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屋顶的窗沿清清冷冷的射进来,让这氛围变得有些诡异。
安若葵连忙往后退了退,原本的睡意顿时全无,只在心底默念淡定淡定。
视线渐渐适应了这黯淡的环境,朦朦胧胧的月光为这夜色平添了几分光彩。
灰蒙中她看不清他的模样,月光勾勒出他的轮廓,清晰俊朗,如刀刻般棱角分明,他就那样安静的坐在床沿看着她,浑身散发着一种莫名凌冽的气场,让她大气都不敢出。
“发现自己没死不是应该很失望吗?”好听的磁音,却夹杂着嘲讽。
“大婚之夜,一尺白绫,你倒是死得干脆,把整个安清王府置身室外,这就是传说中知书达理,明通事理的安家三小姐吗?”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连同黑暗一起,排山倒海汹涌而至。
他站起身来,若葵这才发现他穿着一身喜服,联系刚才他说的话,她约莫可以将现在的情形估计个大概。只是不知为何那安家三小姐宁可自尽也不愿嫁于他。
世间女子宁死不屈不外乎两种原因,一种是心有所属,而另一种嘛,就是嫁的人不符合心意。眼前这男子一身王者之气,定不是平凡之人,那就是说……
这该死的老头,既然给了自己功夫,干吗还给个烂摊子给自己收拾。自己在21世纪可还清清白白,穿过来第一天却已经嫁为人妇。苍天啊!
“如今南阳的形式想必不用我说你也清楚,既然安清王请婚,自然表明了他的立场。在我还未登基之前,你的命还得给我好好留着。落花无意,流水亦无情……”
他打断她的思路,径直走到窗前,留下一个修长的背影,一动不动,背脊挺直,袍服血红,墨发轻舞,连月光都显得有些苍白。似乎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所谓夜凉如水,大概就如此刻。
安若葵半躺在床上,远远的看着他,似乎看到他满心的壮志在翻腾。登基,他是想夺王?还是想喧主?
她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些什么,这个陌生的地方,仿佛随便动一动便要失衡。她还不确定自己的身份,也不确定自己嫁的这个人是哪个王爷,在一切还没弄清楚的时候,她决定先不要轻举妄动。
两人就这样安静的对峙着,两人各想着各的心事,等到最后一丝月亮的光辉洒下,灰蒙蒙的天际慢慢变得清晰,鱼肚白露出晨曦前的天碧。
终于他挺直的背脊微微松懈,转过身来,徐步走到床边,他的身形将光线遮住,他勾起唇角,一夜未眠的脸庞显得越加的白皙,剑眉微微扬起,古井般的眸子平淡无波,却仿若隐藏着巨大的风暴。
安若葵这样仔细的端详打量,他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屑,抬起修长的左手,轻轻启唇,在食指的指腹上咬了一口,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忽视她的存在,在锦被上染上一抹淡红,像是在描绘一幅泼墨山水画一般。
安若葵微微张口,有些讶异,想说什么,却止住,这样,许是最好的。
“我会等到你登基那一天,从此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安若葵这话说得趾高气昂,让他的眸子里有霎时的不解,却仍是一转头,将身上的红纱喜服解开扔在一边。
从屏风隔栏处换上了一袭月白色绣金龙的袍子,内松外紧十分合身,发丝用上好的无暇玉冠了起来。眼睛很漂亮,冰冷寒冽深邃幽蓝如深夜的大海,鼻若悬梁,唇若涂丹,肤色白皙。这样的外貌和神情,第一眼,就让人觉得他太锋利,有一种涉世已久的尖锐和锋芒。
腰间系着一根暗银灰翠编织的锦带,锦带上挂着一枚龙形玉佩,顿时显得高贵无比,精神抖擞,很难看出一夜没睡的样子。
穿罢,他摆了摆宽松的锦袍,抚了抚朱雀袖,素雅的月牙白将他整个人衬托得明晃晃。
他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她迎着那目光,只巴不得他快点离开,虽是美颜一枚,可是她无福消受。跟他在一起,怕是会压抑窒息而死的。她可是一整个晚上都保持着一个姿势,一边的手臂压得都快没了知觉。
他甩了甩袖口,发髻微扬,往那红漆木门走去,安若葵微微喘了口气,想要直起身体活动活动手脚,谁知他又转过头来,那张冰块脸看着她那奇怪的姿势,抿了抿唇,最后冷声冷气的蹦出一句:“把那衣服给脱了!”说完手往后一背,挺直腰脊,气宇轩昂的打开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没了那股震慑的气场,顿时显得柔和的很多,夜已沉寂,太阳已经开始微微露出光芒。房间里的陈设也清晰可见,安若葵一手揉捏着肩膀,活动着脖颈,一双眸子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刻着花好月圆图案的花烛,在各个角落还残留着烛泪,那颜色红的惊心。床前不远处,有一张花梨木圆桌,上面是各种精致的糕点。房间的一切皆因这喜字染上了一层迷幻的微红,摇曳着暖暖的光辉。屋里的家俱摆设都是崭新的,梳妆台上堆砌着各种各样的金银饰物。
她身上穿着一袭薄纱红衣,质地上层,丝滑如水,潺潺游走。她想起他说的话,嘴边勾起一抹淡笑,退却喜服,执一身亵衣,坐在软榻之上。
手边上是昨晚睡觉扯下来的凤冠,上有金丝编织的龙凤盘踞于上,昂首欲腾;三支翠鸟羽毛粘与其上,扑展双翅,妖娆若飞。旁边是各种各样的珠宝串饰以及用宝石点缀而成的牡丹花,珠光宝气,富丽堂皇。
看来这老头对我也不薄,起码没让我流落街头,有个安身之处,还有这么多金银珠宝,只要找到机会就可以逃之夭夭,安若葵在心里闷闷的想。
趟在软榻上,茉莉花扑鼻而来,清新的香味让她昏昏欲睡,她将自己摆成一个大字,抬头看着床上雕刻精细的龙凤呈祥,明黄色的被褥如蚕丝般柔软,她仍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掐了掐大腿,钻心的疼痛让她暂时清醒,却又昏沉的入了梦。
这一夜,沉默得太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