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旁边没有人在，他侧身看到坐在桌边练字的小石头，修姗和若瑛不在屋子里，其他的孩子也见了，他伸手撑着床面，用力坐了起来。
“小石头？”他虚弱地叫道，想问现在外面的情况如何。
在外面忙碌的修浩修姗听到动静，知道他醒了，喜上眉梢，快步进了隔间。
“修凡师兄，你总算醒了。”修姗一个箭步走到床上，担心地打量他，“还有哪里疼吗？”
“没有。”被人这样关心着，他哪里还会觉得疼。“对了，村民怎么样了，恢复人性了吗？”
“恢复了。就是有一些受了伤，需要人照顾。他们暂时会住在村子里。孩子们也去帮他们了，只剩下娃娃。”修浩看向背上睡的正香的女婴。
“这孩子可缠师兄了。别人一抱就哭，只认师兄一个人。若是师兄有儿子，直接定亲让这女娃娃当他的儿媳妇得了。”
“又乱说话，我又哪里来的儿子，你生吗？”修浩调侃道，话出了口自己倒羞赧了起来。
“师兄！”修姗嗔怪一句，耳朵红的发烫，“你几时也学坏了。”
听了两人的话，修凡不由垂下眼，半晌，他小声问，“宋姑娘呢？”
“那呢。”朝柜子努了努嘴，修姗压低声音抱怨道，“回来后一直呆在柜子里，叫了也不应，不知是怎么了。还说什么失败了，可能是绝杀有什么问题吧。”
“是我用坏了吗？”修凡紧张地问，他使用化烟过度，可能对剑也有不良影响。
“不会，才试了一次，那也太不经用了。”修姗嘟哝道，不确信盯着柜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来说一声，害得他们这样提心吊胆的。
像是听到她心里的话，柜子的门开了，若瑛抱着用布包得严实的绝杀从里面跨了出来。
“宋姑娘，是我把剑弄坏了吗？”
若瑛摇头，如果这样就坏了，她一开始就不会让他试用。
修凡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因为他，可是剑还是有问题，他不能替她分忧，还顾自放心，似乎有些对不起她。
“那你之前说的失败了是什么意思？这把剑很好用，救了这么多的村民。”修姗忍不住问。
她也不懂为什么绝杀能把那些村民的妖性去除，打造这把剑时她没听铁沉说起还有这项功能。目光落在修凡身上，与他对看了几秒，她冷淡地说，“我不知道绝杀还有这样的用。”
“连你也不知道吗？”修姗狐疑地看着她，心下又得意起来，还以为若瑛有多厉害呢，原来也有她不知道的事，学铸剑这么久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那是哪里失败了？”修浩问，靠修姗肯定是问不出结果还可能吵起来。
“缺陷。和一年前一样。”她在一年前就完成了绝杀剑，可是却发现此剑有一个很大的缺陷，花了一年时间她想借一年猛火锻烧重塑剑魂在至寒之日让剑重新出炉纠正剑的缺陷，可是她失败了。剑的缺陷还是在，到底是她的方法错了，还是这把剑根本不能矫正。
“很严重吗？”修浩紧张地看着她，血剑是人妖大战重要的兵器，如果存在弱点就可能被妖魔有机可趁。作为致胜法宝的血剑要是成了弱点所在，飞灵门会受重创。
若瑛不作声，半晌，她说，“回飞灵门。”
“就这样回去吗，那剑怎么办？”要是带着有缺陷的剑回去，师父会不会怪她没有好好完成任务，修姗着急地想。
“想办法。”
回去就能想到办法吗，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修姗想说她几句，修浩阻下她。
“飞剑门就在飞灵门后面，里面有许多铸剑的记录，也许对宋姑娘有帮忙。宋姑娘，我们何时动身？”
“明天。”
“这么快，修凡师兄的伤还没有好呢。”修姗嚷道，怪若瑛只顾自己的事。
“我不要紧。”修凡说，疲乏的声音却跟他所说的刚好相反。
“这哪里像不要紧了。”修姗心疼地扶着他，替他拉好被子。
沉默了片刻，若瑛说：“三天。”不管三天后他恢复的如何，她都要离开，哪怕一个人走也没有关系。
“真的不用顾虑我，路上走动走动，我就会好。”修凡摇头拒绝，不想因为他的关系拖累别人。
若瑛不理会他，转身进了铸剑室。
“修凡师兄，她自己说要再等三天的，你好好养伤，就不要想太多了。”修姗安慰道，难得若瑛肯让步，他们没道理不接受。
“是呀，修凡，好好休息。”修浩也劝他，村里的事也不能一下子处理好，活下来的村民属于不同的村子，他们对以后的生活还惊慌无措。救下来的孩子也要安排好，包括他背上的女婴也是，他不能把她带回飞灵门。
飞灵门虽然收留孤儿，但是所收的孤儿都身赋异能，也许这个女婴再长大些能显现过人之前，在那之前，先把她留在村子里抚养。难得跟她这样有缘，他不会扔下她不管的，将来有机会他一定会来看她。
“你也要争气点呀。”无人时，他小声对熟睡中的婴儿说。
村子里一片忙碌景象，为重建家园他们感伤着辛劳着，同样坏了的铸剑室却没有恢复的迹象。若瑛从一天始就打算铸成剑之后离开这儿，这个铸剑室她也不要了。坐在台阶上，她抱着剑，望着底下流失温度的剑炉。良久，她移动目光，透过墙壁上的破洞看着不同的脚来回走动。外面好像很热闹，可是与她无关，凉了的剑炉也与她无关，她看着空荡荡的手心，上面结着厚厚的茧子，丑陋又陌生。也许连她本身都与她无关吧。
“宋姑娘……”
身后传来拍门声，修凡站在门前朝里面张望，像有什么话要跟她说。若瑛垂着目光，等他叫了好几声，才把门打开了。扶着手臂，她站在门口中，冷眼盯着修凡。
“我是不是太吵了？”他小声问，不好意思地皱着眉。
知道的话就不要来吵她了，她想，沉默了片刻，若瑛侧过身子让他进来了再关上。顾自坐在台阶上，若瑛像是打定主意不准备理会他。修凡迟疑了一下，小心坐到她旁边，紧张地抓着手指。
“对不起，因为我的错……”他小声道歉，望着她的脸色。
若瑛没有反应，目光一直落在破洞上，根本没打算听他说什么。修凡正担心是不是又惹她生气了，她忽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底层搬过几块铁皮挡在墙壁上的破洞前。还是太碍眼了，她想，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坐着，不管旁边还有个修凡在。
“这次能用绝杀救了村民……跟我有关系吗？”他犹豫地问，像是知道答案了，自嘲地笑了笑，“还是第一次庆幸自己是……半妖。”
这个人也变得很烦，比其他人更常跟她说话，是因为她发现了他的秘密吗。别人发现不了才奇怪吧。从飞灵门来寄来的信里不是无端端地在最后说妖毒对妖和半妖无效，难道他们不能想到什么吗，修凡故意到外面喝加了她血的解毒水；同样中毒修浩要腹疼一夜修凡却没什么事……她按了一下额头，不解地看向修凡，一个半妖敢用血剑，还用化烟救了村民，她可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事。
“你是笨蛋吧。”她说，头一次对人作出了评价。
愣了一下，修凡为难地看着她，同意也不是否认也不是，那张苍白却不失凶悍的脸皱成一团，像是马上会拨刀相向一样。“算……”他小声回应，低着头，已经不清楚自己说的算是什么了。
真的是个笨蛋，若瑛暗想，转开目光又不说话。
“我还能用化烟救别人吗？”他喃喃地问，又像在问自己。这次可能是侥幸，可是他真的希望能救更多的人。
“会死。”她说，半妖若是使用血剑总有一天会被剑气反噬。
“我没有关系。能为人做些什么，我就开心了。”
“笨蛋。”她重复刚才两个字的评价。
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他坐在她身边，被她说了还是觉得自在。不用隐藏自己，也不怕被她指责，他的处境好像她也能明白，他心里有很多想跟人聊的话题，现在却一句也找不出来，脑子好像空了一样。不过安静地坐在一起也好，他们都是喜静的人，这样安静地坐在一起，就胜过讨论千百句了。只不过若瑛更希望是一个人坐着，修凡则一如既往地希望着人陪伴，知道他血缘又不改变态度的人真的很少。他一直不敢表明身份，又不想用虚伪的样子跟人交流，所以才会常常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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