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如山，就算有再多的不确定或不情愿，他也不得不遵守。
军帐掀起的刹那，数道灼灼视线投射向外表冷静，实则内心如鼓鸣的陈青。心中一怔，这架势实在不像让他当“将军”的欢迎会，倒像是赴鸿门宴。
“请坐。”首座上不苟言笑的卡尔玛举起手中的扇子指向身旁的座椅道，不得已陈青只得在众目睽睽下坐上那个烫手的位置。
“想必，你还不清楚我选择你的理由？”卡尔玛忽而舒展眉目笑着，眼中的冰冷却丝毫未能感染唇边的笑意，显得矛盾又异常融洽。
理由难道不是想寻找一个可以辅佐自己的副将么？果然，事情不是他之前所想的那么简单。
“其实起初我也很为难，不过大家说得对，战场上兵不厌诈的事迹数不胜数，相比之下我要你做的事，根本算不得卑劣。只不过……”卡尔玛欲言又止，不像是在征求陈青的意见，倒像是在吊对方的胃口，引得兴趣上来了却没有拒绝的余地。
“卡尔玛大人，您请说。”
“只不过，这个行动太危险，几乎是有去无回，就算如此你也愿意？”
卑鄙！如果此刻沐程在这里，肯定会指着卡尔玛鼻子大骂对方无耻卑鄙！有去无回，摆明了送死的事，凭什么？谁的生命不是父母辛苦赐予供养的，你一句话就决定了别人的生死，哪有这样的道理！
世事难料，陈青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有这般骑虎难下的状况，他已经明白卡尔玛想要他去做什么了。
“是的，我愿意。”陈青目不转睛地盯着卡尔玛，言语坚定果断让在座的高阶军官们目露悦色。
“我要你，去刺杀斯维因。”一字一顿中宣告了陈青的死刑。
呵，心中冷笑，战场上兵不厌诈确实不假，暗杀敌方首领也不失为取胜办法之一，可是，杀斯维因，就凭他自己？简直是可笑之极！
原来，所谓“将军”的用途，不过在于行刺，成与不成他都几乎不会再有归来的可能。
直到此刻，陈青不得不承认，卡尔玛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气魄，男人敢做的事情她都敢，男人不敢做的事，她也敢。艾欧尼亚这样一个久未经历战争的国家，拥有如此野心的首领，不知是福还是祸。
“大人，我会准备好一切，然后启程。”陈青不再问为什么，他知道，卡尔玛会选择自己，是因为看清楚自己的个人实力，又不愿牺牲她贴身信任的军官们，所以才让空有一身本领却毫无人脉的自己做这件事。罢了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随机应变吧，若是天要亡他，也要跟斯维因同归于尽，为艾欧尼亚争取到更长久的和平。
真是聪明的人。卡尔玛心中澄明，如果面前的青年能顺利归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不过，顺利归来的可能性……
回到为他专门准备的营帐，陈青环视着仅仅熟悉不到一个月时间的居所，好东西果然不是什么人都有福去享的，一个月的安逸竟要他用生命来偿还，这个代价不可谓不大。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陈青既然下定决心，便丝毫不拖沓地开始整理行装。
斯维因，诺克萨斯的军事领导者，以残缺的身躯和残忍的作风闻名于整个瓦罗兰。没有人知道这个瘸着一条腿的男人曾经经历过什么，关于他曾经的消息被封锁得密不透风，人们仅仅所熟知的斯维因，只有那修长冷酷的身影和肩上凶残嗜血的大鸟。
陈青了解的情报，自然跟这些差不了多少，唯一多的大概就是斯维因最近的行进路线，就这都还存在极大的不确定性。毕竟，卧底是双向的，艾欧尼亚在诺克萨斯的卧底，说不准就是诺克萨斯在艾欧尼亚的间谍。
无间道，在任何世界里，都是存在的。
陈青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他突然想到，此番前去诺克萨斯，会不会遇上远行的沐程？
想法一旦涌现，对沐程的思念就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这么多年，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分开过。特别是半年来，自己对沐程由妹妹的疼爱逐渐转向女人的恋慕，心底里的思念如藤蔓一般蔓延整个身心，离得越久，念得越深。
现在的沐程，他看不懂。平日里看不出来，只有当她仰躺在屋顶上看着星空时，那忽闪而过的恍惚和无奈才逃不过他的眼睛。沐程，小程，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联系他？
时间匆匆流逝，陈青没想到，自己和沐程的再一次相见，竟会是在那样的场合下。
物是，已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