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在告诉她,
她,还有他,
心里,终于,
是不再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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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幢发着银光,呈圆锥形设计的摩天大厦,一楼一个装修得如展览会馆的门店前,她穿着他为她选的纯白套装,有些怔怔地站在那里。
这,就是她即将要开始工作的地方吗?
脑海里,不禁想起刚刚在公寓的对话,忍不住莞尔一笑,心头,荡过甜蜜。
他拉她坐下,拭干她脸上的泪珠,有些郑重地交待,“不要偷偷地走,好吗?我要去公司了,等我回来。”
“那个,我想要去找工作。”她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外婆已经咳嗽了很久,但她就是不去医院。她知道,外婆是舍不得钱。
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赚钱去给外婆治病吗?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顺从外婆到这里来的原因。
“你什么毕业?”他看了看她,有些好奇地发问。
“职高。”语调不高。
“有什么工作经验?”大手,抚上了额头。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戏谑。
“没有。”小脸一垮。
“那,做我秘书吧,我叫人教你。”状似认真。
“不要。”坚决拒绝。
“为什么?”貌似受伤,有隐忍的笑。
“我不要你的照顾,我要做我力所能及的事。”在屋檐下,她也要有自己的坚持。
“这样行吗?你去门店,先学着,帮我盯盯梢,看谁的服务态度不好,回来向我汇报,怎么样?”嘴角,有分不清真假的浅笑。
她顿时有些恼怒,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存心给她找工作吗?
“你在取笑我?”水眸圆睁。
“你真可爱,还真的,有点像她们说的小土冒噢!”他的嘴角裂得更开了,终于是笑出声来。
“你……”
“真是个傻丫头。傻丫头,以后我就这样叫你,好吗?”他还在继续,凑近的眼里,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一时,她就有点呆,这种好似情侣打闹的感觉,真的很陶醉。
气愤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好似又变红了,是情难自抑的羞红。
他深邃的眼眸也忽地变得深沉,脸色也转为了一本正经,有些愧疚地把她拥至怀里,低沉而又醇厚的嗓音如天籁般在她耳边柔和地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能轻松一点,如果你还在为昨天的事难过,我会更加不会原谅自己。”
他稍微拉开了和她的距离,有些专注地凝视着她,那眼里,是让她心悸的懊悔。
“我知道,你是想要自立,工作,你考虑去门店吧,其实那里并不轻松的,产品你都不熟悉,要学的东西很多。做我秘书,不是我不让你去,只是我的秘书是男的,你去的话,我想,你会成为全公司女性的攻击目标,我总不能随时呆在你身旁,所以,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还是让你去门店,怎么样?”
见她不语,他继续说了下去,语气很是真诚,还带有他自信的神采。
她终究是再也忍不住的轻笑出声,不知怎么的,听到他说秘书是男的,她竟有些欣喜,“好了,我知道了,听你的。再和你说一次,我们之间的事,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好吗?”
他点头,等她换好衣服,一起来到公司。
此刻,她已经看到了他刚停好车对她走来的高大俊魅身影,小巧的嘴角,不自禁地扬起。
背后,却传来一声熟悉又惊讶的叫唤,“听雨……”
她转头,竟真的是郭海,脸上,很是憔悴。
她看到他的眼里闪过了震惊,但随即是难抑的激动,“终于找到你了,太好了,快走,外婆还在医院呢!”
她一听,脑袋一下就蒙了,本想等安顿好再给外婆打电话的,怎么又突然住院了?
不知怎么的,她看到郭海那有些闪烁的不敢直视她的眼神,心头,就有不好的预感。
“外婆怎么样了?你说。”竟有些喘不过气的压抑。
“……”郭海支吾着,没有开口。
脚,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他已经走至了她的身旁,扶住她有些摇摇欲坠的身躯,看到她脸上的泪水,不禁对郭海投去了凌厉愤怒的眼神。
她无助地,脆弱至极地抓住了他的手,泣不成声,“外婆,外婆住院了……”
“快走。”他一个转身,就拥着她快速地向停车场走去。
一路上,他用一只手掌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她,像在给她传递安心的力量。
不时投射在她身上的眼神,有着鼓励的安慰。
她的心,如抓住支撑般,在黑暗中还有一丝光亮,暖暖的,熨贴着她。
云溪镇医院
白白的墙,白白的被,入目,是满眼的悲凉。那薄被下覆盖的身躯,竟似看不到突起。
她悲恸万分地扑到了病床前,不可置信地看着几日没见,此时却是面如死灰,带着苍白的浮肿的外婆,痛苦万分,呼吸急促,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鼻孔里,插着用来维持生命最后时刻的氧气管。
伤心的泪水,如源源不绝的泉眼,大滴大滴地,顺着脸颊,狂流不止。
“外婆……外婆,你怎么啦?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我是小雨,我回来了,外婆……”她已是哽不成声,紧握住外婆那青筋暴露,黑瘦纤细,但却不知给过她多少慈爱多少温暖的手掌,不停地摩挲着,企图让那满指的冰凉,能够恢复一丝丝的温度。
“小雨,你……没事就好,我……我不能……再陪着你了,你……你要幸福,一定……要幸福……,知道吗?”外婆费力地睁开了那如枯木般浑浊的眼睛,断断续续地,喘息地,诉说着她最后的希冀,颤动的指尖,传递着她的不舍。
“不要,外婆……不要,你会好的,你不能走,你不可以走,你不要丢下我。小雨不要一个人,我要和外婆永远的在一起。我还没来得及孝顺您呢,再等一等,好吗?是我不好,我不该离开你,让你为我担心。呜……,外婆,求求你,快点好起来吧,给我机会报答你的养育之恩。”她悲痛欲绝,心,就像撕裂一样的疼。
“小雨……”外婆低呼着她。
她抬起视线朦胧的泪眼,看到外婆那原本灰败的脸,竟似突然间幻上了一层异彩,眼里,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她顺着外婆的视线看去,才知她是在看紧跟在她后面的男人,“小雨……你喜欢他,对吗?”
她还没来得及吭声,外婆的眼里已满是期待,“你……你要对小雨好……行吗?”
“放心吧,外婆,我会对她好的。”他自动地递过了手,让外婆握住。
外婆的嘴角扬起了放心的微笑,然后,她就呆呆地看着外婆,把她和他的手,费力地叠在一起后,脸带笑容地,无力地,缓缓地,安详地,解脱似地,闭上了双眼。
那双枯瘦的手,像完成最后的使命般,骤然松开。
一旁的仪器,屏幕跳动,也发出了外婆生命终止的信号。
“不,外婆……,外婆……,不要走……”她像不敢相信般发出了悲痛的大叫,似要震破屋顶,余音,绕绕不绝。
那种直至心扉的痛苦,让她趴在床沿,紧握着外婆那已经没有知觉的手,呆怔的,不知该如何反应。
脑海里,似又出现了八岁那一年,妈妈从背后一刀捅死欲对她不轨的继父,流着泪声嘶力竭地,帮吓傻了只知道哭的她穿好衣服,推到了房外,给她留下最后的交待,“雨儿,快,快到外婆那里去,妈妈不能再陪你了。记住,妈妈永远爱你!”
她还来不及叫喊,只听房内一声“啊……”的一声大叫,便是死一般的静寂。当邻居听到她的哭声撞开门时,她的妈妈,那个无比温柔,美丽得如同仙女的妈妈,腹部插着刚刚刺死继父的刀,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那还未合拢的双眼,像是在说,“孩子,对不起……”
她至今都记得,妈妈身下那一滩鲜红的血,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她知道,妈妈,是为她而死的。
外婆的离去,让她又忆起了自己当初失去妈妈时那种难以承受的痛,终是再也无法控制地,大哭出声。
外婆没了,真的没了。
世界上最后的一个亲人,也已经离开了她。
一双有力的大手,抚上了她的肩头,随即,那温热的手指,带着些强势,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用低沉的,也似哀伤的声调劝阻着,“别哭了,外婆会舍不得的。坚强一点,让外婆走得安心,知道吗?”
她一听,哭得更加的厉害。
他没有再劝她,只是紧紧地,把她搂在他温暖的,坚强的,可以依靠的怀里。
“外婆……,外婆……”不知哭了多久,她才变成了细碎的哽咽,发现他那高级的衬衫,已被她的泪水全部浸湿。
她抬起无助迷茫的双眼,看到他满是怜惜的黑眸,鼻翼一酸,竟似又有晶莹滚动。
他的大掌,在她背上轻轻地拍着,安慰着,似在告诉她,她,还有他。