘可新深深的埋下头，没有回答。
“为什么不让我死掉……？那样的话，我们谁都不用再伤心了……”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深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死了，那该有多好？”
“为什么……”
“如果我死了，就这么死在你面前，也许你……真的为我而心痛一次，可新，告诉我，你会吗？”自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你不会死的，不会的……”不知道为什么，泪又不争气的滑过脸颊。
他冷冷笑着，“我倒宁愿自己死去……即使你不爱我，也会因为我的死而心痛，至少你会永远记得我，就像你永远记得那个人一样记得我！只要我活着，还停留在你的视线中，你都绝对不会在乎我，因为一个活着的人是永远比不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除非我死了，否则，我永远都是他的影子……”
“你不可以死！”
何子阳轻蔑的笑了笑，“我想让你永远记得我……”他说着，伸出拳头向腹部的伤口重重的砸去。
才几下而已，他白色的衬衫就浸透出鲜红的血迹，他的脸更加苍白了，嘴唇也丝毫没有了血色。
他没有停止折磨自己。
“不可以的！”她慌忙的扑上去，紧紧的抓住他颤抖着的手，流着眼泪大喊：“子阳，你要干嘛呀？”
他的鲜血触目惊心的刺着她的眼。
何子阳笑了，笑的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如果这样可以让我永远活在你的心里，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潘可新惊慌失措的哭着，泪滑落于他苍白的脸上。
她奋力的哭喊，“你是在报复我吗……？”她自嘲的笑笑，“那么恭喜你，你达到你想要的目的了，我为你心痛了，是为你……”
“那你告诉我，我究竟是谁？”他忍住伤口的剧痛问。
“何子阳！！！”她回答。
“哪一个何子阳……？”他接着问。
“你就是你，你不是他，不是那个人，你还停留我的生命当中，而他已经不在了。”她的回答简单干脆。
何子阳轻轻的咳，接着，从他的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溅落在她干净的衣服上。
她惊呆了，从前只以为这种在激动中的吐血场面只会出现在杨过与小龙女的身上，这一刻，眼见为实。
她的心，痛的一蹋糊涂。
“我该怎么做，你才可以好起来，告诉我……”她的泪决堤了，无助极了。
“和我说……你爱我！”他提出这样一个无理要求。
“我……”她说不出口。
“怎么不说，很为难吗？”他给她施压，“说你爱我，说啊，哪怕只是骗我也好啊……”又是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她再也顾不得了，“我爱你，何子阳，我爱你……”三个宝贵的字自她口中而出，但是声音很小。
“再说一遍！”
“我爱你，我爱你……！！！”这次她说的很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